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18、义 宁（三）

　　静德皇后和孝瓘对面坐着，坐了整整一个时辰，无论是责备或慰问的话，都是一句也没有出口。孝琬早就开溜了，曜珂这时也坐不住起来道：“母后，我要去找哥哥了。”

　　静德皇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孝瓘：“你许久未同太子他们见面了，一同去吧。”如蒙大赦的孝瓘应了一声，急忙从席上爬起来，推着曜珂出去。

　　延宗跟着皇帝出巡去了，太子宫中也安静了许多。孝瓘路过庭中，见到曜琳缠着崔达拏、孝琬在玩，曜珂迅速向他们跑过去，孝瓘和崔达拏见面，互相点了点头，觉得还是得先去拜见太子。

　　太子高殷仍然如过去一样，静静地在室内温书。他对孝瓘的到来十分意外而惊喜，一面起来迎接，一面命人准备待客的点心酪浆。两个人都是安静的性格，坐在一起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同样听着外面的声响，听到曜琳娇声娇气地一句“达拏哥哥好，三哥爱欺负我，坏死了”，两个人相视一笑。

　　高殷把一盘干果推到孝瓘面前：“孝瓘哥哥不需客气。孝瓘哥哥这些日子在晋阳，是跟随段韶段伯父学习吗？”

　　“嗯。”孝瓘咬着一枚干桃肉，不知该回答些什么。

　　“得到段伯伯赏识，孝瓘哥哥前途无量了。”高殷说话总让人觉得过于客气。

　　孝瓘笑了一笑：“哪里谈得上‘赏识’？不过是段将军却不过我大哥、二哥的面子，勉强答应教导我这个资质愚钝的学生。”

　　高殷浅浅笑着：“孝瓘哥哥过谦了。哥哥为什么要学习武艺呢？记得哥哥你是喜欢读书的。”偶尔听人提过，文襄帝家的二郎、四郎，被贬为和他一般的得汉人习性，整日诗书礼仪，没有半点鲜卑男儿的豪爽。高殷一向不太把人家关于他的这些议论放在心上，他心里明白，鲜卑人以野蛮粗俗为先进，而嘲笑汉人的斯文好礼，是本末倒置的做法。

　　孝瓘蹙起了眉头，然后缓缓舒展开：“太子生来就注定有朝一日君临天下，完全没有被嫌弃被遗忘的担心。我作为臣子，只能万般努力图一条显达之路，否则怎么能被万众瞩目、千古扬名呢？”

　　“孝瓘哥哥的理由，仅是如此吗？”高殷淡淡地问。高殷觉得孝瓘并非是那么功利的人。

　　然而孝瓘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他环顾四周，问道：“今日不见崔姑娘呢。”

　　“你是问莹娥，还是徵容姐姐？”孝瓘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又没有解释。高殷忽然想起了有趣的事，说：“孝琬哥哥和徵容姐姐玩得很好呢，上回听到父皇和母后偷偷说，也许要把他们凑一对。”

　　孝瓘几乎是惊叫：“崔徵容？”不理解孝瓘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高殷神色茫然，点头。孝瓘赶紧道歉：“太子见谅，我失态了。”想起崔徵容，孝瓘便觉得浑身不安，崔徵容常常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或者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如果崔徵容当真嫁给了孝琬，要面对她的时间必然更多，自己的清静日子恐怕也要一去不复返了。

　　高殷小声地问：“可有什么不妥？徵容姐姐虽然生性耿直了些，心地却是不坏——”

　　“太子说的是。”孝瓘干笑了两声：“太子说孝琬和崔徵容相处得不错吗？为什么我觉得他们一见面就要争吵呢？”

　　高殷一笑：“母后说，小打小闹不算大事，倒显得他们亲近。”孝瓘沉吟，也许这句话来形容他们并没有错。

　　“太子。”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高殷立刻分辨出了这声音，起立迎道：“姨母。”

　　孝瓘回头，看见宫女引着一位夫人走来，果然就是皇后的姐姐李祖猗，孝瓘赶紧起来迎接。瞧见孝瓘紧张的神情，李祖猗笑了：“这不是四殿下吗？妾身还要给你见礼呢。”孝瓘脸一红，在李祖猗的盛情和高殷的招呼下重新坐下。

　　“姨母难得入宫来，怎么不让人通知我呢？我应当到母后宫中拜见姨母才是。”高殷道。

　　李祖猗摇头：“怕打扰了太子学习。而且外边风大，太子娇贵，还是少出门的好。我到了外面，听说太子正在休息，才敢进来打扰。”她说话的口吻异常温柔，听在耳中也十分的舒服。“刚刚太子和四殿下在谈什么有趣的话题吗？”李祖猗看着孝瓘问。

　　孝瓘半低着头，面颊粉红。高殷知道他性格腼腆，代答道：“在说徵容表姐的那件事，姨母可知道？”

　　李祖猗按着额头想了一会儿：“徵容最近有什么事吗？”

　　高殷掩口：“说是要让徵容表姐和河间王结亲，不知是什么人提的。”

　　“让徵容去当王妃吗？”李祖猗的反应让孝瓘十分奇怪，她好像忍笑忍得很难受，“不必说，铁定是你二舅母的想法。让徵容去当王妃啊，倒也不错。只是那位王爷肯吗？”

　　高殷正要说不知道，本来似乎坚决反对此事的孝瓘突然插口：“我看他对崔姑娘很满意呢，想来不会反对的。”孝瓘心里想的是孝琬一旦知道自己被这样打算，一定会惊得跳起来。

　　李祖猗望着孝瓘，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这样吗？那倒也是好事一桩，回去我向崔家说说。”

　　孝瓘满意地笑起来，不理会高殷不解的眼神：“我代孝琬谢过夫人了。”

　　看着孝瓘单薄的衣服，李祖猗叹息说：“四殿下，看这天差不多要下雪了，这样寒冷的天气，别逞强着跟老天爷作对，你要多添几件衣物啊，千万不可冻坏了。”

　　孝瓘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了，往离她远的一头挪过去一点。孝瓘从前是静德皇后照看着，静德皇后搬入皇宫后，卢妃照看着，近来卢妃不太管他们兄弟姐妹了，乳母拿他就没了法子。

　　高殷有些惭愧自己没有及时发现，也许因为孝瓘向来穿的少：“孝瓘哥哥乏人看顾，也应当照顾好自己。”

　　李祖猗对孝瓘的情况也许不太了解，并没有太理解高殷的话，只是循着高殷的意思点了点头。孝瓘低着头，脸色微红，低声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