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一念定成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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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道“拜的神多自有神庇佑”，那么见的鬼多呢？
当笔笔口沫四溅竭力向秀秀解释招魂细节的时候，苏非正优哉游哉地翻资料准备“经济学导论”的课堂报告，似乎没把兰师姐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对他的命格而言生魂的威胁比阴邪的厉鬼怨魂要小得多。
“功利主义的基本原则是自然将人置于乐与苦两大主宰之下，由此决定我们的行为必是趋利避害——嘶！”大约是翻得快了，苏非的手指被尖锐的纸沿划出一道血沟子，令他微感不快。
包秀秀这时候在干什么？终于甩开自己这个包袱，她心里指不定多乐呢。没来由又想到她，苏非撇了撇嘴，往椅上一靠，一下一下晃着，闭目养神。
“咳，同学，能借把笔吗？”大一时苏非到兄弟院蹭“人格心理学”的选修课，意外地发现邻座女生竟是那个“文武双全”的师姐孙秀秀。出于强烈的好奇他找了个拙劣却十分有效的借口搭话，哪知人家看都不看一眼。苏非一时脸热，正在懊恼，一支中性笔却静静地放在自己桌前。他诧异地看向隔壁，见孙秀秀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本，神似一樽石膏像，只有细细长长的睫毛偶尔眨一两下才显出几分人气。一直到两个小时后下课铃响她都没有看苏非一眼。今年她和他又在经济学课碰上，连借笔的经历都和上次一样，她依然不记得自己。
那时孙秀秀看的是什么来着？他忽然想到那本绿皮子的旧书：
《苏菲的世界》。
苏非一个大意失去重心，连人带椅“砰”地砸在地面。
他揉着生疼的手肘暗叫倒霉。迁怒地踢开椅子，苏非不想再做作业，见时间正好，干脆拎起暖壶下楼吃饭。四点三十五分，刚开门的水房里只有苏非一个人。他和往常一样刷了一卡通，寻思打完水就吃饭去，谁知热水将满的时候刷卡器却失灵了。
苏非停了两秒重新再刷还是无效，热水“噗噗”涌出水壶，水房一时热气滚滚。苏非只好眯着眼睛使劲刷卡，耳边却只有水管猛兽渴食般的嘶吼，霎时银瓶乍破，滚水四溅。苏非迅速抽身，右手掌还是被烫红一片，皮肤里也嵌进瓶胆碎屑。
厄运总是起于不起眼的小事，然后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苏非抹去头上冷汗，终于明白事态的严重了：兰昕的威胁不是空穴来风。苏非本是极度自我的人，有了忧患意识反而冷静下来。照计划吃饭、回寝处理完伤口，他戴上一串清心宁神的旃檀手链，找了根铁丝揣进兜里，决定去外文学院查清兰昕的一切资料。前提是绕开父亲。
外文学院的办公地点设在主楼，俗称“棺材楼”的第八层，常人是不会一层层爬楼梯的。苏非走进大厅时电梯正巧“钉”一声到，他下意识地走进去，按了“8”。主楼的内部装潢透着极强烈的金属风格，电梯也一样，三面都嵌了镜子，不大的空间在日光灯下显得十分敞亮。苏非随意地瞟了眼镜中的自己，目光落在缠着纱布的右手上，看嫣红的血顺着面纱纹路蜿蜒而下。
苏非立刻低头看实实在在长在自己身上的手——纱布雪白如初。他慢慢抬头盯住镜子，发现那细如发丝的血痕是沾在，不，仿佛是从镜子背面透出来一般，在自己眼皮底下慢镜头般划过另一个自己的手臂。苏非紧抿住唇，死死盯住对面，看另一个自己慢慢提起嘴角笑得陌生，一双细眼映着顶灯，眸子浅得几乎与眼白一色。
瞳神白者，见鬼。
苏非神色自若地转向电梯数字，那飞快跳跃却怎么也到不了“8”的红字。
镜中人忍不住皱眉，石灰墙似的脸颊涨得通红，渐渐显出狰狞厉色，以至那精心描画的细眉和蜘蛛般张牙舞爪的睫毛几乎连成一片。她张开如血红唇，一字一顿默咒：你、怎、么、不、去、死。
苏非瞥了一眼，同样默念：死后成鬼，你奈我何。
镜中人突然放声尖叫，震得顶灯痛苦地“滋滋”，四下乍明乍暗，衬得镜子明耀如阳！苏非握紧腕间珠链，身体随电梯一并失重，片刻便觉手脚抽搐，胃中翻江倒海，恶心欲吐。
“咦，竟然一次就圈住了！”与此同时，在兰昕身处的病房里笔笔低声惊呼。冒充校红十字会义务看护员的秀秀正屏吸凝气地注视它的“招魂”，不时焦急地望向窗外，怕护士突然查房。专心，专心！笔笔突然惊呼几乎让秀秀的心来个垂直跳，可她不敢出声打扰，只能默默祈祷。
好在笔笔明白事关重大，赶紧用兰昕的头发丝与从右手无名指取的一滴鲜血做引，试图将圈住的生魂拉回肉身。近一点，再近一点，成了！
病床上的兰昕刷地睁开铜铃般的大眼睛，漆黑的瞳孔缩得厉害，眼白布满狰狞的血丝。
“是我的，谁也夺不走。”她盯着天花板，“嘻”地笑了一声，瞳孔慢慢放大。
笔笔吧嗒掉在地上，仿佛也失了魂：“糟，要坏事！”
秀秀脑袋嗡地一下，立刻按铃叫护士。
医生护士很快鱼贯而入，秀秀被赶出病房，只能扒着窗子使劲往里看。谁知没多久这些医生护士又一个个走出来，只两三个留在房内。秀秀赶紧截其中一个护士问情况，没想护士眼睛一瞪，劈头把秀秀数落一番，最后才说：“她还是老样子，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意识。你们学校怎么回事啊，这么久还没通知她家人来，万一成了植物人我们医院……”
挨完训的秀秀已是汗湿重衫，比她从笔笔口中得知兰昕“阳寿未尽，只是魂魄有意不归”时还惊悚。那时她问笔笔一个人明明可以活下来为什么要选择像鬼一样游荡，笔笔的答案令她脊背生寒：“像她这样拥有强烈执念的生魂，游走阴阳间，地上地下的律法都无力约束，岂不是实现目的绝佳机会？”
“怎么会失败呢？”秀秀呆坐在医院长椅上，喃喃自问。打包票成功的笔笔羞愧得无地自容，扒着窗台望了许久才讷讷道：“我，我漏算了一样……天象，天象有异，往年九九重阳才隐没不见得火神‘心宿二’居然，居然不见了。”
“那是什么意思？”秀秀屏息低问。
笔笔深吸口气，定神道：“这意味着天地间阳气衰减，阴气上升，使我‘招魂’失败。兰昕原本完整的魂魄主管智能的‘灵’进了肉身，‘本能’的‘魂’却……散了。”
“散了，散去哪了？”秀秀自言自语，抬头见玻璃外的夜空星光晦暗，自夏历五月来一直悬在天正中的明星果然隐没不现。老人们说“九月（阴历）内火，登高辟邪”，今天阴历不过八月十一天象却如此反常！秀秀听窗外西风卷扫，白杨悲歌，心中漫过一股森然。“等等，叶落归根！”她的眼睛一下亮了，仿佛黑夜中的盲行人乍看到一座引路的灯塔，“笔笔，你说兰昕的魂会不会本能地飘回故乡了？”
笔笔精神大振，激动道：“对对对，很有可能！我算算她是哪的人。”
“不必麻烦，我知道。”秀秀低头翻弄衣角，神情淡淡的，整个人也是淡淡的，像瓦蓝色天空若隐若现的一抹云痕，“兰昕祖居闽东海市镇兰家村，和我老家只隔了一条‘兰溪’。”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19.一念定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