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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青 蛾(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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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昭仪藏在被窝里悄悄流泪。高纬一声不吭,就跑去了穆夫人那里。真的像胡太后说的那样,做宠妃,迟早有失宠的一天,一旦失宠,就将一无所有。其实她不怕一无所有,她想要的只有高纬。只是高纬,可能永远属于她吗?
开门的声音。胡昭仪坐起来,探着身子向外张望。走入她视线的是她熟悉的身影:“陛下!陛下!”高纬疾步到她身边,坐在榻上,胡昭仪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别哭、别哭,我不还是来看你了吗?”高纬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胡昭仪哭停了,红着两只眼睛委屈地诉说:“今日陛下为何不同我一起去见太后?太后是陛下的母亲,陛下却这样对她的热情邀请不加理会,可知太后有多难过?”
高纬愧疚道:“是我的错。太后有没有因此刁难你?”
胡昭仪摇头:“我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对我疼爱有加,怎么会刁难我呢?可是,太后真的被陛下伤透了心。”胡昭仪真心希望他们母子能够和睦融洽,她不想在高纬面前搬弄太后的是非。
“我会亲自去向太后道歉,以后也不会再令太后生气、令你难过了。”高纬信誓旦旦。
胡昭仪凝视高纬的双目,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着胡太后说过的话。该说,还是不该说?她喜欢高纬,她对高纬好并不是想得到皇后之位,如果她提出那样的要求,是不是玷污了她的爱情,会不会引起高纬对她的怀疑?“陛下,”只两个字,把它们说出来,却比什么都困难,“陛下会不会有一天,就不理我了?”
高纬先有一点惊讶,猜想一定是自己今天没有陪伴胡昭仪,引起她不必要的担忧。高纬坚定地摇着头说:“不会、不会!”
“陛下对李昭仪、对穆夫人那样……”胡昭仪难过地垂着头。
高纬愣住了,他能拿什么去反驳这事实?原来自己并不是一个专一的人,喜欢过而后被他冷落的女人那么多:“你又不是她们,我也没有亏待了她们吧。”
“但若是、但若是像斛律皇后呢?”胡昭仪呜咽着,眼泪流了下来,“新人换旧人,从来没有一个妃子的宠爱是永固的。陛下兴许不会爱我一生一世,但妾身、妾身想一直陪伴着陛下,能经常见到陛下、陛下会偶尔来探望我,足矣。”
高纬拥抱着她:“斛律皇后是被家世所累,你不会。我许诺,一定会让你永远都能够在我身边。”胡昭仪啜泣着,捉住高纬的手臂,说不出口,胡太后教她说的话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祖珽在除去斛律光的事件中又立了一功,高纬对他更加信赖,还答应封给祖珽他梦寐以求的领军之职。北齐尚武,文官多只是一个荣誉虚衔,真正掌握权力的是武官。从前的祖珽虽然在皇帝面前有一言九鼎的能力,但没有实权在手,就随时有可能被剥夺一切。而领军,就是有部分兵权在手的职位。
“祖孝征能有今日,多亏各位同僚的相助啊!”话虽这么说,祖珽那倨傲的神色没有半点诚心,满满都是高人一等的得意。侍中高元海不屑地瞄了他一眼,领军还没到手,竟然猖狂至此。低头喝酒。祖珽的声音又响起来:“往后各位若有需要,珽必不遗余力!”
“往后,要请孝征多多关照。”祖珽辨得出是孝珩的声音,向孝珩的方向举起酒杯,道了声“请”。
高元海看着祖珽的气焰好像又高了一丈,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高孝珩一贯是这样待人,祖珽还当作是对自己特别的尊重似的。即便是,高孝珩如今充其量不过是个落魄王爷,值得这样骄傲?陷害忠良换来的荣耀,他高元海才不屑。高元海开始懊悔,今天真是不应该来广宁王家,不然也不用看到祖珽这副讨人厌的嘴脸。
高元海干笑了几声:“孝征,你这领军以后可得摸着盔甲,才知道自己手下有多少兵。”本来夹杂在一群人的玩笑中,这一句话也不应该太起眼,可是祖珽偏偏就听出了高元海的讥讽,偏偏就在此时变了脸。
“孝征是运筹帷幄之人,兵马甲胄的琐事,是冲锋陷阵之人才要过问的。”觉察气氛异常,孝珩赶紧出言化解。
祖珽没回顶什么,高元海清清楚楚听见他愤恨地“哼”了一声。碍于主人情面,高元海笑了笑,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高元海火急火燎地跑进宫求见皇帝,只为一件事:“祖孝征是汉人,还瞎了眼睛,这样子的人怎么可以当领军呢?”
高纬笑而不语。他们俩关系不错,高元海突然到高纬面前来讲祖珽的坏话,多半是与祖珽闹气。看见高纬不答应,高元海有些气急败坏:“陛下,祖孝征是汉人,而且与广宁王昵近,此种人最容易生出异心,陛下怎么能封他领军呢?”
高纬的脸色僵硬:“广宁王前番与琅邪王之事扯上关联,朕念及他年长望高,不加追究,他居然不知悔改、不知收敛。”即使他本没有谋反之意,但那时出现在琅邪王高俨身边就是可疑,高纬不希望再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朕知道卿的意思。”
“陛下,陛下允诺以臣为领军,何时能颁诏书?臣只等一封诏书,走马上任呢。”前天高元海才来见过高纬,隔了一天,祖珽又求见高纬来了。高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狡猾的祖珽突然一脸震惊问:“莫非陛下食言?”
“没有!”高纬迅速回口,“只是、只是——朕左思右想,觉得当时草率答应,此事实在有欠妥当。孝征,不若取别的赏赐?领军恐非你能胜任。”
祖珽沉吟半晌:“一定是高元海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吧。”
高纬吃惊:“孝征你的眼睛如此,领军确实不适合你担任。元海还说起一事,你祖孝征与广宁王,有结朋党之嫌。”高纬的口气凉凉的,满是怀疑。
祖珽叹气道:“臣和元海素有嫌隙,他定然见不得臣仕途得意。”祖珽自辩道:“高元海告臣与广宁王结为朋党,其实臣不过与广宁王志趣相投,喜在一处饮酒作乐,赏画赋诗。陛下最知悉此等心情。”这话不假,有时候高纬便是这群人中的一个。“说到朋党,臣有话不得不说。高元海和司农卿尹子华等人来往频繁,关系非比寻常,似有朋党之嫌。”
一股凉意伴随空气灌进气管灌到了胃里。这些人恩怨太复杂了,天天装,人人装,高纬不胜其烦,也不费心费力去思量该选择信哪一个了。“此事朕自有定夺,你安心回家等待。三日之内,必会有答复。”拖延的借口,高纬是想撒手不管了,祖珽足够了解他。
高纬不管,一定会把这件事抛给穆提婆、韩凤那一干人。韩凤跟祖珽不对头,但还有穆提婆、陆令萱母子。只要陆令萱一句话,就可以把这件事落实。祖珽心里暗自有了计策:“臣谢陛下,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