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19、义 宁（四）

　　作画用的毛笔蘸上了胭脂，一手托着少女的脸，另一只握笔的手灵巧地在光洁雪白的额头上勾勒出绚烂的花边。放下了笔，看着少女如花的笑靥：“等等。”孝珩从梳妆台上拿起另一只小盒，打开盖子，里边是鹅黄的染料：“这是我令人制作的。”说着，另取一支笔，点了盒中的鹅黄，在曜璎额上的花朵周边细致地描下一圈金边。看着曜璎额头自己的杰作，孝珩满意地笑了。

　　曜璎拿起铜镜照了一下，嗔怒道：“别拿我当你的画了。”

　　“画是死的，人是活的，死的画又怎么与活的人相比呢？”曜璎听了，皱了一皱眉毛，跟孝珩说起画来，他就有许多玄之又玄的道理要讲。幸好孝珩此时的注意不在那上面，拉着曜璎：“没画好，再补一下。”曜璎乖乖坐着，让他将笔尖点在额头上。

　　“哎呀！”曜璎旋头，未来得及收笔，一道鹅黄划过了她的额头，孝珩叹息着摇了摇头。刚刚跳出门口的人又重新走了进来，两颊通红的元楚兰不安地揉着裙子：“楚兰失礼了。”

　　孝珩一笑，将湿手巾塞到曜璎手中：“只是在帮曜璎化妆而已，无妨。楚兰姑娘是来找曜璎的吧？”

　　曜璎对着铜镜，擦拭着孝珩不慎画下的痕迹。她抽空放下铜镜说道：“楚兰姑娘请进来说。”

　　“不必了。我只是来说一声，崔姑娘差人来传口信，说后天是她哥哥的婚礼，要求几位殿下去观礼。”元楚兰着重点出了“要求”二字，这确实是她听到的原话。

　　孝珩和曜璎对视一眼，显然也注意到了用词的问题，“要求”，就是说不容拒绝。曜璎道：“我们家与崔家非亲非故，这样去合适吗？”

　　“倒也不是一点关系没有——崔姑娘不少家人在朝为官，但并无听说大哥与他们有多少交情。让孝琬去吧，这大概也是崔姑娘的意思。”孝珩看向元楚兰，带着询问的眼神。

　　“来传话的人还说，不怕去多，只怕不去。”元楚兰补充说。

　　曜璎看看孝珩：“你拿主意吧，我和孝瓘都随你的意思。楚兰姑娘想去吗？”元楚兰没有回答，曜璎了然地勾起嘴角：“孝珩，去吗？”

　　孝珩一时拿不定主意：“你去问问大嫂的意见吧。”

　　宫中回来，孝琬听了孝珩的话得意地哈哈大笑：“本王光顾她兄长的婚礼，真是他们崔家莫大的荣幸啊。”孝珩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看着孝琬，孝瓘斜了他一眼，别过头。孝琬向孝珩问：“二哥去吗？”

　　不等孝珩回答，孝瓘凑过来：“有你河间王已经够荣幸了，何须二哥再去？”

　　孝琬撇嘴：“既然给他们这个荣幸了，就让他们再荣幸一点吧，孝瓘你去！”

　　“我一不尊贵，二无官职，我要去，人家未必上眼。”孝瓘话里酸酸的。

　　孝琬不知是真没听出来还是无所谓他的这种态度：“去，我说去就去。曜珂，跟哥哥一起。”曜珂高兴地坐到孝琬的席子上，对孝琬的建议显然万分赞成。

　　曜璎走到了门口，看到孝珩的膝边卧着那只波斯狗，因此站得离他远远的。孝琬看见了她，叫道：“我和曜珂决定去了，曜璎你去吗？”

　　曜璎看向孝瓘，明显不情愿的样子，又看着孝珩，他低着头看着脚边的宠物，似乎没有听他们的谈话。当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回答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去问了大嫂了吗？”

　　“没见到。大嫂只让人对我说，二郎自己拿主意。”曜璎已经很难得去见卢妃一面，倒不是曜璎不愿去，卢妃整日郁郁的样子，经常是不见曜璎，见了也常常说不上几句话，就一副等着她走的表情。

　　孝珩又为难了起来。如果这些等着他拿主意的人有一点点的立场，他也不至于这么为难，偏偏他们完全是在等待他的决定。孝琬阴阴地喊了一声：“二哥。”

　　“我们都去叨扰也不大好，那么谁愿意去的，和孝琬一道去吧。”孝珩仔细看看孝瓘、曜璎和元楚兰，见他们脸上没有失望的神色，才松了一口气。

　　孝琬的脸垮了下来：“孝瓘，你去吧？”孝瓘没来得及说“不”，曜珂赶紧喊道：“去呀去呀，怎么不去？徵容姐姐可是非常喜欢孝瓘哥哥呢。你这段时间不在，她不知多少次问起你。”孝瓘蹙了蹙眉，终于没有拒绝。

　　“表哥——”

　　孝琬一听元楚兰叫自己就知道是什么事：“楚兰也一道去吧。”元楚兰衔着微笑，用力地点头。孝珩抬起手想说话，又垂下了手臂，只是有些懊恼地拧起了眉毛，瞬间又舒展开来。孝瓘淡淡瞄了一眼元楚兰，安静地转向另一个方向。

　　从花厅离开后，发觉曜璎远远跟着自己，孝珩拍拍波斯狗舍利，让它一边玩去。曜璎等舍利走远了，才走上来。孝珩见她身后没有人跟出来，可惜地摸了摸她额头的花：“没能画好呢，下回再给你画上吧。”

　　曜璎苦笑：“你不是忙着读书习字，就是忙着吹笛作画，大哥不在，有客人上门又要去会面，什么时候才再有这个时间呢？”

　　孝珩低头一抹歉意的笑：“你出来，是有别的话对我说吧？”

　　“你不赞同楚兰姑娘去吗？”曜璎留意到了孝珩那一瞬间的皱眉，开门见山地问。

　　“是我多虑了吧。只是觉得楚兰姑娘身份太惹人注目，还是应该深居简出的好。崔家的婚礼，不必说人龙混杂，还会有不少姓元的人，楚兰姑娘去了，要怎么面对那些人呢？他们本是一家，我们不能强行要楚兰姑娘不理会他们，但楚兰姑娘若理会他们，恐怕又要引起口舌闲不住的人说什么了。”

　　曜璎点头：“你的理由我多少能明白，楚兰姑娘和大家都不是不懂得，我去对他们说吧。”

　　听完曜璎的话，孝瓘一如既往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悠然神态，孝琬听得进这些道理，虽然不屑，也不得不顾忌这样的现实。元楚兰勉强压抑着落寞，笑道：“我也是一时兴起，没有想这么多。曜璎姑娘的话有理，我还是不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