《S市连环杀人事件（网络版）》尘夜

2、第一章 登场

　　唐青还没进入酒吧街就已经嗅到了空气中游荡的不安分因子。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应该未到申时，但是从酒吧街的方向已经传来了喧哗的人声，对于惯常在傍晚才苏醒的夜街而言，这本身就是个不正常的信号。
　　路旁的绿化带阴影中一晃闪过好几个小小的灰色身影，似雾似幻，那是被叫做罔两的低等妖怪，低等，并且脆弱，如果在正午的日光下待上半个时辰就会魂飞魄散，所以一般只在夜幕降临后，才会在城市的黑暗缝隙中出现。而此刻，它们却一反常态地活动在了白日的阳光之下，这只能证明一点。
　　唐青伸出手，一道灰影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抓住，发出“吱吱”的仿佛老鼠叫唤的声音，唐青用拇指与食指掐住罔两细长如烟的身体，稍稍用力，那低等的妖怪便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像真正的烟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唐青冷淡地咂咂嘴，浓厚的血腥味通过死亡罔两最后的生命力传了过来，唐青的眉毛不着痕迹地聚拢来，又缓缓松开，随后，他大步地向“妖”走去。
　　“妖”是一间打扮成木屋的砖屋，是伪装成普通的特殊，它位于S市酒吧街南北向街道的东北侧，登陆在道路系统中的门牌号是“醴水街113号”，这间酒吧包括地上地下两层，每天下午四点开业，四点至凌晨零点的时间段仅仅开放临街的上层，提供一些基本的酒水饮料，JAZZ蓝调，算是间静吧，零点之后直至凌晨两点，开放地下室层，为一些喜欢刺激的客人和另一些特殊的客人。
　　唐青推开“妖”的大门，门口挂着的木制风铃因为他的动作发出一串短暂而欢快的韵律，使得本来店中的几人在同一时刻抬起头来看向他。被困在吧台中满面愁容的小伙因为见到了唐青的身影，刹那眼睛一亮。
　　“老板，我们老板来了。”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向唐青挥手，“老板，这几位同志要找你。”
　　唐青的眼睛扫过站在吧台前的三人，两个穿着便服，一个是制服，三个公安。
　　他冲伙计做个手势：“小侯，去楼下准备开业。”然后拖开一把椅子，“几位同志，这边请。”
　　***
　　马剑站在黄色封锁线旁，抬头挺胸，神气十足，在扫黄组整整混了三年之后，他从今日起终于正式调入S市天水区刑警大队第四中队工作。有句老话说得好，好男儿，宁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可庸庸碌碌，老死安逸。
　　马剑的梦想，马剑的抱负，都将从今日开始。他抬头眺望远方，远方高楼林立，仿若一片钢筋森林，那其中多少毒蛇猛兽，终有一日将见擒于马剑之手。他无限热情胸中激荡，眼放精光，威严刚强，如此豪迈澎湃之时，却总有人不识抬举。
　　“劳驾。”有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跟着有个什么玩意轻轻撞了撞马剑的肩膀。
　　马剑低头一看，愣了愣，跟着“哇”地惨叫一声：“妖怪！”往后退开几大步，险些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眼前是个人形的“东西”，应该是头的地方却顶着一蓬乱七八糟的玩意，仔细看的话有鱼骨头、鸡骨头、鸭骨头、海带、拖把布等等，那下面跟着一张黑不溜秋、绿了吧唧、紫不楞登，七彩杂陈的脸面，一双细长细长的眼睛笑眯眯地弯起来，底下还有一张同样弯起来的代表笑眯眯的嘴，只不过，笑得很扭曲……
　　“不，不是妖怪。”那个“东西”摇晃着长条的身体，一面往下掉垃圾一面说，“你看，我只是骑车摔了一跤把两个手都摔脱臼了而已。”说着，晃动晃动两条胳膊，“你帮我把手接回去好不好？”
　　马剑狐疑地望着对方半晌，从头到脚，从鸡鸭鱼骨头海带布一直望到地上的影子。哦，有影子啊，这才终于舒了口气，确信了其人类的身份，紧跟着却忽而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刑警，刚刚居然被怪力乱神吓到，脸上忍不住一烧。
　　“这位同志，我们警察正在办案，你没事不要跑来干涉公务，你现在应该去医院而不是来求助于我们。”
　　“笑眯眯”晃晃身体：“你看，我这样没法去医院啊。”
　　马剑想想，是啊，人两手脱臼，最近的医院在几千米外，怎么过去？可是自己正在这儿站岗放哨，闲杂人等不可入内来着，要是擅自帮人接胳膊，算不算违反组织纪律呢？
　　“笑眯眯”看马剑不答话，又晃唧晃唧道：“要不，你叫于晓乐给我接吧，他肯定能行。”
　　于晓乐是刑警大队第四中队的法医，为人古怪，不苟言笑，是个典型的怪人。马剑在扫黄组的时候曾见过一回，那天他正好有事路过法医室，想着给“声名在外”的于法医打个招呼，结果正撞上于晓乐一边吃牛排一边看解剖录像，听到马剑的招呼声，于法医在46寸液晶电视展示的尸块背景下，于无比浓重的阴暗中缓缓转过头来，眼神阴森，嘴角带血，吓得马剑当时一身鸡皮疙瘩，连句“再见”都顾不上说，便连滚带爬逃出了法医室，从此以后就没敢再进去过。直到现在一听到于晓乐三个字，马剑都忍不住要搓胳膊。
　　“冷吧。”“笑眯眯”笑眯眯地问道。
　　“哎，冷。”马剑一边搓胳膊一边乖乖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怕这个人。你可别笑话我迷信，我听队里的前辈说，咱第四中队有三怪惹不得，第一怪‘阎王笑’，第二怪‘鬼见愁’，第三怪‘算死草’，那于晓乐就是第二怪。”
　　“原来我才排到第二啊。”身后响起若有所思的声音，活像腊月天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马剑浇了个透心凉。
　　颤颤巍巍转过身去，马剑虚弱地给人打招呼：“早，于法医。”
　　站在马剑身后的正是于晓乐。
　　这是一名看起来孱弱过头的青年。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黑色短发，但有一排覆盖住整个前额的厚厚刘海，大眼睛，但有一副黑框的老式眼镜盖住脸孔的大半部分，细长的腿，细长的胳膊，还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以上组合起来总让人不自觉联想到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
　　于晓乐冲“笑眯眯”招手：“过来。”
　　“笑眯眯”就跟个敏捷的小动物一样“咻”地窜过去，讨好地偏过身子给他看自己的胳膊。于晓乐摸摸他的骨头，一拉一送一声惨叫，一个好了，再一拉一送一声惨叫，另一个胳膊也好了。
　　“笑眯眯”眼泪汪汪，高兴拍手：“噢噢噢，晓乐你真行！”兴冲冲做大鹏展翅状，放下，跟着仙人指路，又放下，再跟着毒蛇吐信，再放下，“噢噢，真的完全没问题了！今儿晚饭我请你，回见！”说完，呼啦啦跟阵风一样刮远了。
　　马剑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怎么就给人冲到封锁线里去了呢！
　　“你给我站……”话没喊完，肩膀上给搭上一只冰凉的手。马剑一头冷汗，艰难转头，“于……于法医……”
　　于晓乐莫测高深，唇角挂一个阴森的笑：“你知道那个是谁吗？”说着，他凑到马剑耳边，冰冷的气息喷到马剑的耳廓上，冻得他一阵哆嗦，“他嘛，就是本市天水区刑警大队第四中队首席怪物‘阎王笑’郑枚郑中队长。”
　　马剑的两条腿“哗啦啦”地当场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