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天下二之盛世江湖》阿鹂

97、连理枝（2）

　　书室。

　　“大功告成——”蓝萱搁下笔，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萱姨您辛苦了！”柳芜雪眉开眼笑，殷勤地为她摁揉着肩臂。

　　云逸却在一旁展望着一叠浩卷，连连称奇道：“不愧是萱姨，才大半年的功夫，就能将剑阁所有典册提炼成集，这下可好，我剑阁又添一宝。”

　　蓝萱摇了摇首，意味深长道：“这里边纯属我个人观点，剑之一字，博大精深、境界无垠，岂是寥寥几字可诠。你二人今后莫被框条束缚，切忌过分依赖书籍，实战思变才是正法。”

　　云逸肃容，郑重道：“谨遵师叔教诲。”

　　芜雪却问：“萱姨呀，雪儿一直有个疑问，就是咱们剑阁门徒为何总是这样屈指可数，多收些弟子不是能扩大影响吗？”

　　“因为不能多啊。”蓝萱深叹一声，缓缓解答，“剑器，嗜血。无道，大凶。剑客多冲突自然多，而一个无德的高手，更是会掀起武林腥风血雨、遗祸人间。易剑阁虽不尚武，却因着与夜氏王族的誓约，不得已试剑天下，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世间杀戮的最大根源。”

　　柳芜雪恍然大悟，“这么说，萱姨你们封印四剑正是为了摆脱这种变相的桎梏。”

　　蓝萱点了点头，“习剑须得先学做人，这一室典籍用来陶冶情操最合适不过，各中奥义，日后你们细细参详。”见两人齐声应是，便离座笑道，“行了，大家都熬了一宿，雪儿现在有孕在身，不宜劳累，赶紧休息去吧。”

　　当她推开门而出，迎着晨光微微眯起双眼时，上官云逸、柳芜雪俱是一愣。如雾的雪衫轻尘飘渺，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透明得仿佛就要蒸发一般……

　　“两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飞呀，么么，飞呀……”

　　“哈哈，你个笨蛋，又输啦！”

　　花间一男一女对面而坐，津津有味重温着童年幼稚的游戏。

　　“不行不行！换种玩法，我一听蜜蜂就糁得慌！”怀弈不服气地嚷着。

　　“算了吧，你根本就是一游戏白痴，换一千一万种，结果都是一样滴。”妍汐哼哼鄙视。

　　怀弈不甘，扑到近旁一株新栽的小树旁，无比沉痛道：“爹！看在您未出世的孙子身上，您就发发慈悲，眷顾眷顾儿子一回吧，不然我今后可怎么做人！”

　　妍汐翻了个白眼，“你尽管捶胸顿足！从小到大，爹压根就不疼你！”

　　“谁说的！爹送我价值连城的渊玉了！你有么？！”怀弈怒视反驳。

　　妍汐气炸，“臭小子！”一个不爽，凤爪就要挠去。

　　“住手！”一直站在角落旁观的蓝萱终于现身制止。

　　“娘，哥哥又欺负我！”妍汐反应极快，扑进她怀里委屈哇哭，演技高超，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你、你、你！”怀弈咬牙切齿指着她，真有掐死她的冲动。

　　“好了，不许胡说，拌嘴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蓝萱倒是一点不偏颇。

　　“吾娘圣明。”夜怀弈感激涕零，直当她是大神。

　　妍汐则一脸惊诧，不依不饶摇上她撒娇道：“娘偏心，妍妍不服。”

　　蓝萱秀眉一挑，道：“反正你现在已有靖辰这座靠山，想讨公道大可找他。”

　　这话不提倒罢，一提妍汐就忍不住胆寒，她倒是想靠来着，关键是那座山太冷。别看蓝靖辰平时挺迁就她，真生气时可一点不留情面。这男人报复心巨强，新婚之夜她不过跑出去一小会儿，回屋那个悲壮惨烈的，她接连三天下不了地呀。最关键的是蓝靖辰孝悌有嘉，若让他知道她胆敢辱骂兄长，铁定往死里收拾她……呜……不敢想了，她发誓过要做乖乖女，令他将温柔进行到底。

　　于是乎，妍汐嘿嘿干笑，温顺地挽住母亲臂弯乖巧道：“娘说得对，此事女儿也有错，妍妍向哥哥致以最诚挚的道歉。”

　　“早说不结了。”怀弈一向豁达，当下也不计较。

　　蓝萱苦笑，想着一家四口有许久不曾单独聚在一起，便携了他二人，偎坐到小树旁。

　　“小弈，你的国士理想应该仍未磨灭吧。”蓝萱凝视着树枝开口。

　　“恩，坚持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只不过方式发生了变化。”怀弈回应。

　　“哦？”蓝萱兴味盎然问，“如何考虑到的这一层？”

　　怀弈一笑，道：“论魄力，孩儿不及爹，论学识，更是远落少卿表弟，想来想去，孩儿都欠缺昱哥那种成就大事的能力，可又不甘心浪费良谋，所以想到将腹内蓝图，换一种方式描绘。”

　　“怎么换？”蓝萱好奇。

　　“弈。”怀弈一叹，淡然的道，“孩儿胸无大志，只想在四方棋盘上战尽天下，歌写盛世。”

　　蓝萱怔然须臾，点了点头，嘉许道：“棋会天下士，棋论治国道，不错的主意，不错的主意。”原来维和天下，也可以采取这么平静的方式，臻麟，看来咱们的孩子才是真正的智者。

　　“那妍妍呢？妍妍将来又想做些什么？”她又温柔地望向女儿。

　　“我吗？”妍汐歪首思忖片刻，呵呵道，“女儿当然是想随靖辰天涯海角，闯荡江湖喽。”

　　“这么说是想去东夷当幻氏掌门？”蓝萱饶有兴致问。

　　“也不尽然。”妍汐托腮道，“伍师父说习武修行四海皆可，上官叔叔也说名利皆是些虚缈无用的东西，保不齐我们只是不务正业，四处游山玩水呢。”

　　蓝萱微愣，舒舒笑了，“随心所欲是一种莫大的快乐，任你天再高地再阔，我奉行——自由至上。”她的好女儿，拥有她所没有的洒脱，她放心了，真的可以安心了……

　　“当然啦，娘未痊愈前，哥哥和我是不会走的。”妍汐这时偎进她怀里幽幽的道，“妍妍知道娘想留在剑阁陪着外公外婆和爹爹，所以今后会带靖辰常回剑阁看望。”

　　蓝萱一笑，搂着她憧憬道：“那是自然，娘还等着抱你俩的孩子，听他们叽叽喳喳唤我外婆呢。”

　　怀弈忍不住噗嗤一乐，“可以想见那情景得多诡异，娘还这么年轻，就当祖母、外婆了。”

　　“是呦。”妍汐眼珠子咕噜一转，“干脆，咱们骗骗小孩？”

　　“怎么骗？”怀弈并未意识到但凡她的主意都挺馊。

　　“就说……就说娘是咱姐呗！”妍汐果然飙出个馊点子。

　　下一刻，一只小飞虫飞进她嘴里，她一噎，立时俯到一旁呸呸直吐。

　　“哎呀！你也有今天！爹终于显灵啦！报应啊报应啊，让你口没遮拦。”夜怀弈幸灾乐祸，大爽朗笑。

　　幼树柔弱在秋风中曳曳，初秋没有落叶，蓝萱轻抚上微颤的躯干，那瞬间，似乎触碰到爱人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