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咱是吓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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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魅虽凶，哪及人之狡黠。
学子餐吧里，秀秀瞧着侃侃而谈的苏非兀自腹诽。
“所以实业、资源、金融的‘大三角关系’构成了经济的深层次结构。”混不自知的苏非舒了口气，颇自得地审视“学生”，“这下明白了？”
秀秀痛苦地摇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三角关系我不识得……”
苏非大觉失颜，气呼呼地丢开经济学讲义，“单词你总会背吧！”
一个小时后。“包秀秀，你连日常会话都不会究竟是怎么考上s大的？校长是你大伯？不不不，这种程度恐怕得教育部领导出面……”苏非有气无力地扶着额头，神情萎靡。
秀秀吭哧一声，强辩道：“我，我认得‘西油冇了’：酱油没了，和我家乡话一样。”
（see you morrow）
“……”苏非懒得理秀秀，继续沉浸在深深的错愕与懊恼中：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当年孙秀秀真是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教育学院的转系考试么！
秀秀被他的不屑堵得烦躁，胳臂一横扫开课本，一口气道：“苏非，你自以为是到从来不想别人的感受么！我昨晚一夜都没睡好，大清早就被你拉去见，见那东西，差点吓去半条命，怎么学得进这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儿？还有，那东西究竟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喂，你听到没有，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像闺女似的别扭，话说一半藏一半？”
苏非瞪大眼睛，惊讶后赌气地哼笑：“要开诚布公，好，不如先说说你为什么休学又为什么转系吧！”
“我……”秀秀心咯噔一下，怀疑苏非和孙秀秀的关系不止点头之交。要真是这样也难怪自己“初见”时会对“苏非”这个名字产生强烈的好奇——那他岂不是早就发现自己与孙秀秀的不同了？！秀秀冷汗涔涔，正为难间，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哭吧，眼泪是女孩子最好的武器。古怪的是她只这么一想眼眶就真热起来，眼前的事物渐渐朦胧。
仿佛回到儿时爸爸接她放学，每每要帮她拎书包，她总是不满地跺脚喊：“老师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时爸爸会一把抱起她，用短短胡茬蹭她，哈哈大笑：“我家秀秀真懂事！”从什么时候起爸爸再不陪她玩那些熟稔的游戏？再也不买奇怪的礼物给她和妈妈带来惊喜？什么时候起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曾经幸福的一家形同陌路……
“孙仕举，你今天走出这个家门，我就永远不认你！”
“好啊，我没你这么不孝的女儿，你也不用再瞒她了，直说吧，离婚是迟早的事。”
消瘦的女孩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秀秀哭了。这一刻她不关心自己稀里糊涂地对苏非说了什么，更分不清自己是远古飘来的一缕幽魂，还是这个坚强懂事却自闭敏感的女孩子。
身边的苏非默默递过纸巾，看着她倔强别过的侧脸，一时茫然：
有没有一个人也曾让他伤心痛苦？
他清楚答案。那个人有一张温婉秀丽的脸庞，常穿一身鲜艳的红连衣裙，长发及腰，阳光下似一匹华丽的黑缎。她会亲昵地摸摸苏非的后脑勺，夸奖他聪明伶俐，只因他质疑试题的答案少算了一种可能性，不像他力求完美的妈妈，看到被扣去两分的试卷就紧紧皱眉；她还会请苏非吃可口的蛋糕香甜的糖果，不像他做医生的妈妈，为防蛀牙严禁他食用任何甜品。
那年他刚上小学，她是他最喜爱的语文老师，敬职敬业，那么热情地关爱着每一个学生。有次她破天荒地两天没来上课，小苏非眼皮直跳，放学后偷偷跑去她家，却在路上遇着她。她穿着漂亮的白裙子，向往常一样微笑地给他糖吃。苏非高兴地嚼着糖果，庆幸老师没生病。那时也是阳光一晃，他低下头，看到地上只有一个影子。小小的影子。
眼皮狂跳，他惊退一步，看她雪白的裙子慢慢变艳红染透。“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她泣不成声，“我不想害你，可只有你看得到我，只有你能替我，我不想被困在这，不想！”苏非震惊地看着听着，反应过来，喉咙已被牢牢钳住。
苏非带着古玉。他猛地推开她，发疯般地往家跑，跑到大腿酸痛呼吸艰难，喉间涌起铁锈的腥咸，最后晕倒在宿舍区的铁门外。他吐了整整三天，滴水不尽，形容消瘦，最好的医院也诊不出病因。对小苏非而言，真正的打击却是心理上的。报纸上登，s大附小一女教师横穿马路不幸被汽车撞死，丧命之日正是她旷课的第一天——他视若慈母，那么全心全意信赖喜爱的人，竟要杀死他！
秋高气爽，银杏漂亮的扇叶在阳光下明媚鲜艳，风吹过，又如万蝶旋舞，金彩飞腾。苏非和秀秀在这样怡人的上午坐在湛明的落地窗前各怀心事，各自神伤。“她为什么要害你？”秀秀擤了把鼻涕，红着眼睛望向苏非，见他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她扑哧一笑，又觉不妥，赶紧干咳着掩去：“你自己说出来的，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苏非平静下来，淡淡道：“我长大后知道自己命格奇异，看了些书，知道有‘缚地灵’一说。这些灵多半是冤死的，死后原地徘徊，一天天重复死亡的经历。”
秀秀一哆嗦，猛吸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苏非，终于，他缓缓道：“传说，‘缚地灵’只有找到替身才能脱离苦海，投胎转世。”
“谁说的！”秀秀脱口而出，声音之大连她自己也觉尴尬，“咳，我只是觉得奇怪，俗话说人死如灯灭，若是徘徊不去多半是心结未解，或者眷恋人世吧。”
苏非眼睛一亮，脸色稍缓：“没想到你愣头愣脑的，偶尔也能蹦出一句清醒话。”
“谁愣——”秀秀正要反驳，余光触及一旁的课本立刻短了气势，“我这叫大智若愚好不。”
苏非不予理会，把“棉被的传说”对秀秀讲了一遍，“看她对时间和跳楼的执着，我想她也是缚地灵。”“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秀秀咋舌不已。我们？苏非好心情地仔细解释：“不，鬼也有强弱凶善之分，我看她没有害人之心。而且，”苏非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老照片，“你看，这是老主楼周围的布局，几座楼各压阵脚呈镇守之势，中心的铜钟更是浩然端肃，她被压了十几年，早没有害人的力气了。”
秀秀看了又看，感慨后又生疑惑：“难道她再次现身和主楼周围的施工有关？”苏非撇了撇嘴：“那时许多老人和古籍所的先生们还在人世，校领导也清楚s大的处境，知道各方面注意，哪像现在这样大刀阔斧，有恃无恐！”
秀秀的心思却已飘到别处，“你明天还要去见……见她？”
苏非颔首：“她被压了这么多年，连自己是谁为什么自杀都快忘了，却还不愿走。我想顺着她的意思慢慢来，一次不行就等下次，总有一天能帮她想通了，去她该去的地方。”他盯着铺满行道的黄叶，轻轻自语，“这些年我常常想如果我当时岁数大些，懂得多些，或许会向爸妈说明情况，请人超度老师，那样她就不必每天重复被车碾压的痛苦，不必被迫害人……”
秀秀心中难受，苦想半晌，试着道：“传说，人在临死的一刻会出现一生最幸福的回忆。”
苏非轻轻一震，惊异地望着她，仿佛她头顶开了支鲜嫩的喇叭花。“谢谢。”他终于露出微笑，秀秀低下头，挣扎一番，干巴巴地说：“既然没什么危险，我还是帮你一次吧——我可不想欠你的情！”她瞪了眼笑容灿烂的苏非，迅速别开脸，心头微烫。
“你的仗义我记下了。”苏非认真道，“明早五点半老地方见，记得带床棉被。”
“为什么要我带！”秀秀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只有你这样的老古董才会盖学校发的古董棉被，而不是自己买新的。”苏非好整以暇地欣赏秀秀急变的脸色，“还有那个笔仙，你既然相信它的无害，不如让它帮‘咱们’点小忙。”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15.咱是吓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