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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老家在蜃楼 ...

  •   “搬回老家了?我正想吃海鲜……放心吧,路上会小心,再见。”秀秀放下听筒,和母亲通话时的一脸笑容慢慢收敛。

      北京的秋十分守时。晚风挟着寒气冲进纱窗,秀秀拉紧领口,关上窗子,继续望着手边扁厚的铁盒子出神。孙秀秀的东西她只剩这一样没打开。存折已经在行李箱里找到了,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如此层层上锁呢?秀秀晃了晃盒子,再次感到纸本的撞击。

      “要不要我帮你撬锁?”笔笔不知从哪冒出头,芝麻大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不,”秀秀脱口而出,“我还没准备好……”她忽然抬头,深黑的眼睛紧盯笔笔,“你能算出所有人的经历,不是吗?”

      笔笔却想岔了。它极不自在地扭了扭笔身,讪讪道:“这个,佛祖也有打盹的时候……兰昕的事怪我,不过你放心,你回来之前我一定会死死守住她的灵……”“我不是在怪你。”秀秀的眼中涌起淡淡的暖意,“我信缘分,你出现在我的面前也许就是命中注定。这么神奇的经历不是每个人都能遇上。”她说得极慢,紧绷的脊背渐渐放松,神色仍有茫然,眼中却闪着光彩。

      笔笔暗暗感慨,难得没有吱声本分地陪秀秀发呆。

      “什么,你傻啦!”晚上,孟梦对秀秀的假期安排大感吃惊,“今年是六十周年庆典,多少人风风火火地往北京赶,你居然要回家?!”见秀秀坚定地点头,孟梦更是痛心疾首,“天呐,亏我还跟Mir.席讨了两张阅兵观礼的入场证明,你知道现在名额有多难弄到吗?我要不是他的助理根本没商量。”

      秀秀觉得内疚,只好小声道:“我妈妈刚刚从省城搬回老家祖屋,很多东西要收拾,她身体又弱,我当然得回去帮忙了。”“哦,”孟梦这才释然地拍拍秀秀肩膀,“真是乖乖女,那就好好陪妈妈吧。”秀秀冲她一笑,终于想到别的什么,“对了,你上回说那个席师兄是学生会的什么部长?”

      “公关部!”孟梦一副“我服了你”的模样,接着骄傲地扬起漂亮的脑袋,“我现在是公关部的部长助理。”“厉害。到时候记得给我讲阅兵的阵势。”秀秀笑道。

      “十一”长假很快在众人的翘首企盼下如约而至。因为周末不上课大学生们的假期又比上班族多两天,真是过瘾。九月三十号秀秀幸运地买到当天的车票。拎起轻便的行囊,她望着银杏飘飞的金色校园,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开始留恋大学生活。

      北京西站,某Z字头列车内。秀秀放下书包,摸摸了运动裤鼓囊囊的口袋,这才抹了把汗长舒口气。在某种意义上这是她“第一次”独身坐火车——真正的独身,笔笔不得不留在医院守护兰昕脆弱的灵。

      “不知道邻座会是谁。”离发车只剩十分钟,秀秀伸长脖子四处环视,希望对方不要像对面两位大汉那样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烟味。“也是个女孩就好了。”秀秀无奈地喝了口水,车厢密闭的环境让空气十分浑浊。

      “嗨。”姗姗来迟却老神在在的旅伴熟稔地冲秀秀打招呼,一边示意她挪脚让自己坐进里座的空位。秀秀一下瞪大眼睛,双拳紧握如临大敌,仿佛面前立着的不是人,是勾魂无常。

      他却是个大活人,准确的说是个帅气的大男孩,一身利索的军绿色休闲装,一脸似笑非笑的清高模样——除了苏非还有谁?!再看他身后的小行李箱,显然是要出远门。

      “你做什么。”秀秀咬牙低问。苏非晃了晃手中的车票,再次抬起下巴指向里座:“坐车。”秀秀气红了脸。见对面的大叔放慢了嗑瓜子花生的速度目光诡异地望着自己这边,她勉强挪了挪让苏非过去。

      “带报纸了没?”苏非没话找话,似乎没看到秀秀转为铁青的脸色。他自顾自地掏出报纸,又递过一个mp3:“幸好我带了——你听歌吗?”

      秀秀忍无可忍,飞快从背后的包里掏出笔和本子重重写了几笔塞给苏非:解释。

      “我和那位大姐换了座位。”苏非微笑着用目光指向另一侧座位的中年女人。如此避重就轻的回答自然是火上浇油,秀秀嗤之以鼻。苏非不由哑然失笑,忽然觉得那张瓜子脸气鼓鼓的时候像极了河豚膨胀带刺的雪白肚皮——不好不好,河豚的肚皮快撑破啦。他终于提笔在本子上留下两个字:兰昕。

      “你怎么……”秀秀的脸色一下凝重起来。苏非见了接着写道:“ps:我说过保镖可以随意旷工么?欠债还钱。”秀秀盯着最后四个加了着重号的打字长久无语,半晌才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带短袖T恤没?”

      苏非果然一呆,脱口道:“没有啊。”

      秀秀点点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熬过29小时昏天黑地的旅程终于踏上土地的那一刻,苏非明白了秀秀诡异笑容的含义。

      高温猛于虎也!

      烈日当空,苏非脱了外套高高抡起衬衣袖子,不时用纸巾抹去层出不穷的汗,气喘吁吁地问秀秀:“你家不是在省城吗?为什么要来长途车站?”

      秀秀反问道:“你从哪知道我家在省城的?”

      “假期返校名单是我帮忙院学生处整理的。”苏非只觉酷热难当,再没像以往那样绕圈子。

      秀秀恍然,随即不怀好意地冲苏非笑:“不好意思,我家刚刚搬回老家,据说还要坐十个小时的长途客车。顺便说一句,旧车上不安空调。”

      “什么!”苏非的惨叫让秀秀翻了个白眼,心生快意:“北京可是避暑的好地方,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哼!”苏非回了个斜眼,缓慢而阴森地应:“可惜我是来避鬼的,太阳越大的地方越好。”

      “你……”秀秀一时找不到反击的词,只能呼呼地喷着热气,暗骂这太阳毒辣。

      “那不是去海市的车吗,终于来了。”苏非高兴地迈步就走,却被秀秀一把拉住:“苏非,你来省城也就罢了,先前也不能让你跳火车,但你真没必要跟我去海市吧!”“怎么没必要?”苏非奇怪道,“不是都说清楚了么,我是来避难的。”

      秀秀大急:“兰昕绝对没力气动你!”

      “那不一定,我可得跟着你。”苏非又要上前买票,秀秀死死拽住他,急得颠三倒四地喊:“不行不行!你这样,你这样我妈会误会的!”

      苏非呆住,脱口而出:“包秀秀,你难道从来没……”他猛地咽下话,微微前倾注视秀秀,脸上露出一种奇异好笑的表情,似乎在尝试接受某个意外的事实。秀秀被他看得脸上发烧,狠狠一瞪眼,煞是滑稽。苏非无意义地干咳,忍笑道:“你放心,我会住旅店的。你当我是趁着国庆来闽东旅游的同班同学就好。”

      秀秀审视苏非,再瞧车位已少了一半,不买票就迟了,只得点头同意:“那你得保证自掏腰包,不许出现在我家门口。”

      苏非破功大笑:“我以dang yuan 的名义保证。”

      旅途的第二夜依然在不停滚动的车轮上度过。白天的苏非兴致勃勃——在秀秀眼里自然是大惊小怪地指着窗外的青山碧水啧啧赞叹,这会儿却睡得如婴儿般沉。风从看不见的空隙中溜进车厢,偶尔撩起苏非的发丝。秀秀忽然发现他的发细细软软,竟是意外的乖顺。

      沉睡的苏非倒也顺眼。

      秀秀不自觉地笑了笑,从包里翻出一本书细细翻看。

      书名《图说妈祖故里》。作为土生土长的海市人包秀秀怎么能对乡土一无所知呢?这也算临时抱佛脚吧?她的笑容有些无奈。

      传说古时的海市是一片浅海与沼泽,零星地分布着七块小洲,经过先民们一代又一代的围海造田,原来的小洲变成了陆地,仿佛海中升起的城市,“海市”由此得名。

      秀秀读完概览便急着查找自己的家乡:南朝闽王二年(568年),丰州(即海市所在地)州牧公子陈某同友人登高望远,忽见山头有一宝塔孤耸,直插青天。不多时,又见几十座屋子凭空出现,连绵六七里,俨然一座城池。城中有楼阁庭院、店铺平房,集市人头攒动,往来不绝,车马人畜之声均可一一分辨。陈某与友人正觉惊疑,忽有大风刮起,尘土飞扬,眼前模糊不清。大风停止后天空晴明,那座城却消失得一干二净(1)。

      陈公子回家后撰文详细描述了这一奇景。时人或以为是大蛤吐气而成,称之“蜃楼”;或以为是鬼魂所居之处,称之“鬼市”;更多的人称其为“海上仙山”,心向往之。巧的是后来有人发现附近有个叫“林家村”的小村子与陈公子描写的景观完全吻合,从此林家村就叫“蜃楼”了。

      秀秀津津有味地翻到下一章却被插图吓了一跳。照片上,6寸左右长、毛衣针般粗细的银针一端插着点燃的红烛,一端尖利地刺破巴掌大的黄纸,径直插进一个男子赤裸的手臂中,穿肉而过。鲜红的烛泪落在黄纸上,血一般浓烈。

      秀秀深吸口气,看到照片旁写着两个墨色大字:僮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20.老家在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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