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神录·前传》东征

4、第 4 章

　　自那日吃过鲜红脆甜的果子，七方就对沿途的树异常执着，可惜看到的树多半不结果，有些结果也不好吃，所以饿着才是常态。

　　好在这种饿只是伴随debuff，不影响其他行动，因此数十日过去，哪怕从没吃饱，只要她每晚睡得好，依旧能精神满满地醒来继续赶路。

　　只一点让人困扰，就是不知为何，她的专注力不断下降。

　　尤其最近几天，下降速度如同蹦极般一落千丈，单行进方向这件事，从早晨到傍晚就能改变近百次，不到傍晚休息，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停止。

　　至于改变原因，无非是远处的草木、路过的爬虫，天边偶尔划过的飞鸟等等。总之所有出现在她视线中的新鲜东西都充满诱惑，能轻而易举分散她的注意，引她走上崭新的路。

　　追逐在这些东西后，她异常兴奋，像在研究什么重要事务。当这种情绪退却，涌上来的便是懊悔和不可思议，为什么她会对这些东西充满热情？

　　想不明白，她只能不断告诫自己专注，可惜收效甚微。

　　这天赶路途中，七方目不斜视走得极其认真，嘴里不停念叨着专注专注，但当鸟儿从低空略过，漂亮又华丽的尾羽瞬间吸引她的注意。

　　一切努力顷刻间化为泡影，她脚步欢快地追在鸟儿身后，边跑边大声吆喝，“等等我，漂亮的鸟，慢些让我看看！”

　　天地辽阔，视野宽广，哪怕暂时跟不上鸟儿的速度，偶尔被其他东西分去注意，再抬头还是能看见飞在不远处的鸟。

　　就这么一直跟着，昼夜不停，直到脚下再次踩上硬实的土地。

　　大树繁茂，野草遍地，高大仙人掌挤挤挨挨，远比之前见到的景象更加生机盎然。

　　漂亮鸟儿站在仙人掌粗壮的尖刺上歪着脑袋看七方，见她视线投来，便用长长的喙啄食仙人掌肉，啄一下看一眼她，啄一下看一眼她。

　　七方高兴，“你在教我吗？”

　　这一路行来，她有时饿极了也会嚼些树叶嫩草，倒是第一次看见鸟儿吃仙人掌。

　　就近走到一株仙人掌下，用两指捏住仙人掌分叉掰下来，小心翼翼拔刺，可稍不留神便被戳到，正准备诶呦，却见手指白嫩毫无痕迹，反倒是看起来锋利的尖刺被压弯。

　　看看小胖手再看看仙人掌刺，七方试探着用指腹正面按压，手指没任何问题，甚至没什么感觉，但尖刺肉眼可见地弯曲最后承受不住直接崩断。

　　“哇哦！”

　　惊喜地舒展五指，她大胆握住仙人掌从头捋到尾，所有尖刺掉落，而她手心毫发无伤，连点划痕都没有。

　　“我好强！”

　　看着光秃秃的仙人掌肉，未免难吃，她先小小咬一口边缘，像在咬水果味蛋挞，表皮酥酥脆脆，内里柔软Q弹，酸甜可口又口感绵软，很好吃。

　　几大口吃光一块再掰下一块，手法熟练地去刺吃肉，七方越吃越满足，最后掰了好些放怀里兜着，挪到阴凉处坐着慢慢吃。

　　吃着吃着她察觉到一丝异样目光，猛抬头，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眸子，眸色如山野间幽静明晰的水潭，漂亮又清澈，但那独特的竖瞳明显是野兽的眼睛。

　　七方一惊，脑子还在运转，对方就自乱阵脚，紧张又胆怯向后退走。

　　看它先后退拉开距离，然后扭身跑走的背影，她缓缓舒了口气，喃喃自语，“小狮子？沙漠也能供大型哺乳类动物生存？”

　　仔细想想，她没这方面的知识储备，想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不过狮子幼崽虽可爱，甚至看起来格外胆小，但到底是食肉性动物。

　　压住内心不合时宜的好奇，七方拎起衣摆兜住剩余仙人掌，爬到最高的大树顶端坐下，感受广阔的视野，心底稍稍安定。

　　单手抱着树干，单手往嘴里塞仙人掌肉，她低头往大树周围看，在野草丛间看到熟悉的影子。原来小狮子没跑走，只是躲在不远处偷偷观察，不过它脑袋上顶着什么？

　　“角？独角兽和狮子的结合？真是神奇的世界，神奇的物种。”

　　大口吃仙人掌肉，七方好奇地打量小狮子，小狮子也警惕地仰头看她，仔细观察，是看她手里的仙人掌。

　　这是馋了？

　　在衣兜里挑挑拣拣，她选出块最小的去掉尖刺扔出去，准头不错，正巧落在后退的小狮子面前。

　　刚断奶没多久，一直等妈妈捕猎回来投喂，大崽这还是第一次独自面对陌生动物。见仙人掌肉被扔过来，第一反应是跳远，压低身子露出犬齿低吼。

　　在高处俯瞰，七方已经确定周围没有成年狮子，再加上距离产生的安全感，她觉得此刻强装威武的小狮子很可爱，忍不住笑了几声。

　　大崽警惕许久，小心地转圈凑到仙人掌前，一边偷瞄树上的七方一边耸着鼻子嗅闻，确定没危险后叼起来扭头就跑，一溜烟便没了踪迹。

　　目送它远去，七方继续呆在树上吃果肉，衣兜里的吃完就站在树干上小步腾挪，去摘树枝附近高处的仙人掌，总之不下去，怕周围有猛兽埋伏。

　　*

　　叼着仙人掌一路跑回窝，大崽入窝前回头查看，没看见追来的敌人才蹲身爬进去。

　　洞口窄小，洞内空间却宽敞，它扬起脑袋翘着尾巴往里走，看弟弟还在自娱自乐地玩着尾巴，施施然放下仙人掌，矜持地叫了一声。

　　香甜味道在密闭空间内蔓延，二崽停止游戏，听到姐姐的声音站起来围着姐姐打转，主动给它舔毛。

　　一番友爱互动后，两小只凑到仙人掌前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干净。

　　满足趴着，二崽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巴，用脑袋去蹭姐姐脖子，见姐姐不搭理又呜呜咽咽地叫唤。

　　一巴掌拍在弟弟闹腾的脑袋上，大崽回味着嘴巴里甜滋滋的味道，回想之前和七方的互动也没什么危险，就想再试试。

　　一前一后爬出洞，姐弟俩准备去找七方，还没走几步就见妈妈叼着猎物回来，看体型就知道是顿大餐。

　　高兴地迎上前兴奋地蹭着妈妈的腿和妈妈贴贴，两小只所有注意力都在大餐上，仙人掌这种饭后小甜点变得无足轻重。

　　一家人一起用餐，姐弟俩吃着新鲜的血肉，开始为谁能吃到最美味的部位吵起来，然后是打架。

　　虎狰妈妈妈妈被吵得心烦，伸出爪子一只给了一下，姐弟俩被掀翻在地打了个滚，哼哼唧唧爬起来，老老实实让出最鲜美的位置给妈妈，闷头继续吃饭。

　　*

　　在不同树枝上辗转，七方一直吃到天黑，吃得变小后第一次打了饱嗝，才心满意足地找到舒服位置靠着休息。

　　这一觉睡得踏实，第二天她醒来后伸了个舒服的懒腰，环视周围没发现危险才下树。树下堆积的果皮已经变色腐烂，甚至臭味不小，看起来不像才过一夜的样子。

　　捏着鼻子站在远处，七方蹙眉，“我就睡了一晚，怎么坏得这么快？”

　　疑惑地挠挠头，她走到之前的仙人掌面前，竟然找不到曾被掰断的地方，没有结痂，只有不同大小的分支仙人掌。

　　“看来这一觉睡得有点久。”

　　脱下外衫放在地上，七方开始掰仙人掌，准备打包带在路上吃，毕竟仙人掌在沙漠里也不是随处可见。

　　收拾好包袱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后觉得视线有些不对劲，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奇怪，可一时又想不出原因，便只在心里纠结着。

　　边想边走，直到脚边爬过一只长尾蜥蜴，还是没见过的品种，她的注意力再次被分走，这异样之处也被顺理成章地抛之脑后。

　　*

　　日升日落，时间飞逝，百余天日子悄然而过。

　　一路行来，包袱里的仙人掌早已吃完，途中再遇见也只是稀稀落落长着三两个，既不高大也无多少分支，味道更是比不上最初吃的香甜。

　　每每想到此处都让七方扼腕，早知如此，她该脱两件衣服打包。

　　摇头叹气，肚子咕噜噜响得厉害，她顺手揪住路边眼熟的嫩草放进嘴里，这是最近发现的小零食，比起其他苦涩的草，它的味道清爽中透着丝丝甜意，像在嚼口香糖。

　　行到午后，太阳毒辣，羊群走到树下休息，七方也跟着在阴凉处小憩片刻。

　　说它们是羊，其实只有脑袋上的两根盘角相似，其他无论是毛色还是体型都不像，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随便叫。

　　闭眼假寐，她心里默念着红烧肉、糖醋排骨、酸菜鱼、番茄肥牛、麻婆豆腐、松鼠桂鱼、酱香肘子……

　　轻风拂面，树叶沙沙声不断好似摇篮曲，她念着念着就睡着了，迷糊中一阵焦香飘来，她耸动着鼻子站起来闭眼往前走。

　　香味越来越浓好像就在面前，一睁眼，果然看到牛奶色泽的蛋白，金灿灿的蛋黄，伸手想拿，却被斜刺里出来的一只毛爪抢先。

　　抬头看，直立行走的猴子背过身把煎蛋放嘴里，烫得嘴巴张张合合也没吐出来。

　　猴子吃得小心，还不忘时刻拿眼神瞥她，很显然在防备抢夺。

　　眼巴巴看着，七方随香味一起咀嚼，却只吃到干涩清苦的味道，连忙呸呸几声吐掉，嚼了一半的树叶掉在地上还能看到绿色，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落她嘴里。

　　咽下煎蛋，猴子警惕地下打量她，确定她的小身板对自己毫无威胁，拿出快肥肉在被晒得通红的石板上蹭蹭继续煎蛋。

　　七方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猴子吗，它竟然知道煎蛋要刷油，难怪那么香。

　　直勾勾看着猴子连吃六个煎蛋，又爬到树上摘取嫩叶塞进嘴里嚼，嚼完后还捂嘴闻了闻才走，这猴子肯定是离群出来吃独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