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32、静 德（一）

　　孝琬和孝瓘在玩握槊的游戏。曜珂一会儿站在孝琬这边给他加油，一会儿又站到孝瓘那边给他打气。被她跳来跳去的折腾，孝琬有些生气了：“你到底在帮谁呀？墙头草？”

　　曜珂双眉一竖：“谁是墙头草？我一直在给四哥打气的。四哥最厉害了！”孝琬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李夫人？”孝瓘看着门口，李昌仪向他一笑，走进了内室。

　　“你到底玩不玩啊？”孝琬催道。

　　孝瓘把骰子丢在棋盘上，起来走进了内室。孝琬见他一言不发地走掉，颇为恼火，正要叫住他，曜珂在孝瓘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拿起骰子抛掷。

　　“妾身是来向夫人道别的。”

　　冯翊长公主从婢女的手中端过酪浆，斟满李昌仪面前的杯子：“什么时候启程？”

　　“马车已经准备好，跟夫人道完别，即刻上路。”李昌仪端起杯，向冯翊长公主举杯表示感谢，掩口喝下。

　　冯翊长公主轻轻摇头：“李娘肯委屈自己到太后身边尽孝，先帝在天有灵也一定感到欣慰。但先帝一死，多少平日里极尽奉承、口口‘姐妹’相称的人，只想的是寻自己的出路。树倒猢狲散，如今我是体会到了。”

　　李昌仪笑道：“夫人不要忧心，高家这棵大树，还没有倒呢。”

　　“高家不倒，我们家却已经倒了。住这家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少了，这么多年，府里从来没有这么冷清过。”冯翊长公主感慨道。

　　李昌仪垂首：“有大郎君在，未几三郎君也将长大成人，高家的长房一脉，岂有没落的道理？”

　　冯翊长公主侧首看到站在屏风边上的孝瓘，抬手招呼他过来。孝瓘走到冯翊长公主身边坐下，向李昌仪点头示意。李昌仪说道：“四郎君往后也要多多保重。”

　　“谢谢阿姨——”孝瓘说，“以后还能见到阿姨吗？”

　　李昌仪思索着：“只要都还在这个世上，就有可能相见啊。”

　　冯翊长公主笑着说道：“孝瓘去晋阳拜见祖母的时候，一定可以见到的。”

　　李昌仪转头唤来一个婢女耳语几句，婢女离开了寝室。过了一会儿，婢女抱着几个卷轴进来。李昌仪把卷轴放在面前的几上，说：“这是我过去临摹的王右军的字帖。那天看到四郎君的字还需要勤加练习，这些字帖，你留着用吧。”

　　“是。下次见到阿姨的时候，我的字一定不会让阿姨失望的。”孝瓘坚定地说。李昌仪笑了一笑，敛裙起身，向冯翊长公主拜别，不发一言走出了内室。

　　孝瓘拿起一个卷轴打开。冯翊长公主看着孝瓘说：“早知道应该让你跟着她学习才是。李昌仪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女。”

　　“不。大娘是我的启蒙老师，大娘教得很好，是儿没有学好。”

　　冯翊长公主微笑着拍拍孝瓘的肩：“娘不比李昌仪。她是赵郡李氏的千金，世家大族的女儿，通晓文理，学识渊博，不是我们轻易能比得上的。孝瓘喜欢汉人的东西？”

　　孝瓘愣了一下：“嗯。”

　　“像你二哥一样，喜欢读书绘画，拨弄管弦——其实这也难怪。”

　　“什么难怪？”孝瓘问道。

　　冯翊长公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思考了片刻又平静地说：“因为你的母亲是汉人啊，和孝珩一样。”孝瓘没有说什么。他知道无论自己怎样追问，冯翊长公主不愿意说的，什么也不会告诉他的。

　　“最近你的兄弟们都在做什么呢？”冯翊长公主已经很久没有过问这些事了。

　　孝瓘回答：“读书、习武。一旦偷懒被大哥发现的话就会很惨，所以最近大家都很听话不惹事。”

　　“那你是不是觉得很苦？”

　　孝瓘老老实实地点头：“以前爹都没这么管我们。”

　　冯翊长公主无奈地说道：“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孝瓘。你大哥对你们严格，也是希望你们早些成才，才能在朝廷里立足，保住一门的荣耀。”

　　“我明白。”孝瓘更觉得自己的处境尤其与兄弟不同。他没有母亲，也没有舅舅外公这样的亲戚，没有人会维护他。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好像自己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一切，他有那么优秀的哥哥，永远也不可能给他机会超越。

　　冯翊长公主看透了孝瓘的想法：“不要想太多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还要去念书呢。”

　　没精打采地趴在书桌上的孝瓘看着一如既往地和孝珩一起出现的曜璎，她额头上的花又换了一种，看起来没有先前那么妩媚。曜璎直到坐下来，发现孝瓘仍然盯着她，于是奇怪地问：“你在看什么？”

　　孝瓘摇了摇头，埋首在自己臂弯里。孝珩走过来问：“孝瓘，你看起来精神不好啊？”

　　“最近忽然变得很无聊。”孝瓘勉强抬头，看了孝珩一眼。

　　“觉得无聊的话，就去找绍信玩玩吧。跟他在一起就不会无聊了。”绍信的精力格外充沛，连乳母也说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孩子。

　　孝瓘最受不了的就是绍信，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叫道：“就算无聊也好，不用受他的折磨。”孝瓘过了一会儿又说：“这两天大哥好像又开始失踪了。”

　　“本来他能出现在家里几天，也挺难得的。”曜璎一边整理着桌上的笔砚一边说。

　　孝瓘忽然抬头：“为什么都不出去玩呢？每日困在家里有什么意思？曜璎好像从来都没有出过门吧？”

　　曜璎一怔：“好像是吧。”

　　“孝瓘，你想溜出去玩？”孝琬突然从门后跳出来。

　　孝瓘别过头：“说说而已。很久没出去玩过了。”

　　“是呀。”孝琬很赞同地跑到孝瓘身边，说：“我们一起溜出去吧？二哥，去吗？”

　　“不用偷偷摸摸的，你去跟大嫂说一声，她会同意的。”孝珩说道。

　　“回来大哥会不会罚我们？”孝琬有些担心。

　　孝珩笑道：“有大嫂同意，怎么也比你们自己溜出去强吧？”

　　“也是。我们一起去，大哥总不能每一个都罚吧？”

　　孝瓘问孝珩道：“二哥，你不去吗？”

　　孝珩还没有答话，曜璎开口说：“去吧。我都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出去过了，一起去吧。”

　　一听到曜璎开口，孝珩的应允已经没有疑问。曜璎的要求，孝珩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