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天下二之盛世江湖》阿鹂

99、再相逢何处

　　鸿兴二十六年冬，武帝驾崩，次年元月，太子夜稜昱即位，年号‘乾启’。两年后，聿桑登基。乾启四年，夜稜昱整饬吏治，肃清诸王党羽，至夏，正式向北伊遣使迎娶三公主聿琴。

　　盛夏，北境蓝庄一派清凉幽静。后山上，庄主‘苏秦’独自立在亭阁内，耐心等待着贵客的到来。

　　“舅舅。”一个六岁的粉裳小女孩由山阶蹦跶上来，约是运动的关系，双颊粉扑水灵，煞是可爱。

　　“明珠！”苏秦欣喜地抱起女孩，亲了亲她脸蛋问，“你爹娘呢？”

　　名唤‘明珠’的女孩小脸一垮，埋怨，“舅舅讨厌，光想爹娘，不疼明珠了。”

　　“呵呵。”苏秦歉然一笑，正想解释，却见山道有一男一女并肩拾阶而上。

　　蓝衣男子相貌清俊，一双紫眸幽邃冷肃，行进间隐隐透着贵气，他手牵的鹅黄夏衫少妇，眉清目秀、身材玲珑，一路谈笑无止，笑容似曾相识。

　　此二人，便是名动江湖的无尘剑‘蓝叶’与幻氏掌门‘苏静’，昔年的蓝靖辰和夜妍汐。

　　自七年前司徒蓝萱、上官羽歆双双辞世，几家长辈便携手归隐、四方逍遥。晚辈中除薛少卿仍在朝堂，夜怀弈已定居中洲开馆，成为一代棋圣；上官云逸夫妇喜得一对双胞胎兄弟，易剑阁小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蓝靖辰则化名‘蓝叶’，带着重新接管幻氏的妍汐重涉武林。

　　“少爷。”苏秦恭然迎向来人，蓝靖辰托起他，随和一笑，“大哥不必见外。”

　　“哥。”妍汐脸上挂着经久不变的甜笑，苏秦拥抱了她，习惯性望向她侧脸。

　　“哥，你又走神了，再抱久点，靖辰可会生气的哦。”妍汐小声提醒，苏秦回魂，连忙尴尬地放开她。

　　蓝靖辰当然知道苏秦走神的原因，当年他携妍汐前往蓝庄谢恩时，苏秦就曾将妍汐错当成青梅竹马的表妹。

　　世间无巧不成书，话说这苏秦的表妹就是那深得当今天子宠爱的‘茹妃’——茹颜，当年妍汐听完苏秦的故事后，被他痴情感动，索性与他义结金兰，将名字改为‘苏静’，既落定身份，又烙上了蓝靖辰的痕迹。

　　“让你们千里迢迢赶来，哥哥过意不去，这杯先干致歉。”苏秦邀请落座。

　　蓝靖辰说道：“大哥见外，你于我一家有大恩，我夫妻二人当然随传随到。”

　　“是呀。”妍汐搂着女儿笑道，“再说明珠这丫头成日嚷嚷要见你，此行正好遂了她的愿，只不知哥哥找我二人前来所为何事呢？”

　　苏秦一叹，“一件蛮棘手的事，非你不可。”

　　“我？哥哥生意上的事不都找镖师？”妍汐甚讶。

　　“这个……怎么说呢。”苏秦犹豫片刻，“有人想见你。”

　　妍汐愕然，蓝靖辰亦觉他今日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煞是可疑。

　　“苏公子。”一个悦耳的女声这时从山阶传来，妍汐听声一愣，苏秦已欣喜起身迎向来人。

　　“小静，这就是欲见你之人。”苏秦将一位如花似玉的青衣女子带进亭来。

　　妍汐怔怔站起，青衣女子一脸不信与激动，抱住她喜极而泣，“妍汐！你果然还活着！”

　　夜妍汐莫名其妙，又好气又好笑道：“夜青娴！你抽风啊，我和你很熟么？”

　　“很熟很熟，咱是堂姐妹不是，太好了，你真的还活着，这下有救了！”夜青娴难掩喜悦。

　　“喂！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何事！”妍汐被摇得头晕脑胀，见她如此热情，不禁暗忖是吃错药了。

　　不多时。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林中的夜青娴怅然一叹，“其实自三叔过世，父王就心存隐退之意，只是那一大家子总得有人养活。朝廷查处的那笔赃银根本是父王早年经商所积攒，没有半分是不义之财，贪赃枉法一说纯属子虚乌有。”

　　妍汐挑下眉，“道理很简单，即便二伯真是无辜，但只要陛下有心，照样能拟定个罪名。”

　　“所以呀。”夜青娴握住她手，“现在只有妍汐你能帮我，记得王兄以前最疼你了，求你，帮我替他求个情好么？”

　　“免谈免谈！”妍汐直摇其头，“哦，到时你的事算解决了，可我们一家怎么办，我犯的可是欺君之罪呀，会满门抄斩的！”

　　“不会的！”夜青娴再顾不上体面，情急跪到地上双目通红道，“求你了好妹妹，我父王秋后就要问斩了，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是过来人，应该了解失去至亲的滋味吧……”

　　“可是……”妍汐犹豫了，不想骄纵如她居然也会下跪，可想这些年过得多坎坷。

　　“你就发发慈悲吧！”夜青娴声泪俱下抱住她腿，“我真不想看那一家女眷沦为官妓啊，荣华富贵不要了，只要我爹能平平安安活着。”

　　“官妓？！”妍汐瞪大秀目，正欲问个究竟，苏秦已赶至，心疼地扶起夜青娴，劝道：“算了吧郡主，小静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咱们另想办法，我再托人看看，茹妃娘娘那关是否能疏通。”

　　“没用的没用的，我早拜托过了，茹妃娘娘根本束手无策啊……”夜青娴泪人似的靠在他怀里。

　　妍汐蹙下眉，追问：“你确定陛下会将你们充为官妓？他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怎么不会。”夜青娴凄声哽咽，“王兄再不是当年的王兄，这些年他为铲除异己，斩草除根的手段不胜枚举。我家那几位哥哥没有担当，一出事只会卷着财产逃跑，父王寒心，被押走前悄悄将免死龙珏塞给我，我是安全了，可王府里其他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哪有力量反抗逃跑啊……”

　　妍汐心下凄凉，却仍拒绝，“照此说来我就更不能去了，夜稜昱既然这么绝情，那我现身岂不是会连累家人受处。”就要走开。

　　“妍汐啊！”夜青娴不依不饶拉住她袖摆，摇头哭道，“不会的，王兄他真的不会伤害你的。那天闵总管无意间说‘除非汐郡主复活，否则无人能扭转乾坤’，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啊，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妍汐，过来下。”蓝靖辰这时在远处招了招手，妍汐走过，对方俯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阵。

　　“当真？”妍汐双目亮了起来。

　　“恩。”蓝靖辰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如今是生意场上的红颜知已，或许因为此事就一日千里了呢。”

　　“可是哥哥娶姐姐，辈份好乱呢。”妍汐挑着眉。

　　蓝靖辰莞尔，道：“乱的多了，其实算算娘和义父也挺复杂，但只要没有血缘关系，辈份算什么，大哥能有好归宿，这才是最重要的。”

　　“恩……”妍汐看向林中正安抚夜青娴的苏秦片刻，终于舒展眉头道，“那成吧，不过得换个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