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连环杀人事件（网络版）》尘夜

3、第二章 相遇

　　“如果再看到这个人，记得马上给我们打电话，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好的好的，几位放心，我也会知会我们店里的伙计们多多留意，一有消息马上通知各位，三位走好。”唐青以小老百姓惯有的恭敬态度，客客气气地将三位干警送出门去。直到望着几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方才合上门扇，想了想，伸手将大门上的木牌翻到了“停止营业”，又拉下了木门上的百页门帘。
　　“老板……”小侯从地下室的楼梯口探出了半个脑袋，猴一样的两个圆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尚有几分怯生生的样子。
　　“没事了。”唐青说，“正好本来也想休息一下，今天就不做生意了。对了，你身体怎样？”
　　小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一下子红了，嗫嚅着：“没……我没关系……谢谢老板……”
　　“让我看看。”
　　“不……不用了……老板……我……”
　　唐青走过来，伸出手，不顾小侯微弱的抗议，抓住他的头发，轻轻一提。从黑暗中立刻浮现出的首先是小侯的脑袋，带着点浅栗色的短发，尖尖的下巴，一双圆眼睛，跟着下面却只有到肩膀下一点点的身体而已，再往下的……却赫然是一截褐色的枯木。
　　“果然……”唐青挑起一边眉毛，“警察的煞气太重，对你这样的修为，还是太勉强了些。”
　　小侯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仿佛为自己的无用感到无比的羞愧。
　　唐青笑笑：“今天准你假，你回去休息休息，等到能恢复人形了再来上班，最近你的班我会找其他人代上。”
　　“老板，我……”小侯急急地还想说些什么，看了唐青一眼，终究没敢说下去。点点头，垂头丧气地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两层的建筑，终于只剩下了唐青一个人。
　　其实应该说，这家叫做“妖”的酒吧里，目前一个人都没剩下。
　　不管承不承认，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人眼所能看到的部分而已。同样的，除了人类、植物、动物以外，在这个大千世界之上所生活的族群种类也远远超过人类所能认知或者该说所愿认知的范围。生活在黑暗中的幽冥族群，生活在深山大川之中的妖族，还有高高在上，从来不过问人间事情的天人们……无论在被斥为落后的荒蛮时代，或是在如今这个被视为科学昌明的年代，他们都存在着。只是，这些族群从前或者还曾与人类和平共处过，历经数千年乃至数万年的变迁，却因为人类的日渐强势，渐渐隐入黑暗之中，巧妙地藏匿起了自己的身份。
　　小侯不是人，他是一尊被雕刻成猴形的木雕，因为机缘巧合，刚刚修成了人形。
　　同样的，唐青也不是人，唐青是一只有着数千年道行的螳螂妖，是一只离开了自己的故乡，独自生活在S市这片乐土之上，在人群中过着自由自在生活的妖。
　　如果现在回忆，唐青褪色的记忆之中似乎也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出生的年代或是来到S市的具体时间，印象中的炊烟袅袅，阡陌交错一步步地在他的注视下为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所替代，过去的风俗习惯也渐渐地湮灭，取而代之以更多新的约定俗成。白云苍狗，世事变幻，唐青始终只在一旁看着，每个年代，以不同的身份，生活在这里。偶尔也会觉得厌倦，想要离开去一个新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却总还是会留下来，就仿佛冥冥之中有谁告诉他，他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
　　唐青有时觉得，那就仿佛是一种不可言道的等待。至于在等待什么，他却并不清楚。
　　生活在这个城市的妖其实并不止他一个，但他无疑是最强大并且也最早来到的一个。过去的老妖怪，有些已经死了，化为尘土——唐青曾经见过一只吸食亡灵的镜妖怎样被人类的道士封印，死得魂飞魄散，也曾经见过一只藤精怎样为了救自己的恋人，耗尽毕生修为，最后被忘得一干二净，心死灯枯，自取灭亡，还有一些老妖怪，离开了，没再回来。
　　有死了的，就有出生的，有离开的，就有来到的。只有唐青，像是融入了S市的土地一般，始终在这里，看着周遭变化。
　　唐青看了一眼手上的相片，相片中是一名看起来年龄不超过三十岁的男性，长相普通，眼神软弱。这个人不知怎么牵扯进今天凌晨发生在酒吧街后巷的命案之中，而昨天，他曾经是“妖”的一名客人。
　　这是一个生面孔。唐青记得他是一个人来，叫了几瓶啤酒后便独自坐在角落的位置喝个不停。大概有什么心事吧，只不过这个年代，有几个人是没有心事的？
　　唐青随手将相片丢到桌上，眼睛瞄到吧台上摆放的酒杯。小侯大概是擦杯子擦到一半便被抓去问话，吧台上现在还扔着几个刚清洗过的湿酒杯。唐青娴熟地拿起一旁的布巾来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透明的雕花玻璃上移动，姿势优美。
　　其实明明只要用点法术就能完成的事情唐青却从来都宁可多花点功夫，不仅是擦拭杯子，扫地或者其他什么，他都像普通人一样地去做。大概是闲得慌。唐青想，他太闲了，时间对于他来说那么那么长！
　　在昏暗的点着黄色灯火的酒吧内，唐青一个人站在吧台后静静地擦拭着杯子。一个一个，一个又一个。
　　“抱歉，打搅一下。”懒洋洋的声音忽而响起来，伴随着木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的欢快叫声。有人不顾门上挂着的牌子，擅自闯入了“妖”之中。
　　如同忽而雷电交击的强大威力，唐青头上的所有电灯泡在一瞬间同时发出“乓”的巨大声响，在迸出硕大的火花后一起炸得粉碎。漫天的玻璃渣子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弹击到桌椅地板，发出极具威胁力的“噼里啪啦”的声响，随之，浓重的黑暗侵袭了整个“妖”。
　　唐青望向门口，手里的杯子从他的手中无声地滑落，掉落到地上，发出第二声“乓”声后，骨碌碌地滚开去。
　　“怎么是他！”唐青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