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尘》阿鹂

42、暗夜惊杀

　　后苑，柳星彦靠着亭柱，胸口浴血。
　　围墙上，司徒蓝萱执剑而立，漠然睨着长街道：“你等若再不走，就休怪我无情了。”
　　墙外有一个男声道：“足下只消将里面之人交出，我等便不予为难。”
　　“谈条件？你们也配？”蓝萱轻蔑讥笑。
　　那人又道：“足下武功高强，我等奈何不了，但你若执意不肯交人，兄弟们也只有硬拼。”
　　“哼！”蓝萱的杀气陡然暴涨，“那就一起来陪葬吧！”‘朱光’一动，十几道黑影冲天而起。
　　剑光映夜，倩影翻飞间，动作利落干脆，剑像大气丝毫不落下风。
　　白色衣带洒然跃动，“好俊的身手！”十几个黑衣人同时暗赞。
　　紧接着，玉腕一转，长剑挑起墙檐上一片积雪。晶莹的雪花沿剑身铺展，女子腾空荡出一剑，便有无数冰砾破空削出。
　　黑影们晃身快避，蓝萱冷哼一声，终于跃入院落。
　　十几人跟着跳了进来，她被团团围住，手中的剑芒越来越盛。
　　见众人站位，蓝萱不禁冷笑道：“又是这种阵，你们就不会换点新花样？”
　　其中一个黑衣人却狞笑道：“上次你能侥幸破阵并不代表这次你也出得去。”
　　蓝萱眼睛一扫：果然人隙变小，武器变成了短刀，竟是要近身格斗吗？
　　“快走司徒，别再管我了！”柳星彦在亭那边疾呼，手捂着胸前的创口。
　　蓝萱眉心一蹙，忽然足尖一点，向上高高跃起。
　　但是，长剑尚未荡开，那些人也飞身在她周围，暗道不好，她立时向地面俯冲回去，然而杀手们始终紧随，丝毫不给她喘息机会。
　　就这样或上或下、时左时右，揪斗良久，始终分不出胜负。
　　距离太近，范围太窄，她虽勉力自保却根本无法出剑。
　　便在此时，“既无法出剑突围那便诱敌一把。”她心念电转，整个人向地面倒去。
　　紧接着，“叮叮叮——”十几只袭击落空的短刀同时架在螓首上方，“果然中计！”蓝萱樱唇一勾，猛然将左掌送出。
　　“叮叮叮——”这一次却不是短刀相接的声音，而是她手指一连数下弹上十来把刀身，速度之快、力道之大，竟令杀手们慌忙退开。
　　迅速跃起，蓝萱扶剑半跪在雪地上，冷冷望着对面站成一排的人，傲然道：“想打，你们能奈我何？！”锋芒尽露。
　　是的，即便是布阵围攻，众黑衣人都不占上风，何遑论单打独斗了。
　　于是，所有人眉头紧锁，无一敢再上前。
　　接着，蓝萱缓缓站起。其实久斗至今，她的内力已然衰减，适才之所以故作不惧，为的就是让众人忌惮她再次诱敌。
　　事实证明，她又一次成功了。
　　然而就在此时，“星彦！”一声惊呼从凉亭那边传来。
　　她迅速转头，意外见到端木静肜跪在星彦身旁。
　　身侧寒光一闪，蓝萱一惊，就见一个黑衣人朝两人的方向袭去，水眸一闪，她也持剑飞身赶上。
　　救人心切，她的后背空门大开，身后的黑衣人迅速交换眼色，齐齐朝她掠去。
　　“啊——”一声惨呼，是静肜的，只见她闭眼挡在柳星彦身前，而中剑的却是那名黑衣人。蓝萱人没到，剑却先到，关键时刻，她毫不犹豫掷出了“朱光”。
　　嘴角浮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她在空中转过身，再无处借力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数十柄寒光熠熠的短刀朝自己刺来。
　　“呵，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却终究难逃一死。”身体急速向后跌去，蓝萱索性双眼一闭，不再多想。
　　恍然间，有人接住了她，带着她向旁边飞去。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羽歆丰神的侧脸。
　　双足沾地，羽歆稳住身形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低首察看，他一怔，正对上女子深邃的目光。
　　“我……”刚开口说了一个字，黑衣人就追了上来，于是他放下蓝萱，冷冷回过身。
　　“咝——”数十名黑衣人同时抽气。
　　一道绿光射出，却见之前那名被蓝萱所伤的黑衣人，已接住他丢过的一块蛇形玉佩。
　　“告诉你们首领，这个女人我会亲自解决。”羽歆声音冷漠、眼神犀利，“现在，统统都给我消失！”
　　众黑衣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便齐齐飞出院落。
　　“星彦！”端木静肜的呼声再度传来，羽歆回过头，见蓝萱已朝凉亭走去，心间不由掠过一丝幽痛。
　　握住端木静肜柔荑，柳星彦虚弱地靠着亭柱宽慰道：“我没事。”见蓝萱走来，便展颜一笑道，“司徒，让你费心了。”见羽歆走来，又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哼！”蓝萱却冷笑一声道，“你怎知他不是来杀你的。”
　　羽歆闻言一脸受伤。
　　柳星彦神色微变，刚才他只担心静肜倒真没听清羽歆和黑衣人的对话。
　　端木静肜这时慌忙道：“不是这样的阿萱，羽公子今晚是墨香阁的客人，是我请他出手相救的。”
　　蓝萱微一皱眉，径自为柳星彦运功疗伤。
　　真气注体，许久，柳星彦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身体也不再冰冷。端木静肜本想搀他回屋休息却被他婉言拒绝，他总觉得蓝萱和眼前男子的关系不简单。
　　果然，蓝萱拾起“朱光”后，就把剑架上羽歆脖颈嘲讽问：“终于想亲手杀我了？”
　　“不舍得，刚才只是权宜之计。”羽歆定定道。
　　柳星彦看着两人，一颗心突突地跳。
　　“权宜之计？！”蓝萱神色骤冷，“这么说还有日后？”话中隐含怒气。
　　羽歆负手站着，头却转向别处道：“不管怎样，我断不会让你有事。”
　　端木静肜这时上前抱住蓝萱手臂，焦急道：“你不能杀他阿萱，他待你情深意切，你如何忍心下手？”
　　柳星彦双眼瞪大，一脸不可思议。
　　蓝萱心头一软，终于将剑撤下。
　　羽歆回看她，意外问：“你不杀我？”
　　蓝萱别过脸，淡淡道：“无论如何，你总算救过我的命。我不喜欢欠人情，这次就算报答先前的，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看了眼淬血的“朱光”，她掏出一方雪帕细细擦拭道，“我的剑会沾染上鲜血，都拜你们所赐。你走吧，日后若交手，我必不留情！”便和端木静肜一同搀起柳星彦。
　　“蓝萱！”羽歆情急唤住她道，“相信我，这世上最不愿伤害你的人就是我。”
　　背对着他，蓝萱深深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她决绝离去。
　　墨香阁内，柳星彦正躺在床上。
　　端木静肜褪去他上衣，失声叫道：“怎么伤成这样？！”
　　柳星彦眼眸深深，拍了拍她手宽慰道：“放心吧，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刚才，谢谢你了。”
　　静肜两颊一红，瞥见蓝萱在旁，忙道：“不碍事，你平安就好。”小心处理起伤口，又问，“那些人何故要杀你？”
　　柳星彦长叹一声，“他们是陈王派来的刺客，上次司徒和紫婴也险遭毒手。”继仔细观察她脸色问，“刚才那个羽公子是什么来历？”
　　端木静肜一怔道：“我也不清楚，他只是来我这儿喝酒。”
　　柳星彦哦了一声，遂看向蓝萱问：“你早知道他的身份对么？”话里带着几分质疑。
　　蓝萱回道：“大概是陈王重要的手下吧。”
　　“何以见得？”柳星彦浓眉一锁。
　　蓝萱淡淡道：“只看刚才那些杀手对他颇为忌惮，其地位应当不低。”
　　柳星彦略一思忖，道：“‘桑叶三刀’小巧精致，可以藏匿周身，我看他手上并无武器，会不会也是东夷幻氏门人？”
　　蓝萱颔首道：“很有这个可能，不过刚才他掏玉时，我发现他腰带内缠着条软剑，想来也未必是幻氏门人。”
　　柳星彦却道：“可幻氏门人不也会使长、短刀，他会用剑自然不足为怪。”
　　蓝萱摇了摇头，“我与他并无深交，这点我也不清楚。”
　　“嗯？”柳星彦满脸狐疑，许久才憋出一句，“都救过你的命还不熟悉么？而且人家好歹对你呃，那个……”
　　听他语气古怪，又见蓝萱慢慢拧起眉，端木静肜不由掩嘴轻笑，打圆场道：“瞧这席话说的，人家羽公子只是单纯相思，你把我们蓝萱想成什么人了。”
　　“嗯？”柳星彦有点不乐意了，“我看你对那羽公子的印象蛮不错嘛。”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端木静肜一脸震惊，“你胡说什么啊？！我只是为他痴心感念而已。”双颊红得可以，继嘟囔一句，“况且我也不可能喜欢他呀。”
　　柳星彦看她羞窘，一脸迷糊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下意识朝蓝萱看去，却没见着人影。“几时出去的？”他在心底嘀咕。
　　端木静肜犹自脸红，倒还没注意到蓝萱消失，抬起头，她含羞带涩望向床上之人，小声道：“我是说我对羽公子没存心思，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柳星彦一讶问：“那人我认识么？”有一点好奇，还有几分……期盼。
　　“呵。”端木静肜干笑一声道，“算吧，不过我还没让他知道。”心底衰叹，平日的镇定都跑哪去了。
　　“没告诉他？！”柳星彦十分小心地问，“那你也是单相思？”
　　“恩。”端木静肜神色黯然点下头道，“像我这种出身，好人家又岂会看上。”
　　见她眼里流露哀伤，柳星彦不由怔住：以往见面，她总是笑靥如花，可是以前，应该是受过很多苦吧。人前强笑，人后伤悲，多么坚强的女子，多么令人怜惜的女子。
　　终于，他由衷道：“静肜，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是个好姑娘，没人会看轻你。”
　　一股暖流直传心底，端木静肜落下两行清泪，望着他，小心翼翼问道：“你也不会，对么？”竟是珍藏了很久的问题。
　　“恩。”柳星彦郑重其事点了下头道，“永远不会！”
　　“原来是这种感觉。”不再奢求更多，这个回答足以令端木静肜飘入云端，“越来越喜欢他了，为他的正直，更为他的坦率。”
　　阁台上，白衣女子无声地笑了。笑容有些寂寞，让站在暗处的蓝衣男子看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