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活人更棘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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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幽苦闷地望着非秀二人，“像我这样的缚地灵要有替身才能转世轮回啊。”来了！苏非和秀秀对视一眼，俱听到对方“噗通噗通”剧烈的心跳。
在这节骨眼上秀秀的电子表“铮”地一响，六点了！小幽猛地瞪圆双眼，房里顿时阴风嗖嗖。过了几秒中，她从半空落下，怯怯地去摸自己的脸：一张光滑、完整的脸。
“我竟然挺过来了，我不用再死一次了！”小幽喜极而泣，直望着非秀二人，湿漉漉的眼里流露出真挚的感激：“谢谢你们，谢谢！”见二人面带防备，她赶紧补道：“你们别怕，我不会也不能伤害你们，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苏非忽然反问：“你先前说要有替身才能安心离开，这是听谁说的？”
小幽一愣，面有难色：“没人告诉我，我就是这么想，大概，大概和婴儿出生时要哇哇大哭差不多？”她困顿地搓着手掌，试探地问：“会不会和评职称是一个道理，上面有了空缺副教授才能补上教授？”
这真是……典型的书呆子逻辑啊。苏非无意义地清清嗓子，正要开导这十余年前就该安息的亡魂，余光扫到秀秀一脸深思的模样，转口道：“这么说就不对了，秀秀，你解释给她听。”
秀秀正疑惑为什么今天自己一进门就能听到小幽的声音，甚至看到隐约的轮廓，冷不丁被苏非点名，她略惊了一下，好在这问题她昨晚已想了一遍，此刻只需对凝神谛听的小幽说：“当然不对。教授有薪水可拿有房可住，这都是学校给的，为了不浪费公款当然得限名额。但你不一样，亡魂无需供养，尘归尘土归土都是天道循环，哪路神魔有这闲工夫管什么替不替补的？
“对啊！”小幽拍手叫好，只觉身心豁然开朗，仿佛捆在身上的绳索一下崩断。她冲苏非和秀秀深深一鞠：“我要走了，你们多保重。如果可以，也帮帮后面那个师妹吧……”
“在哪？”苏非面色如初，心底却悠悠一颤。
“就在你背后呀……”照进窗子的第一缕阳光带走了薄雾般的小幽，驱不散“遗言”的阴影。
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扣下把秀秀浇个透心凉，她没苏非那么深厚的心理防线，惊骇之下飞速掏出符咒看也不看地往后甩，张口就念：“唔——”
苏非紧捂住她的嘴，手冷得不似温血之人。
秀秀不敢往后看，只能恨恨瞪他，眼中似结了厚厚的冰。
“你是生魂。”苏非死拽住秀秀，一边对静默的空气说话。
生魂相对于死灵，是从活着的□□里溢出的，有的完整，有的残缺。它们近似活人，因此不惧阳气。还有些人注定阳寿未尽，魂魄游离一阵便自行返回，你若擅用符咒伤了它，他日必遭天谴——苏非从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中读到这些，虽不知有几分灵验，也不能鲁莽冒险，何况在小幽点破之前自己对她毫无觉察，由此猜测面前的生魂相当完整。
太阳越升越高，照得房内一片灿烂：这里立着两个人，地上躺着三条影子。
秀秀面如死灰，再没力气挣扎了。
一个女声在这时凭空响起：“原来你就是苏演的儿子。”
这下苏非也知道她是谁了：“兰师姐。”
“那个流言竟然是真的，你真的，有一双阴阳眼。”她原本语气极缓，带着一点软软的口音，有股水汽萦绕的温和，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大笑，如野猫哀鸣，又透出狂喜：“哈，天助我也！你有两个选择，苏非，要么你去死，要么你告诉那了不起的院长爸爸，兰昕等着他的特批。”
“你既然听说了我的遭遇，”兰昕恢复了软糯得近乎温柔的口音，竟让秀秀莫名熟悉，“就该明白后一种选择是任何一个有良心，渴求知识的学生该做的事。”
秀秀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脑中蹦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兰昕见了唇角扯起一抹嘲弄的笑，可惜没人看得到，“明天早上我在这儿等你，还有她。”
话音才落第三条影子便蛇一般滑走了。
苏非松开僵硬的手，秀秀滑坐在尚未铺砖的水泥地上，耳边仿佛又响起四天前孟梦的心神不宁的低呼：“秀秀你听说了没，就在你陪妈妈的这两天咱们学校又有人跳楼了，就在还没盖完的新图书馆！听说是外文院的女研究生，保研的，本来要直博就是论文老发不了，投了几次都被退稿了！”
秀秀哑声问：“苏非，她是不是直博不成就……的那个？”
“外文学院，研二，兰昕。”苏非跟着坐下，眼睛还怔怔地盯着前方，“现在躺在二炮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
* * *
秀秀一进宿舍就径直倒在下铺光裸的床板上干瞪眼。从图书馆到宿舍，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却榨干了她所有的力气，身旁若没有苏非这个大活人陪着她真不知道自己会蜗行多久。
“生魂不怕阳气，你帮不上忙，回去好好休息吧。”苏非把她送到院子门口时说。
“我们这算……两清了？”她眉头紧皱，意外地没有解脱感，还有些气闷。
“当然，不是。”苏非冲她一笑，挥挥手，竟有诀别之感。
自己这是怎么了？秀秀在床板上磕了磕脑勺，保持清醒。
真想回家啊！她努力岔开心思，想抱着木剑狐假虎威的小女孩，想被海风吹得满脸通红和妈妈一起拾贝壳串项链的小女孩，想和爸爸摸鱼捉螃蟹的小女孩……秀秀闭目神游，渐渐扬起微笑。
只是，为什么她看到的是孙秀秀的童年？她悚然一惊，连带着胃狠狠收缩，喉咙间涌起酸味，“穿越”以来被她有意无意忽略的问题再次狞笑着扑面而来：孙秀秀是怎么死的？她真的死了么！
她的魂是不是像兰昕一样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静静地打量自己？
“啊，你在——”尖叫响起，却不是自己发出的！
秀秀一骨碌翻起，瞪着不知何时进屋的孟梦。孟梦又被她的眼神吓到，身子一斜，手里未盖紧的玻璃杯口渗出水，她手指一滑，眼看就要把杯子摔个粉碎。秀秀还没从惊吓中醒来五指就已弯作爪状一下钳住杯身，稳稳放在桌上。
“幸亏没打湿，我人品真好！”孟梦看都没看杯子一眼，紧张兮兮地捧着几张花花绿绿的传单，叽叽咕咕地冲秀秀念叨，“哎呀，你在宿舍怎么也不吱一声，害我敲了半点门以为没人，一手拿杯子一手还得边拿传单边掏钥匙。”
“我……”秀秀刚要说什么，孟梦把传单象征性地往她脸上一凑，又火速收回兴奋地呼：“帅吧帅吧，这是校学生会公关部的幕后boss，生科院的Mr.席！”
孟梦激动起来便中英混杂“叭叭”往外抛词，“他大四了，去年就敲定保研去清华生科院，现在简直是闲到长草啊！也是我运气好，现任部长要为保研血战，只好把部里的事推给光荣退休的Mr.席，哈哈哈哈……”孟梦作电影里巫婆的招牌奸笑，一口一个“Mr.席”仿佛呼唤自己的“Mr.Right”，一副俏脸含春、笑色如花的样子把看得秀秀目光呆滞，讷讷不能言。
孟梦的美梦还在继续：“你说凭我的相貌能力通过公关部的招新面试是小case吧？唉，人家进大学时任意玩四年，我倒好，第一年苦学准备转系，第二年苦学补专业课，第三年，咳，幸亏名义上还是大二，”孟梦握拳立志，“我，从现在开始要做一个幸福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人在极度兴奋或是极度悲伤的时候最需要的或许不是你的安慰，你只要老老实实做个倾听者就足够了。秀秀顿悟，懒懒地瞥了孟梦一眼，出门右转，下楼吃饭。
过剩的激情也宣泄得差不多了，孟梦放下传单，深吸口气，闭上眼睛虔诚祷告：“笔仙啊笔仙，你说我今年会遇到真命天子，但愿是他吧。”
纸质颇优的传单上印着公关部代理部长的大名与生活照。照片中浓眉大眼的男生站在生物实验室门前，笑容亲和，望之如沐春风。他穿浅蓝衬衣，白大褂，五官相当周正，下颌线条坚毅透着令女生怦然心动的诚实可靠，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又衬得他文质彬彬，从容不迫。如果秀秀仔细看了这份传单一定会反射地看向自己右手的无名指，那曾被铁钉划破的手指经得益于他及时且周到的处理，现在只剩下针眼大小，淡淡的一点红痣。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7.活人更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