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28、曜 璎（四）

　　五月，卢妃的预产期就在这几日，孝瑜却突然提出要随驾前往林虑山狩猎。卢妃倒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宋太妃有些犹疑，经过孝瑜几句宽慰，也放心让他前往，只嘱咐早早回来。孝瑜走后的第二天夜里，卢妃就产下一个健康的男孩。孝瑜意外地在接到孝珩的家信之后即刻赶回。

　　但是临时赶回的孝瑜并没有在卢妃处盘桓太久，很快又推说不打扰卢妃休息到别处去了。卢妃很平静地送走了他。曜璎在卢妃房门口遇见往外走的孝瑜，愣了一下，孝瑜笑笑，没有多说什么，侧身走过去。明明知道曜璎走进来，卢妃却连声招呼也没打。

　　曜璎有些为难：“太妃来看过了吗？”

　　“没有。遣过人来问情况。”卢妃回答的时候，一双眼睛只看着自己怀里的婴孩。

　　曜璎站到卢妃身后看了一阵，婴儿的脸仍然皱成一团，红红的，眼睛眯着，看不出来长得什么样。曜璎轻声说道：“郎君他们想看看小侄儿，又不方便过来——嫂嫂，能让我带他过去逛逛吗？”曜璎就是为这事来的，她本身对孩子没什么兴趣，被孝瓘怂恿着孝琬将她推了来。

　　卢妃的脸色僵了一下：“让乳母护着去吧，小心别吹着风。刚出生的孩子嫩着呢，曜璎姑娘留心点。”

　　曜璎一喜，弯下腰去小心地将婴儿接过，揽在怀里。卢妃仔细看了看她，方才露出了一点笑意：“竟然不觉得，曜璎姑娘长了这么多。”曜璎直起身，身段确实已经脱离了少女的形体向成人迈进了，不算太高，清瘦修长。虽然平时见到曜璎的机会不少，但是卢妃很长一段时间来没有注意观察过她，今天也许是心情特别好的缘故。

　　曜璎红着脸向卢妃笑了一笑，说了句“很快就送他回来”，疾步走开，但怀里的小家伙抱得很稳。乳母也赶紧跟上。

　　一会儿就要去读书的几人等得心急，远远听见脚步声，立刻都冲到了门外。曜璎一走过来，孝琬和从宫里特地跑回来的延宗、曜琳以及听到消息赶到的崔徵容就争着要抱，绍信和卢仙姿也一脸期待地等在边上。

　　曜璎身子一侧，护着婴儿道：“你们这样争抢，我怎么放心给你们？”一句话，让几个人都安分下来，脚步轻轻地跟在曜璎身后，打起了一万分精神，好像生怕曜璎抱不稳，随时准备着一步跨上去接住跌落的孩子。

　　当曜璎到了门口的时候，一直坐在里面但还是忍不住探头观望的孝瓘紧张地叫道：“小心门槛。”曜璎过了门槛，走了几步路，脚前搁着绍信丢这儿的一只藤球，孝瓘又叫：“小心球。”直到曜璎稳稳当当走到席上坐下来，孝瓘才长长吁了口气。

　　才一坐下，曜璎马上被一群兴奋的少年包围。眼见自己被冷落了的孝瓘也按捺不住，跑了上来。众人你拉一下我捏一下，急得乳母一直叫唤“郎君小心”、“姑娘注意”，但乳母始终找不到机会挤进去把婴儿抱出来。

　　抢不过年纪大的哥哥姐姐，绍信被挤到了外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然后放声大哭，眼睛又时不时地偷瞄安静地坐在另一处的二哥孝珩。绍信一哭，本来在曜璎的怀里安安静静的婴孩也哭闹起来。这样一来那些小叔叔、小姑姑以及未来的婶婶哄闹得更加厉害。绍信见无人理睬自己，哭得更加卖力。

　　果然，看不下去书的孝珩默默把书本放下，走了过来拉起绍信，绍信很乖巧地收了眼泪，听他说：“安静点，吵到孩子了。让绍信也看看。”声音不大，温温软软，但很有效力。

　　挤撞的众人立即让开一个空位，七八双眼睛都盯着绍信，绍信带着天真的微笑向曜璎走去。曜璎哄了一会儿，那孩子就不哭了。卢仙姿羡慕地看着绍信，没有人争抢，绍信尽管开心地注视着他：“小妹妹。”

　　曜璎“扑哧”一笑：“绍信，是侄儿，他管你叫‘叔叔’呢。而且，他是男孩子。”

　　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前半句，后半句绍信是听懂了，脸色“唰”地青了，喏喏道：“我跟嫂嫂说过，我要小妹妹的。”

　　“你要小侄女还好办，要小妹妹，可没人帮得了你。”孝琬打趣道。

　　虽然不明就里，但至少听懂了自己不可能有妹妹的绍信脸又开始变得红润，是要哭的征兆——下一刻，绍信的眼睛里就泪水汪汪，委屈地捂着脸丢开他们跑了出去。少年们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孝琬，”孝瓘打破沉默，满脸神秘的笑容，“你努力生个女儿，认绍信做干哥哥吧，虽然辈分不对，对他好歹是个安慰。”

　　孝琬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孝珩也是一脸不知所谓的笑，指了指他：“怎么不对二哥讲？他还比我快点。”孝珩与曜璎俱是脸色一变，孝珩默然回到自己的席上，重新拿起了书。

　　气氛有点尴尬。孝瓘又问崔徵容：“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崔徵容蹙着眉头仔细想着，回答道：“越多越好，男孩女孩都要。”

　　孝琬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挡在孝瓘和崔徵容中间，怒视孝瓘：“这是你问的吗？”然后崔徵容也开始害羞地在孝琬身后埋下脸。

　　孝瓘得手般地笑笑，悠闲地回去自己的坐席。虽然他是一个沉闷的性子，但颇喜欢打趣孝琬，尤其喜欢看孝琬摸不着头脑或恼羞成怒的样子。其实不是对孝琬有什么不满，延宗住在宫里不常见到，绍信太小了跟他玩没意思，孝珩不是他能耍得了的，孝瑜他没胆子去闹，所以孝琬成了他唯一的消遣对象。

　　当然孝琬不可能被他一味捉弄而不反击，这时他的目光便锁定在一直坐在角落里尽量避免着引起关注的元楚兰身上：“孝瓘长得这么漂亮，楚兰也是个美人，将来若是生的女儿，一定是倾国倾城啊。”孝瓘尴尬起来，元楚兰也万分不自在。孝琬仍然不放弃：“这样，以后咱俩结个亲家，把你家姑娘嫁给我家小子吧？”

　　孝珩忽然咳了一声，大概是想笑又没笑出来：“叫你多读点书吧，那样两个孩子可是堂兄妹呢。”

　　“我知道，”孝琬不屑地撇嘴，“二哥你就爱计较这些无聊的礼节。我不过是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