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第二十二章(上) ...
-
两匹快马踏破了山谷内的宁静,载着马背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溅起一溜儿土星子,在地面上落下点点滴滴的痕迹。马上的骑者上身伏得极低,几乎便要贴在了马背上,衣衫上也尽是风尘之色,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来人必定是经过了长途跋涉连番急赶,方才弄成了这副样子。
“飞刀,你慢些。”玄衣的男子看不得身旁之人那不要命般催马奔跑的模样,叹了口气缓缓松了手中握得紧紧的缰绳,顷刻间便落后了一个马身的距离,只听他复又开口道,“我知道你心里急得很,只是路程已经赶了大半,便是你不累,也好歹顾着些你□□的畜生罢。论速度马儿虽比骆驼快上了许多,但咱们这一路狂奔过来,只怕还没到坐忘峰这两条性命便会先行葬送。如今这昆仑山脉绵延,却到哪里去找替换的坐骑?”
他这番话提了内劲,一口气说罢,面色不变,却仍是微微有些喘息,身前马上白衣男子倒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闻言低喟一声,终于缓下了缰绳,半回身道:“杨兄,并非在下……”
“好了,我知道你是担心龙家那四处招灾的小子。”
马上之人正是从甘凉一路快马赶回的杨逍和李寻欢。由于时间紧迫,这二人不断换乘坐骑,一路上马不停蹄,连打尖休息都是极少,实在撑不住的时候,也只是在马背上匆匆用些干粮稍作歇息便算。杨逍跟随张无忌下山之时,因为带了大队人马,行程并不算快,这般疾驰而返倒也没什么,但李寻欢却是自光明顶一路快马追来,在甘凉不过歇了一宿,便又立刻快马赶回。以他的身体状况,原本杨逍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他这般折腾,可如今龙小云性命危在旦夕,早一日赶回去便多一日得救的希望,饶是杨逍心下再多不满,也只能尽数压回肚中,陪着李寻欢尽快赶路。可无人处,他却仍是忍不住将龙小云腹诽了无数次。
两人这般快马奔驰了十数日,自然也没有时间好生打理自身,可眼下谁也没有心思关心这些旁枝末节,只是不断催马疾驰,但求能早一刻到得坐忘峰竹林。然则这一路赶来,说是快,距离龙小云毒发却已仅仅剩下不到五天了。
踏着竹林落叶,李寻欢急急扯了杨逍向那深处的奇异通道走去,却不想身旁这被自己一路拉着的人在此时开口了。
“飞刀,眼下不过几个时辰便能赶到兴云庄,你也不必太过为难自己了。”任由自己的手臂被李寻欢扯着前行,杨逍忽而道这么一句,“与其这般急冲冲地赶路,你倒不如略缓一缓,把龙小云中毒的情况同我详细说一说如何?还有那位梅姑娘的诊治结果,也一并说了给我吧。”
此话一出,杨逍便立时察觉到对方的脚步微微一顿,旋即也停下脚步,只听李寻欢苦笑一声:“是我疏忽,只管急匆匆拉了杨兄过来,倒把正事险些忘了,小云他……”
言语间,两人身周环绕的雾气渐渐浓了起来,就如同每一次这般来去时一样,簇拥着两人渐渐消失在那一片青翠的竹海之中。待到夕阳将近时,李园深处被浓雾笼罩的梅林里,便渐渐现出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守了李园近一月,日日翘首以待的林麻子,这一日终于在夕阳斜晖里等来了他一直期盼着的人。听了打扫后园梅林的仆人传来的回报,他连忙带了几个青衣的小厮自后院月洞门处一路小跑着迎了过来,口中不掩喜色,大声叫道:“小李爷,您可算回来了!自打您走了,小的就觉得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挨,云少爷一直病着也没醒来过,梅姑娘每日来探他,扎针吃药也不见有什么起色。眼看一月就要到头,小的心里也一直提得紧紧的,今儿见着了您,这心才算放到肚子里了。您既然回来,想必是找着救云少爷的法子了吧?”
李寻欢听得林麻子这般唠叨了许久,心知自己离开的时间里这位管家没少担惊受怕,当下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正待开口安慰几句,却听一旁忽而有人朗声笑道:“林麻子,可还记得我么?”
“你、你是……”林麻子吃了一惊,他方才一味顾着对李寻欢絮絮不休,竟未注意到身旁这与李寻欢同来之人,待到杨逍出声方才回神,连忙拱手一礼,“见过杨爷。”
见林麻子还想说些什么,杨逍一摆手止住他道:“这些虚礼倒也不必了,梅姑娘可在?林管家,你且先去将她请过来,关于小云的病,我须得向她问些东西,方可施救。”
林麻子闻言大喜,听杨逍这般说话,显然是已经知道了龙小云的情况,连忙躬身一抬手引道:“杨爷请!小李爷的朋友,果然都是大有来历。这下云少爷有救了!”
李寻欢闻言失笑,杨逍面上却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摆手道:“林管家你倒有心思在这里说些闲话,还是早些去请了梅姑娘来要紧。”
林麻子微一缩肩:“杨爷,不是小的不去,只是云少爷今早吃过药后,梅姑娘说药材不够便动身出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呢。”
李寻欢叹了口气,正欲开口,杨逍却轻笑道:“既然如此,飞刀,我们就先去看看你家那个倒霉小子罢。”
推开门踏进屋子,熟悉的轻纱软帐中,面色苍白的少年昏昏沉沉地睡着,李寻欢抬眼看去,心下一痛。
相别不过一月,榻上的龙小云竟已成了形销骨立的模样,埋在被褥间,带出了几分少见的憔悴和软弱。想到昏睡着的这个孩子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惨状,正是因为自己照护不周,听得几句负气言语便离开他的身边所致,李寻欢便自责不已。他忘了如今这世道奸险小人处处皆是,龙小云便是智计百出,又岂能算的过那些早已成了滚刀肉的老江湖。他一时不查中了暗算不打紧,却让这孩子的性命陷入万劫之地,若是自己当时能在他身畔……
李寻欢心下暗暗叹息,扣在床栏上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在那上好梨花木的栏杆上,生生抓出五条指印,连那上面的细小木刺刺入手指,也全然未能察觉。
手上忽而传来一股力道,虽是极缓和的,却带了些坚决的意思,一点点将那紧扣在栏杆上的手指掰开,李寻欢转眼看时,却是在他身后跟了进来的杨逍见他如此自伤,便出手阻止。掰开那紧扣的手指后,杨逍却不开口劝说什么,只低头去看昏迷的龙小云,略望了片刻,微微一叹,并不松开抓着李寻欢的那只手,却一抖袍袖,将另只手搭上了龙小云露在被外的手腕。
李寻欢看着杨逍的一举一动,眼睛都不敢眨上一下,生怕错过杨逍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待到杨逍诊了会儿放开手直起腰来,他便忍不住开口道:“杨兄,情况如何?是否严重?可还有法子解救?”
杨逍斜睨了他一眼,脸上却有些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道:“真看不出飞刀你竟是这般婆婆妈妈的性子。不过一点儿小伤,连血都未流半滴,现下清理干净便是,若是连这个你都还不放心,那也罢了,我随身带了教主送我的上好外伤药,这便给你抹上,不出半日,包你复原如初。”
李寻欢初初听去,但闻杨逍侃侃而谈,言语间似乎并不将小云的伤势当一回事,心本放下了一半,只是听到后来,杨逍却越说越不似。正不知对方所指为何,李寻欢忽觉被杨逍抓住的那只手指尖微微刺痛了几下,耳边已听那人笑道:“如何?飞刀你仍需伤药的话,我这便去拿来。”
李寻欢此刻方明白杨逍所说“一点儿小伤”,指的竟是自己手指的微创,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杨逍已将刺入他指尖的细小木刺清理得差不多,随即没好气道:“真不知道你上辈子欠了这小子什么,为他奔波拼命也罢了,如今好容易搬了我这救兵来,怎么还是这副模样。若是被那个神医梅姑娘看去,只怕倒要问问你,是不是找来的这人半点本事也没有,才让小李飞刀急得做出这般举动来。”
李寻欢被杨逍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心下却知道这人是为了自己能好过些,方才插科打诨出言开解,只是这开解的方式也太别致了些。他与杨逍相交已深,自然明白此刻说些什么才能让这已然带上了怒气的救星平了胸中不忿,当下便微微一笑,低声道:“我见小云这般样子,担心记挂也是有的,当日不悔跑来兴云庄,你在坐忘峰的担忧比起我,只怕也有过之而无不及罢。”
杨逍闻言也不和他辩驳这些,当下微微一笑道:“罢了,说来说去,探花相公还是信不过咱们这跑江湖的三脚猫的医术。”摇一摇头,伸手在李寻欢肩上用力一拍道,“这小子中毒虽然已深,却并非全不可解,要解他中的毒,药材并不难找,难得的是一味药引子而已。算这小子命好,如今只怕也知道这药引子下落的不多了,我便算其中一个罢。”
见李寻欢抬眼看来,目有惑然之色,杨逍心情忽而好了起来,淡淡道:“这味药引换了旁人只怕就算知道也没法子寻来,只因这药引出自我光明顶圣潭,乃是一种大蚌所产的珠子,凝聚了潭水的灵气,长年累月酝酿而成,名为霜泠。明日我便赶回光明顶去取这珠子回来,救这小子一命。如何,这下飞刀你可放心了?”
李寻欢听了这半天,终于让一直悬在心头的大石落了地,略一顿,低声道:“杨兄……”
他话未说完,门口忽而进来一个青衣小厮,一躬到地:“小李爷,杨爷,庄上来客了,林管家正在招待,命小的前来禀告二位。”
李寻欢一怔:“来的是什么人?”
那小厮躬身回道:“小的不知,只听林管家称呼,似是一位姓关的老爷,是专程前来拜访小李爷的。”
李寻欢心中疑惑微生,姓关的男子来找自己,只怕便是那位意外结识的关天翔了,只是他这时来找自己,却不知究竟所为何事。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微微蹙了眉头。
杨逍在一旁听着小厮禀报,将李寻欢的神色举止尽数收入眼底,忽而开口道:“飞刀,家中有客到访,你这做主人的不去接待,也不怕失了礼数?”
李寻欢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杨逍已打断他道:“你也不必多想,先去见他一面,再做定夺不迟。”说罢竟不管李寻欢还想说些什么,当先转身出门,李寻欢一怔,不由得微微苦笑,旋即跟上。
才踏出门去,却见本应走开去的杨逍正负手站在石子甬道的尽头,李寻欢当下快走两步赶上前。杨逍见状微微一笑,转身便往前走去,只是步子并不快,恰好同李寻欢并肩而行。
“杨兄,”方才走出不远,李寻欢忽而微微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开了口,低声道,“方才你说的那味药引……既在光明顶的圣地,想来若要取它,必定要花费不少力气罢?”
杨逍挑眉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那又如何?”话未说完,便见李寻欢眼中神色一暗,杨逍叹了口气,轻轻握了握李寻欢手臂,“如今这种情况,你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便是你再多责怪自己,小云也已遭遇了这种事情,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况且这小子会闹成今天这样子,不得不说大半都是他自作自受,你又何必将罪过一味揽到自己身上,郁郁寡欢呢?”
李寻欢摇了摇头,轻声道:“杨兄,并非我仍放心不下小云的毒伤,只是若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只怕便是这孩子救了回来,将来也可能再受到伤害。”略顿一顿,他复又苦笑道,“当然,这些事情也不是两三句话便可说明白的,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杨逍正欲开口再开解他几句,李寻欢已转头望向他道:“其实在下心中另外有一事。杨兄可知欲取这药引会有何难为之处?若是……杨兄也不必太过勉强,实在不行,我们再另寻法子便是。”
杨逍听得这话忽而站住了脚,李寻欢尚未来得及反应,身体猛地被一股大力拥住,竟是杨逍不知为何忽而抬臂将他紧紧箍在身前,李寻欢下意识便想挣开,谁料方才挣了一下,便听得杨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
李寻欢一怔,却当真一动不动,杨逍半贴在他脸侧,淡淡低声道:“飞刀,你哪一日才能放下你那些杞人忧天的心思?莫说小云如今已经等不得你‘另寻法子’,便是他等得,那‘永生之门’既号称绝毒,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让你化解的?”
李寻欢被杨逍双臂圈住,也不出力挣开,便那么由着杨逍扣住他双臂,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低声淡语,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得杨逍没好气道:“更何况你若是当真叫我‘不必勉强’,做什么快马加鞭从这边到光明顶更一路追了过来?找到我又逼着我快马陪着你奔回来,这时候再来说什么‘不必勉强’的客气话,呵呵,不觉得为时晚了些么?”
李寻欢听得杨逍这般说话,正想要开口辩解,说明自己并无勉强之意,却转念想到便是自己全然不开口,杨逍也断不会置之不理,事到如今,于他于己,终究都是自己勉强了他前来此地。想到此处他便要开口道歉,肩上却传来杨逍的轻笑低语:“罢了,如今说这些本没什么意思,既来之则安之,我总不教这小子被阎罗老儿叫了去倒茶便是。”略顿一顿又听他说道,“明日一早我便动身回光明顶去取那珠子,眼下还有五日,尽然来得及。”
李寻欢心中大石终于放下,微微笑道:“如此便有劳杨兄了,明日一早我与你同去可好?”
谁料杨逍闻言后却并不答话,李寻欢何等敏锐,立时便察觉了,惑然道:“杨兄?”
杨逍微显尴尬,低声道:“飞刀……那水潭,原本是我明教圣地,虽说……”
他话未说尽,李寻欢略一怔便已明白了他话中之意,笑回道:“既是如此,倒是在下莽撞了。”话中颇有自愧唐突之处。
李寻欢等了半晌也不见对方答话便抬眼侧头看去,却见杨逍眼帘微垂似在沉思,以为他在思索取珠之事,便也静立不动,未去打扰。
岂料杨逍此刻却并未在想这些。方才李寻欢一味自责,忧心太过,他虽是知其并非软弱之人,更不需旁人保护照料,却也清楚地记得那晚在绿柳城郊的客栈,自己独自前往见张无忌向他辞行时,那个温厚青年对他叮咛嘱托之事。
“李叔叔身上本有痼疾,并非朝夕之力便可医得,前者光明顶上他本已受了重创,一时间尚未调养将息好也就罢了,可不过月余时间内他又受重创,更长途连番奔波,致使筋骨劳损,心力衰减,若是再如此下去,恐怕……天不假年。”
张无忌的话在杨逍心头无疑是重重的一敲,让他面对李寻欢时又气又忧,换做旁人这般不顾自己身体,只怕依照自个儿的脾气早就甩手不管,任他自生自灭,老死不相往来。念及此处,杨逍忍不住长长一叹,可这不管不顾之人一旦换了李寻欢,自己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就此丢开手,如今也只能尽力伴在他身侧,尽己所能,为这个人分担些许。
那一夜,屋中对饮相叙,杨逍望着灯下李寻欢因为长途跋涉而满是倦怠的脸,心底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落,却像是被人忽而用针轻轻一刺,酥麻刺痛,感叹他为什么要为那个孩子做这么多,就算是看在至亲的份上,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命也尽数拼进去了。
之前的长途奔波几乎将体力耗了个干净,李寻欢到底是倦极,那一夜他二人虽喝着酥酪茶说着话,可不过二更天,他便已在伏在桌上睡去。杨逍却是握着茶杯良久未动,静静看着那人有些憔悴的睡颜,终是长叹一声,弯下腰去,将那颀长却瘦削的身子扶抱了起来。
待到将人放在床上安顿好,杨逍本应离开的脚步却生生停了下来,坐在床头望着李寻欢,心里却恍恍惚惚起了一个在他看来甚至有些荒诞的念头,纵使极力地想要将这念头压下去,却依然无法遏制自己的思绪,便这般反反复复思量着,连自己何时倒下睡去,都已记不得了。
杨逍此刻在想的便是这些事情,而李寻欢见他出神,心下虽是颇多猜测,却也是默默不语,任由他神游太虚。
忽然右后方传来一声有些压抑的低咳,两人虽一个静默一个出神,耳力却仍在,忙侧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劲装却偏偏外罩了件阔袖长袍的挺拔男子,正带着些许笑意望向这边,见李寻欢回头,当下抱拳一笑:“探花相公一别月余,在下不请自来,还望恕罪。”正是那夜梅林曾与李寻欢并肩一战的关天翔。
李寻欢认出来人,正欲抱拳还礼,抬手才发觉杨逍双臂仍然扣着自己未曾松开,当下微一挣动,低声道:“杨兄?”
杨逍此时也已回神,忙松了扣在李寻欢身上的双臂。
李寻欢这才抬手向关天翔还礼道:“关兄,别来无恙?”
关天翔呵呵笑道:“托福,倒还粗安。”顿了顿又叹道,“要见李兄一面,可当真为难。”
原本在月前,关天翔是递了帖子来请李寻欢喝酒,却因为小云出事而被回绝,如今却不知他是如何得到的消息,李寻欢回到兴云庄不过短短两刻钟,竟已登门拜访来了。
眼下小云的情况尚未有个定论,李寻欢更是全无半点心思应付,可关天翔既然已经登门拜访,自是不好就此劝他回去,当下便道:“在下日前有些事情长行在外,失礼之处,关兄还请见谅。”
关天翔呵呵一笑,抬手道:“李兄客气了。”
杨李二人方才所站之处,本已距大厅不远,只是两人一路而来边走边谈,后来更是相对静立,不发一语,时间不知不觉便耽搁了些许,想必关天翔在厅内坐的不耐烦,径自出了厅门前来探看,这才见到了他二人。
说话间三人已走回大厅,分宾主落座,杨逍坐在李寻欢右首,关天翔则是左下而踞。厅中自有小厮奉上茶来,李寻欢见关天翔拿起喝了数口,放下杯子,方才开口道:“关兄,这位是在下的知交挚友……”
他正犹豫是否将杨逍名字报给关天翔知道,一旁杨逍已起身抱拳道:“在下杨琰。”
关天翔连忙还礼,李寻欢转头望了一眼杨逍,低声道:“多谢杨兄。”旋即提高声音道,“杨兄,这便是我向你提起过的,关天翔关兄。”
关天翔眼神淡然,亦是起身抱拳为礼。
三人厮见过,李寻欢开口道:“在下有事一走近月,关兄先前遣人下帖相邀,也是无暇顾及,不能同关兄把酒,乃为一大憾事。”
关天翔笑答道:“李兄不必为了此事挂怀,龙少庄主的事情,关某已经知道了,此乃大事,关某又怎敢以此怪罪李兄?”
此言一出,杨逍和李寻欢不禁相互对视,都是一怔,关天翔却不管二人的疑惑,笑着径自接下去道:“关某那日遣人前来兴云庄送帖却未能请到人,那时还以为李兄有事出门,三四天便回,这才时时着人前来庄上打探消息,好得知归期,伙计们打探了两次,这才知道李兄是出门为少庄主求药。关某做生意时药材一行也有些涉及,本想送些药材来任凭取用,苦于李兄不在府中,送了几次,都被庄内那位替少庄主看病的大夫推了,今日伙计又来打探消息,得知李兄回来,我便立即亲自赶了过来。”
关天翔说着,拍了拍手,门外转进四个青衣小厮,抬了两只箱子,足有半人高,抬至三人面前放下,便转身退了出去。关天翔起身掀开箱盖,露出其中之物,李寻欢和杨逍也离座探看,谁料一看之下,竟都是一惊。但见箱内林林总总不下数十种稀世名贵的药材,价值不菲,饶是二人见多识广,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李寻欢当下忍不住脱口道:“关兄……这……”
“李兄不必太过挂心,”关天翔闻言微微一笑,“这些都是关某这些年来药材生意往来上得来的,若是能对少庄主有些许益处,便不枉费了在下一番心血。李兄不必推辞客气,若是再推脱,倒显得拿关某当做外人了。”
李寻欢眼睫微垂,尚未开口,一旁的杨逍却是唇角一勾,竟现出个极冷厉的笑来,关天翔正伸手翻检箱中药材,未曾留意杨逍这边,李寻欢却看了个清清楚楚,当下一怔,轻声道:“杨兄?”
杨逍却不答他问话,只是淡淡言道:“来了这么许久,想必梅姑娘也该回来了,我先去看看小云,方才他的病状虽已诊治得差不多,还为求稳妥还是同她一起再诊一次为好。”说罢竟不等李寻欢回话,冲关天翔一抱拳,径自转身出厅而去。
李寻欢望着杨逍离开的背影,静默片刻道:“关兄,这许多药材皆是名贵之物,在下无功无德,岂敢收关兄如此厚赠?”
关天翔却哈哈一笑道:“李兄多想了,这些药材并非送给你,而是我看在昔年龙庄主的份上送给少庄主的,李兄怎能拒绝我的这番好意呢?”
李寻欢一呆,没料到关天翔竟直接抬了早已过世的龙啸云出来,明知实不该收下如此重礼,但关天翔以此为由,自己确实没有半点余地可以推托。当下一声长叹:“有劳关兄。”
关天翔笑了一笑,忽而探手自他那件宽袍中抽出一件东西,递向李寻欢道:“这一件,才是我送给探花相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