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84、乐 安（二）

　　仆人们七手八脚把孝瓘抬到榻上，孝瓘不肯安分地伸出手努力抓着什么。孝瑜立刻把自己的手给他握住。“大哥……”孝瓘的声音很微弱，又断断续续。他握着孝瑜的手按在胸口，眼泪流淌不止，孝瑜都快要掉泪。

　　孝瓘折断了肋骨需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孝瑜立刻给邺城的孝珩去了一封信要可信的人过来照看，想不到来的竟是孝珩夫妇。算时间，他们应该是一接到信就从邺城赶来，连这个年都是在路上过的。

　　孝瓘一觉醒来见守在榻边的突然变成了王夫人十分慌张：“二、二嫂……”

　　“躺好别动。”王夫人轻轻按住他的肩：“渴了饿了吗？”

　　摇摇头：“二嫂怎会在这里？”王夫人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刚刚到还没有休息。

　　“你大哥给孝珩写了急信，知道你的消息，我们急急忙忙就赶过来了。路上大雪封道，我不会骑马又拖累了孝珩，所以迟了些天。”王夫人满是歉意。

　　孝瓘的心里充斥着暖意，微笑着向王夫人摇头。这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道：“醒了吗？”孝瑜和孝珩来到榻前，孝瑜又对王夫人说：“才到晋阳又在此守候了半夜，你辛苦了。厢房已经清理好，去休息一会儿吧。”

　　王夫人道谢，又向孝瓘道别，离开了孝瓘的房间。孝瓘看着脸色憔悴的孝珩，愧疚地唤了声：“二哥。”

　　孝珩无力地一笑，却是很温柔：“你在边境这半年也够辛苦，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个够。”孝瓘苦笑了下。

　　“你这次伤成这样也并非全然是坏事——你不用再去边境了。”

　　孝瓘神色怅然：“这样伤掉半条命，不如让我去当个马前卒呢。”

　　“不是没事了吗？带着伤在家休养，总比到战场上出生入死强。”孝珩笑道。

　　“二哥，”孝瓘问，“怎么你和二嫂亲自来了？”

　　孝珩怔了一下，故作坦然地笑道：“你二嫂担心你……”

　　“我的本意让曜璎或者乳母来就行了，弟妹真有心。”孝瑜留意着孝珩的神情，他微垂眼睑，苦涩地扯了下唇角。孝瓘看着他们两人的神色，好像也能明白了什么。孝瑜又对孝瓘说道：“静德皇后也要来看你，不知何时会到。”

　　孝珩也说：“孝琬和崔妃本要同我们一起来的，因为静德皇后听说了你的情况也要来探望，于是决定和静德皇后同行。”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孝瓘忧愁地望着兄长。孝珩问：“究竟主上为什么要如此重责于你？”

　　“主上近来喜怒无常，未必见得是孝瓘真有其它什么错。能捡回一条命也不错了，往后我们行事都需更加谨慎。”孝珩看着孝瑜，他的眼睛却只是望着榻上的孝瓘。

　　延宗在自己的宫殿里生了火盆烤肉。“延宗，”讨好的声音，延宗不屑地撇嘴，“开个门，让二叔进去。”听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响动，门外的皇帝高洋又说：“听女官说你把自己关里头两天，连膳食也不让进，你想饿死在里边吗？”

　　延宗朝着门口方向大喊：“谁说我要饿死了？我饿不死！”延宗威逼利诱让襄城王子高亮派人给他送水送肉。不管人家看不看得见，延宗朝门口吐舌头扮鬼脸，继续烤肉。

　　外面沉默了一阵子，又响起了声音：“你开门，有什么话不可以跟二叔好好说？”

　　“不开，就不开！我什么话都不跟你说，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延宗气嘟嘟地把肉凑到嘴边一口咬下去，像咬着高洋的肉。

　　“你为什么生二叔的气？为了高孝瓘吗？好吧，你让二叔进去，你要二叔怎么补偿，二叔都听你的。”说到这里门“吱”一声开了，里面是高延宗不爽的脸。看到延宗还是那个延宗，一点儿也没瘦了、憔悴了，皇帝高洋突然放下心来，舒了一口气。

　　延宗手抱在胸前，斜睨他问：“什么都听我的？”高洋点头。延宗眼珠一转：“把你的肚脐眼给我当尿壶，我就原谅你！”

　　和皇帝一同站在门外的侍从们都是一脸错愕的表情，没想到高洋却爽快地哈哈大笑：“有何不可？”说完，就走到厅中，解开衣襟躺下在厅中央。

　　延宗也毫不客气，道：“本天王这泡尿憋了好久了。”很坦然地对着皇帝高洋的肚脐撒开了。

　　高洋坐了起来，任由宦官宫女帮他收拾，看着延宗叹息道：“可惜只有这一个啊。”

　　延宗听见，接话说：“是呀。二叔你要是多长几个肚脐，能多装我几泡尿多好！”

　　皇帝愣了下，对着他苦笑。延宗穿好了裤子，高洋问：“朕要给你封王。你要当什么王？”

　　“封王？”延宗想了一会儿，嘿嘿笑了，回答，“我要做冲天王！”延宗不知怎么想出来这样一个名号，常常挂在嘴边嚷着，高洋也经常听到。原来只作玩笑，想不到一问起他，他还真要当什么“冲天王”。天下大概是没有“冲天”这样的郡名的。

　　因此听到他这一句，高洋也愣住了：“冲天王……”见他犹豫，延宗流露出不悦的神情，高洋慌忙道：“可以、可以，待朕回到邺城，让杨愔给你拟诏，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冲天王’了。”

　　延宗忽然问：“四哥比二哥、三哥年纪小，四哥都封王了，为什么二哥、三哥还不能封？”延宗不是第一天想到这个问题，这时突然又冒进脑海里来，于是问了出来。

　　高洋跟延宗长时间相处，知道他的“三哥”指的是孝瓘，“四哥”指孝琬：“你四哥是嫡子，当然先受封。”

　　延宗嗤声骂：“去他的嫡不嫡！我不是嫡子，我都要封王了，为什么二哥、三哥还没有？”

　　“好好，等回到邺城，就让杨愔拟诏，封你二哥做广宁王。”

　　延宗像个大人一样点头：“这样还差不多。”

　　“不生气了？”高洋问。

　　“还有，”延宗跳了起来，“以后不许打我三哥，大哥也不行、二哥也不行、四哥也不行，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