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天下二之盛世江湖》阿鹂

4、玉楼春（1）

　　天亮透，长街。

　　“怀弈哥哥，你还在生妍汐妹妹的气吗？”秦影瑶好奇地询问身边之人。这么多天光见俩兄妹冷嘲热讽，她着实不解。

　　夜怀弈冷笑一声，“那臭丫头回回那么不讲理，就得让她吃点苦头。”

　　影瑶眉心闪过丝忧虑，规劝道：“怎么说她都是妹妹呀，怀弈哥哥就多让着她点吧。”

　　夜怀弈扯开一个笑，“她要是像你这般懂事，也省得我操心了。难得秦叔今天放水，你就敞开怀玩吧，别总惦记那丫头。”说着轻轻握了握柔荑。很奇怪，眼前这个柔弱的少女总会让他忍不住想呵护。

　　“恩。”影瑶心中温暖，脸有些红。对于相识只几天的两人来说，牵手也许过于亲密了，但她却觉得这样的动作很自然。她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祖父和父亲虽然疼她，但毕竟是长辈，很多细节总是注意不到的。而夜怀弈不同，他在迁就她的同时会关心她的心情。这一点，对她而言，尤为珍贵。

　　长街熙攘起来，影瑶望着远处，心中不由遐起一幅温馨的画面。

　　“瑶瑶，你怎么了？”夜怀弈见她神色萧索忍不住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哦，没事。”秦影瑶赶紧回过神含下喉间酸涩。

　　“是么？”怀弈一脸狐疑，停步望她道，“瑶瑶不知，心事不该瞒着最好的朋友么？”

　　少女微一颔首，由衷道：“对我来说，你就像哥哥。”

　　“既如此，那能告诉我刚才你为何难过？”

　　影瑶眼睛一酸，失落道：“我娘，她在世时，爹从未和她一齐上过街。”

　　怀弈心中莫名一痛，宽慰道：“秦叔叔军务繁忙又常年不在武元，难免会疏忽婶婶的。或许是你当时太小，不记得他们有多甜蜜吧。”

　　影瑶摇了摇头，“爹和娘一直相敬如宾，可瑶瑶知道，娘不开心。”心房幽疼，别过脸不敢让他看到眼泪。

　　修指轻轻拂去少女泪珠，怀弈的神情专注而心疼。

　　“瑶瑶知道原因对不对？”

　　“恩，爹心里一直装着另外一个人。”影瑶鼻音浓浓。

　　怀弈剑眉一蹙，“我娘？”

　　秦影瑶艰难地颔首，道：“第一次在侯府见到司徒姑姑时，我已十岁。那天姑姑在书案前静静写着字，爹站在旁边，眼神温柔得可以滴出水……可在我记忆里，爹从没那样看过娘。”眉间凝起伤感，她怅然一叹，“其实相识之初，爹就对娘坦白了一切。可娘太傻，明知如此还要付出，到最后积郁成疾，早早故去……”

　　怀弈一叹，“那你会恨我娘么？”

　　秦影瑶摇了摇头，道：“情到深处无怨尤。娘尚且不悔，我又何故生恨。只是有点惋惜罢了……”

　　“对不起瑶瑶，这些年苦了你。”怀弈牵起柔荑，歉然叹息。上一代的纠葛他略有耳闻，只想没想到，会给她造成如此伤痛。

　　双手温暖若花香芬芳，沁入女子心间。秦影瑶点头微笑，藕色春衫在晨风中轻轻飘扬。

　　“小心！”夜怀弈这时低呼一声，拉过她避开两个追逐的小男孩。

　　影瑶惊魂未定，秀目又猝然睁大，指着跑远的小孩疾呼：“怀弈哥哥，你的紫玉！”

　　怀弈低头一视腰间，“糟糕！在这等我回来。”急忙掠身追去。

　　秦影瑶未及细想焦切赶上，未料才奔走两步，“哎呀！”就和一个啡衣男子撞了个满怀。

　　“姑娘，可有撞伤？”对方揽住蛮腰，望着她紧闭的美目有些担忧。

　　影瑶睁眼视及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慌张挣起，不停道歉说：“对不起公子，我只是有急事，不是有心撞你的……”

　　“啊，没关系的。适才情急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姑娘原谅。”啡衣男子赶紧揖礼。

　　影瑶蓦地忆起他怀中那股强烈的男子气息，俏脸涨红，一面后退一面干笑道：“不、不要紧……公子日后小心便是。”

　　啡衣男子见她尴尬落跑，“有意思，世上竟有如此清纯的女子。”不由站在街市中央勾起唇角。

　　追进拥挤的街道。

　　“把东西还给我！”夜怀弈边跑边朝前方疾喊，行人太多，他的轻功根本无法完全施展开。于是开始懊悔，当初没好好学习母亲凌空点飘的高超技艺。

　　“二位，你们缺钱我给，只要把玉还来。”他开始苦求，那块紫玉鼠佩是满月时父亲所赠，意义深刻自幼他便戴不离身。奈何今日稍不留神就被他人抢去，实在心急如焚。

　　岂料一听他言，前方俩小孩逃得更快。

　　夜怀弈叫苦不迭，暗骂自己缺心眼。他这么一说，无疑就证明了紫玉价值不菲。眼见与对方的距离越拉越远，恨不能生对翅膀飞向前。

　　街上这时一片哗然。

　　有一袭紫影竟从头顶飞过。

　　怀弈惊讶地瞪大双目，见俩男孩被一紫衣女子拎上某屋顶，忙提身跃起，停到三人面前拱手言谢道：“蒙姑娘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紫衣女子缓缓回过身。

　　轻纱拂面、朦胧若雾，这女子柳叶弯眉、顾盼生姿，只从气韵，便可知其貌美绝伦。

　　怀弈有些愣怔，只觉她似曾相识。

　　紫衣女子玉掌白生生朝俩小孩一摊，“拿来。”声音清悦劲洒。

　　俩男孩原本在街上奔跑，冷不丁被人飞捞到空中，惊惶未定，当下已没了反应。

　　薄纱后，樱唇飘出一声轻笑。

　　“吓着你们了，可以告诉姐姐何故偷东西么？”紫衣女子掰开年长一点男孩手掌拿出紫玉柔声问。

　　“是……我娘病了，家里付不起诊金……”男孩一双泪眼楚楚可怜。

　　“是啊。”另一个男孩赶紧接口，“爹正为此事发愁，我们看这位哥哥的玉佩名贵，就……”低下头嗫嚅着，羞红了脸。

　　“可偷窃总是不对的。看人家哥哥急成这样，你们良心何安？”紫衣女子语重心长。

　　可是，大点的男孩却歪着脑袋怪问：“有钱人家的公子真会在乎这些东西？”

　　紫衣女子目光一深，终于无奈地看向夜怀弈。

　　怀弈对上她探究的目光，赶紧开口解释，“此玉乃家父赠物，委实重要。”

　　“那就请公子小心保管。”女子将紫玉丢给他，说道，“二位小弟好自为之。”便双掌一推，将两个小孩送回地面。

　　夜怀弈一讶，不解道：“在下还以为姑娘会帮他们到底呢。”

　　紫衣女子轻笑一声，“公子真是不解江湖险恶。”提醒他朝街面看去道，“这对兄弟看上去不过十来岁，却可以远远把你甩开，你以为他们凭的是什么？”

　　怀弈定睛一瞧，见那两个男孩奔跑时竟足未沾地，明显会使轻功，不由唏嘘道：“怪不得！刚才你问话时他们反应那么快，敢情遭遇也是编的。”。

　　“恩。”紫衣女子微一颔首，“此二人乃‘无影教’神童护法，轻功了得。没想到为了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他们竟做起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武林大会？这跟在下的玉有何关联？”夜怀弈有些迷茫。

　　“无关。”紫衣女子失笑摇头，“但若获得此玉，‘无影教’想打败‘苍鬣门’这个最大的敌手就多了一层胜算。”

　　对方更为不解，“我的紫玉为什么会牵涉到无影教和苍鬣门争斗？”

　　紫衣女子讶然，“公子难道不晓得‘渊’玉可保玉主百毒不侵么？”

　　“渊？”怀弈一脸不可思议，看着掌中之物奇道，“你说它叫‘渊’？还可以防毒？怎么爹娘从未告诉我！”

　　紫衣女子莞尔，道：“总之公子日后小心为妙。”就此飘然离去。

　　“那谁！”夜怀弈伸手欲唤，望她消失，一阵后悔。

　　完了，他竟忘了问她芳名。

　　“怀弈哥哥！”街面这时传来一声急唤，他回神瞧去，却是秦影瑶。

　　“瑶瑶你看，紫玉拿回来了。”怀弈飞身下屋，欣喜地摊开手。

　　影瑶轻喘点着头，指着紫衣女子消失的方向道：“瞧见了瞧见了，是那位姑娘帮的忙。”

　　怀弈讪笑了两声，遂轻拍她背，满是心疼道：“不是叫你等我么，累坏了怎么办？”

　　影瑶心下温暖，清咳两声道：“没事没事，爹说我得多活动，偶尔跑跑是有助身体健康的。”

　　雪颊晕红，看她娇弱犹怜的模样，怀弈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