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398、后 主（七）

　　武平五年正月，齐国后宫设左右娥英，比左右丞相，左昭仪李氏进为左娥英，右昭仪裴氏为右娥英，降昭仪之位比二大夫，又封冯小怜为淑妃，位比相国。

　　“淑妃？冯小怜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因为冯小怜一直恭恭敬敬不曾惹恼了她，陆令萱见高纬现在对冯小怜如此盛宠，顶着风险去触高纬的逆鳞不值得，两人这么久以来算相安无事。但冯小怜一点没有宠衰的痕迹，反而愈来愈风光，陆令萱有时难免担心起自己和皇后的权势地位。

　　穆皇后静静不言语。女官禀报道：“启禀皇后，冯淑妃、裴娥英、董昭仪求见。”都是刚刚进阶的一批妃嫔，除了留在邺城皇宫的李娥英。穆皇后盛装正是等待接受她们的觐见。目不斜视的她在她们一起走进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盯着冯小怜看。

　　即使在穆皇后和陆令萱面前谦虚地低头，还是掩不去冯小怜此时的洋洋得意。她瘦瘦的脸上嵌着两颗黑珍珠一样的眼睛，很亮，很水灵。华丽的礼服、精致的妆容映衬下，昔日在她眼里貌不惊人的冯小怜，竟像全然换成了另外一个人，美丽得炫目，唯有那双机灵的眼睛，穆皇后不可能认不出。

　　冯小怜在她面前行礼，轻柔妩媚的风姿。穆皇后撑着厚重的妆容微笑，弧度小得几乎是一条直线：“免礼。”

　　后宫都进阶了，唯独皇后没有。可是皇后已经是后宫之主，是后宫中最高的地位，不可能再进位。但若不考虑皇后，高纬知道一定会引起陆令萱不高兴，陆令萱倒不敢对他怎么样，只是万一她迁怒于冯小怜就糟糕了。

　　“皇后执掌后宫，没有出过半点差错，抚养太子又辛苦，实在应该好好表彰。可是已不可能给皇后更高的地位了，我想赏赐一些珍贵之物给皇后，寻常珠宝又显得太没有诚意。姊姊，你倒为我拿个主意。”

　　陆令萱端坐在席上，仿佛无奈地笑着说：“难为皇上还记得皇后。”

　　高纬脸上一阵尴尬：“姊姊笑话了，这又怎么可以忘呢？”

　　高纬主动来跟她商量表彰皇后，正中陆令萱的下怀。就算高纬不来，陆令萱这回也要为穆皇后到高纬面前打抱不平了：“陛下想得真周到，老婢一时也想不起怎么赏赐皇后好。”陆令萱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当年武成帝曾经为太后营造珍珠裙裤，此物总显得有些特别了吧。老婢见太后穿过，真是美轮美奂，可惜上回大火烧毁了。陛下为皇后也造一件，皇后定爱不释手。”

　　“珍珠裙裤？姊姊说得好，我尽快吩咐下去置办。”

　　看高纬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陆令萱顿时感到不快，高纬把对皇后的恩宠当作一件不得不完成的任务，而他本身似乎不愿意这么做。“这样就可以了吗？”陆令萱把高纬的喜悦一下子浇凉，高纬愣愣等着她指示，“陛下这只是模仿前人故事，没有新意，未免让人觉得您没有在这上面花一点心思，敷衍了事。”

　　高纬憋得脸红：“我、我没有这个意思……”他诚心实意，要给穆皇后和其他妃妾一样的荣誉。

　　陆令萱拉着他手：“陛下的心意，老婢怎么会不知呢？不过皇后终究是皇后，不能对她敷衍，不然有人心生不该有的念头，到时候又要不太平了。”

　　高纬问道：“那姊姊还有什么好主意？我一定照办。”

　　“其实也不难。武成帝给太后置珍珠裙裤，陛下除了给皇后珍珠裙裤，再给她置办更华贵的东西就是了。”陆令萱想了一下，就有了主意：“造一辆车如何？要金镶玉饰，宝光璀璨。”高纬不假思索地点头。

　　“现在战事吃紧，军资国用不足，主上却要花重金为皇后造珍珠衣裙、七宝车，宫中奢侈成风，连一个做粗活的宫女，都可以穿锦绣罗衣。如此这般，恐怕是衰亡之相。”即使在自己家里，襄城王高彦道还是很小声说话。

　　孝珩只是问他：“襄城王，皇帝都不忧心，你忧心什么呢？朝中有执政在，哪里有我等说话的余地？”

　　高彦道一怔。他长年居住晋阳，和这位堂兄来往不甚密切，但他素来没有什么恶名，相处之中又觉得此人不错，今日便邀请他过府做客。高彦道自己也不是简朴的人，如果不是实在看不下去，他不会发出这种抱怨。他以为孝珩深得皇帝宠信，想借孝珩之口规劝皇帝，如此看来，他高估了孝珩在高纬面前能起到的作用。

　　“郎主，汝南王到。”

　　“汝南王？”高彦道疑惑了一下，向孝珩道，“他没有说过今日要来，广宁王兄且稍候。”孝珩颔首，高彦道便站起来走到外面去迎接。汝南王高彦理是他的弟弟，孝珩对这个人比对高彦道更陌生，应该说，几乎没在正式场合以外见过面。

　　高彦理和哥哥容貌并不相似，不过都算得上丰神俊朗的美男子。高彦道回来的时候两手各牵着一个小男孩与一个小女孩，高彦理反而走在后面。脱了鞋进来，高彦道放开牵着的一双小孩：“快去拜见广宁王伯伯。”

　　两个小孩争先恐后跑到孝珩面前，还是让男孩抢先了一步：“拜见广宁王伯伯。”女孩紧跟着男孩也到了孝珩面前。

　　“广宁王兄。”高彦理客套地作揖：“这是小弟的一双儿女，今日不知王兄在此，打扰了王兄与大哥商谈。”

　　“本来就是闲谈打发时间，不要紧。”孝珩打量那对小孩，男孩似乎小一点，应该是弟弟，大约相差一岁，两个孩子一般圆圆脸，白里透红，眉目弯弯，含着笑眼睛像两弯月亮，真是一双惹人喜爱的娃娃，而女孩尤为动人。孝珩就问她：“你叫什么？几岁了？”

　　女孩在胸前做了个手势：“茂漪，八岁了。”黏糊糊的声音，很可爱。看上去比实际上要大一些，约莫有十岁的样子。

　　孝珩笑道：“我见到她，便想起了我那女儿瑶琚，比她大几岁。人在邺城，好久不见了呢。”

　　高彦道当然知道瑶琚，广宁王得女晚，对这个长女宝贝得不得了，因为她已届婚配的年龄，愈发受关注起来，在贵戚中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