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无限]》云辛禾

67、镜与她（1）

　　奚应仰着头，脑袋搭在沙发扶手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口中发出一声长叹：“红色任务危险至极，我在这里待了许久，前前后后有五批人进入了红门，无一生还。”

　　红门前站着几人，正在低声讨论着要不要进入，他们时不时看向奚应，眸中带着探究和犹豫。他当真在此坐了许久，那伙人进入黄门时他便在了，回来时他还在，姿势都没变过，像一尊掉了漆的雕像。

　　“奚应先生，你要和我们一起吗？”那边商定了结果，高声喊他入伙。

　　奚应摇摇头，嘴角挂着笑。见他这个反应，有人低声骂了句“怂货”，便被其他伙伴推搡着进了红门。

　　“他们要死了。”奚应语气中满是疲惫，嘴角那丝笑意也快挂不住了。

　　余苗问他：“你的同伴呢？”

　　“死了。”
　　“死在红门里？”
　　“不，他们死在黄门。”

　　余苗抬头看向那块水墨屏，又看了看奚应：“你有十七块竹碟，说明你至少进过一次红门，你的意思是说，你的那群身负绝技的伙伴，躲过了险象环生的红门，死在了中等难度的黄门？”

　　奚应的笑容重新扬起，他道：“你很聪明。但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我只进过一扇黄门。”

　　那你的竹碟怎么来的？
　　余苗正要问出口，瞥见奚应那老狐狸似的目光，忽的脊背一凉，余光不由得看向了身侧的奥莉。

　　他只进过一次黄门，却有十七块竹碟。
　　他的同伴都死了。
　　……

　　余苗攥紧了拳头。从她的神情变化中，奚应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欣慰地笑了起来，身子往后一躺，语气慵懒道：“你肩膀上的装饰很有意思。”

　　余苗侧目望去，发现南希的断臂居然跟着自己进入了中转站，藏在她的发丝间，悄咪咪地给她比了个耶。

　　怎么回事儿，走廊里的鬼魂不是不能进入中转站吗？
　　不过南希现在只剩断臂，或许不算鬼魂？

　　余苗懒得去思考了，按照现在的游戏规则，她们下一步必须进入红门。

　　“陈荼，边沫，我们必须进红门了。”余苗转头对他们说。
　　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个是超过十分的。

　　陈荼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进就进呗。”
　　边沫推了推眼镜：“成功通过红门任务后就有二十七分了，不知道多出来的分数怎么算。”

　　“临行前还要给点赠品？”陈荼的玩笑逗乐了她自己，她哈哈笑了两声，目光状似无意地看向了罗棋木，“这家伙也跟着我们吧。”

　　罗棋木呆呆地跟在陈栎身旁，点头说：“好、好！跟！”

　　陈荼：“感觉脑子比以前好使了点，不知道你在望月影的庄园里干的什么活。”

　　她随口一说，罗棋木好像听懂了，双手摇晃摆出个扫地的姿势：“扫——”

　　陈荼：“好了好了，知道了。那你呢陈栎，要跟我们一起吗？”

　　被忽然点名，陈栎像只受了惊的老鼠，他缩着脖子，满脸犹豫：“我不想那么快去送死……”

　　陈荼：“那就别去。”

　　“但我不敢自己留在这里！”他说。
　　奥莉开口说：“我陪你，我也不想那么快去红门。”

　　她和陈栎先前并不熟的，见她说要陪自己，陈栎眼里充满了感激：听说奥莉很强来着，有她在，肯定没人会欺负他！

　　余苗有些诧异，奥莉居然不跟他们一起？她现在对奥莉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她可能杀害了自己的丈夫，如果奥莉主动退出他们的队伍，余苗倒是会放心点。
　　不过……余苗看陈栎的眼光带上了些许同情，但那孩子并没发现。

　　几人讨论之时，奚应忽然举起了手，问道：“我能加入你们吗？”

　　余苗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你不是不敢进红门吗？而且，我们又不熟，为什么要加你？”

　　“我不是不敢进。”奚应的笑容意味深长，他说，“之前我就说过，我会对你有用的。毫不谦虚地说，我是个天才，过目不忘，尤其擅长数学。智商高的人未必情商低，我看人的眼光也很准，选择我，你不会后悔的。”

　　余苗抖了抖肩膀，后退几步站在了陈荼的身侧。

　　她不喜欢奚应，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和陈荼很像，那种一眼被看穿的不适感，但他比陈荼多了算计和精明，陈荼很容易就能看穿他人的心思，但她心直口快，对不感兴趣的人毫不关心。奚应不一样，他的目光像在搜集，在算计，知道这个人的资料后，判断这个人的可用程度，然后编入自己的计划中，和他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余苗想问问陈荼的意见，没想到陈荼直接点了头：“行啊，你和我们一起。”

　　“陈荼。”余苗拽了拽她的衣袖，拼命使眼色。

　　“他确实是个天才，说不定有用，再说了，我们人多力量大，他要是敢犯事直接砍死！”陈荼拍了拍自己的背包，里面还有一把斧子。

　　奚应笑得礼貌温柔：“希望下次你们讨论砍死我的事情时，可以小一点声音。”

　　敲定了人员，他们稍事休整，便进入了一扇红门。这次和以往的体验都不一样，在门开的瞬间，余苗便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一旁的陈荼。

　　“别怕。”陈荼拍了拍她的手背，“在进去之前，奚应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奚应：“请讲。”

　　陈荼：“你在中转站杀人，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吗？”

　　“没有。杀完后直接将他们送进红门，除了水墨屏的排名外，没有任何变化。”奚应一丝慌张都没有，他刚才暗示的那样明显，估计在场的人都能猜到——人死后，可以取走他的竹碟。
　　而未完成任务便死亡的人，本身就会生出一块竹碟，奚应发现自己的同伴的死能够换的竹碟后，便在中转站蹲点，杀了几人做实验，事实果真如此。

　　陈荼：“你要是敢乱来的话，我会砍死你的。”
　　奚应：“不敢，我杀人只是为了做实验而已。为了科学献身。”

　　话音刚落，红光闪过，余苗手上的触感消失，她进入了新的世界。

　　阳光明媚，鸟鸣宛转悠扬，一片绿叶贴着玻璃窗，在透明玻璃上留下了纹理脉络，外面似乎刚下过雨，窗户上有水，那片叶子就这样黏在上面，枝干摇摆也无法带走它。

　　这是哪儿？
　　玻璃窗上映出余苗的样子，还是她自己的脸。
　　仔细回想片刻，她也没有失忆，还记得来此的目的。

　　正疑惑之际，树叶上出现了一串蚂蚁大小的红字：聚集伙伴，回到校园，开启安全出口。

　　余苗轻声读了出来，读完后她猛然抬头，发现自己所处的竟是一间教室：摆放整齐的桌椅、满是公式的黑板、摆着水杯的讲台，以及最前方满满当当的图书角，大部分教室都会有的配置。

　　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余苗发现桌子上有张课表，上面圈着这节是体育课，上面的字迹并非自己的。

　　管他是谁，余苗此时只想赶紧完成任务。
　　这个教室明亮宽敞，任务听起来也很简单，这真的是在红门吗？

　　余苗出了教室，下了教学楼，不远处被树荫遮蔽的操场上传来嬉笑声，让她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光，不由得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聚集伙伴回到校园，是说其他人都不在学校吗？

　　余苗捏着下巴思考，不知不觉走过一排告示栏，她已经走了过去，又重新折返回来，盯着其中一副照片出神。

　　那是三好学生表彰栏，最中央那人留着一头朵拉同款短发，不过刘海很长，勉强露出一半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她嘴唇紧抿着，从照片都能看出来她很紧张。
　　照片下面写着名字——陈荼。

　　原来陈荼也有这么青涩腼腆的一面，余苗忍不住想笑，如果有手机的话，她最好能拍几张照片，回头好好笑话陈荼。
　　这照片的意思，他们来到了陈荼的世界？

　　余苗一直盯着那照片，笑容突然凝固：陈荼进入走廊的时候已经大学毕业了，不可能还在高中。
　　而且，照片上这人，与其说是陈荼年轻的时候，不如说是长得像罢了，无论是神态还是表情，都完全不像是陈荼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兽，过了一个大学便能有那么大的转变？

　　最为诡异的，她的耳侧骨上有两颗鲜艳的红痣，余苗很喜欢陈荼那对夸张的耳环，用心观察过，陈荼耳朵上没有痣。
　　那么，照片上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