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13、燕 嫔（七）

　　“郎主，碧云姑娘到了。”孝瑜丢下游戏的矢，喊了一声“进来”，对身边一脸茫然的桑枝笑了笑：“最近真是多事啊。”不全然是开玩笑的口吻，随后是一声不重的叹息。

　　碧云走进来，孝瑜盯着她的眼神让她不由地收了收步子，畏畏缩缩地走过来：“郎主，这是夫人命奴婢送的。”她跪坐着，把一个小包裹轻轻推出去，偷偷瞥了桑枝一眼。桑枝发现了，好奇地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碧云连忙歪过头。

　　孝瑜留意到，望了桑枝一眼，用脚碰了碰那锦缎包裹，笑着吩咐碧云：“你把它打开。”碧云的手颤抖着，把包裹打开，一些钱，几样珠宝，两个香袋。孝瑜蹲下，拈起一只香袋，凑到鼻下嗅了嗅，丢了回去。

　　“夫人！”门外婢女的尖叫。孝瑜冷眼看着出现在门外的卢妃，卢妃默不作声，走向孝瑜。碧云受了惊一般闪到孝瑜身后，躲避卢妃冰雪一样的目光。

　　孝瑜冷笑，卢妃面无表情瞥了一眼碧云：“郎君果然厉害啊，连我的陪嫁丫鬟都能收买。”

　　“夫人也让我不得不佩服，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还是说，这原本就是你设计来引出碧云的局？”孝瑜风轻云淡的表情与他说话的内容完全不相符。

　　卢妃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妾有一事不明，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郎君你非要在妾的身边安插眼线呢？郎君虽不宠爱妾身，但妾身长久以来循规蹈矩，持家有道，未曾出过什么差池，也未有亏妇道，郎君究竟为何如此看待妾身？”

　　“你真的问心无愧吗？”干脆的一声反问。

　　卢妃深吸了一口气：“是。”

　　孝瑜讽刺地笑问：“那么你频繁送这些东西出府做什么呢？”指指地上的财物。

　　卢妃看了一眼：“郎君应该调查得很清楚了，这些是施舍给佛寺的。”

　　“调查了。”孝瑜靠近卢妃，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还查到——那寺里，有一个叫作‘惠能’的小沙门。你三番两次派人送礼，都是指名给那个小沙门的。”

　　卢妃神闲气定地反问：“既然都在寺中，送给住持抑或送给沙门，又有什么区别？都是行善积德之举。”

　　“你做了亏心事了？干什么忙着行善积德？”孝瑜不假思索地出口道。

　　卢妃咬住了下唇，徐徐松口说道：“妾是怕，郎君你做了太多亏心事，不为郎君积点阴德，将来郎君可是要下地狱的。”

　　“哈，有劳夫人了。但是替本王行善积德，用得着献身佛祖吗？”孝瑜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旁听着的桑枝吸进一口凉气，碧云伏在地上缩着身子，不住地颤抖。

　　卢妃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扯出勉强的笑意：“郎君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真是叫妾难堪。”

　　孝瑜也笑：“原来夫人也怕难堪？怎么不晓得本王也会难堪呢？众人尽知你我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如今夫人却做下这样的丑事，若传扬出去，伤我名声事小，恐怕高家不应。”

　　卢妃颦眉：“郎君以为，妾会做出有如山阴公主那样的事吗？”

　　孝瑜挂着一丝不屑的笑容。卢妃黯然落下眼睑，寻又睁开，冷冷盯着蜷缩在地上的碧云：“强加之罪，不就是想再分一分宠吗？这般行事，岂不知又是一个贺拔惠瑛？你以为顺他心意又能如何？昔日在你枕边甜言蜜语说尽，得了新欢又立刻将你抛在脑后。想不到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还比不上一个男人的三言两语。”碧云挡在额发下的脸上泪痕交错。卢妃又面向孝瑜，冷淡地说：“郎君莫非想丑事宣扬天下？”

　　孝瑜收起了笑容，脸色晦暗：“夫人好自为之。”

　　“郎君心中已有决断，那么妾身告辞。”卢妃垂首退行了几步，拂袖而去。

　　孝瑜望着瑟瑟发抖的碧云：“你怕她做什么？”碧云不说话，孝瑜讥笑：“你是后悔了？你以为我真如她所说那般轻易就会负你吗？以卢妃的为人，你今日不出卖她，转头她就会将你推入火坑。”

　　深夜，星星火光绕上了林中老旧的寺庙。一阵阵催人的叩门声把寺中熟睡的人生生从睡梦中惊醒。最先起来的是胖和尚，大门方被打开，一队手持火把与兵器的官兵毫不客气地闯入。被粗鲁地推开一边的胖和尚正想发作，望到后面在火光引路下阔步行来的男子，自觉地收敛怒气，恭恭敬敬地立在门边。

　　来人在庭中张望四周，借着他转头之时照在他脸上的火光，胖和尚看见了那是年纪极轻的、英俊不凡的脸。华丽的衣着可以判断出他绝不是一般人，胖和尚知道是绝对得罪不起的。目光巡视了四周而一无所获的男子转过身来，指着胖和尚厉声问：“可有一个叫惠能的？把他传来见我。”胖和尚对上那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男子冷冽的眼眸，答了一声迅速转身而去。

　　被从炕上拖起来的惠能一脸困意，在看到庭中情景的一刹那完全清醒了。住持也已来到，默不作声地站立一旁。从门口到大殿前，站了不下五十人，皆是一身明晃晃的铠甲，手持寒光闪烁的兵刃，神情严肃，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你叫惠能？”惠能望着眼前男子，恭敬地一施礼。这是一种礼貌，他不认得他。“可知我是什么人？”男子戏谑的口吻，惠能茫然地摇摇头。男子又问：“你该记得那位多次赠你钱物的贵夫人吧？”惠能意会他所指，但不知道他与那夫人是什么关系。男子笑道：“在下河南郡王，高孝瑜。”胖和尚眼睛一瞪，仿佛十分意外。

　　惠能赶紧下拜：“小人不知河南王驾到，恕罪恕罪。”住持也赶紧行礼道歉。

　　孝瑜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我今日不是来耍威风的，而是有要事要处理。”

　　住持不解：“敝寺处穷乡僻壤，然而一直以来不曾有什么意外之事，王爷所说要事——”

　　孝瑜笑着说：“夜里风寒，请容我入内与住持商谈。”

　　“是老僧失礼了，王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