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405、周 武（四）

　　高纬命人清点猎物，冯小怜过来问：“不打了？”她的脸上写着失落。正玩得兴起呢，高纬居然就要回去了。冯小怜拉住高纬的衣袖：“分明还早，再杀一围嘛。”

　　高纬摇头婉拒：“不行，约好了这个时间回去的，还要看看谁猎到的多，论功行赏呢。”

　　“不就一百匹绢吗？陛下又不急着去抢那一百匹绢，让他们争去吧。要是有人埋怨陛下回去晚了，多赏他几十匹，堵住他的嘴就是了。”冯小怜拽着高纬的衣袖轻轻晃：“今天收获这么多，天气又这么好，现在回去岂不可惜？”

　　禁不住冯小怜楚楚可怜的哀求，高纬心里渐渐向冯小怜这边偏了过来：“那陪你再猎一围，天色暗前我们一定要回去的。”冯小怜用力地回答了一声“嗯”，重重点头，兴奋地推着高纬上马去了。

　　“平阳城欲陷？”高阿那肱的脸色也僵硬了那么一下，随后故作镇定地对孝珩说道，“没事、没事，主上就快回来了，等主上一回来，就可以请旨调兵遣将。”孝珩的脸上倒是半分怒气也看不出，冷冷地转过了脸，一声不吭。

　　“平阳城丢了？”延宗的声音。声音太响，把高阿那肱吓了一跳，厌恶地蹙眉。延宗庞大的身躯迫近高阿那肱：“平阳丢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不过是出去打了一天的猎，回来就听说丢了一座重要城池，之前连晋州又开始打仗了都没听说，延宗觉得不可思议。

　　高阿那肱被他庞大的身躯挡在面前几乎透不过气：“安德王你听错了，只是平阳城欲陷。”

　　延宗脱口而出：“那有什么区别？”

　　孝珩坐在席上说：“上午平阳城求援的急报就已送到，却未能通报主上。”

　　听孝珩的话好像是怪罪自己的意思，高阿那肱小声辩解：“平阳距此甚远，急报传到时不知城中已不知是什么形势。就算当时奏报主上，也不可能赶在平阳陷落之前阻击周军。”

　　“即便阻挡不了周军攻下平阳，必须趁周人在平阳城立足未稳，赶紧夺回平阳。等周人整军筑城，要取回平阳就更不易。总之，兵贵神速，时刻必争。”

　　高阿那肱胸有成竹：“殿下宽心，我大齐尚有并州十万精锐，重取平阳不在话下。”

　　孝珩口角轻衔似笑非笑：“口气不小。”面向延宗问：“主上怎么还没有回来？”

　　“淑妃那小娘儿们，非缠着主上再杀一围。”延宗说完这句话突然急起来，方才只顾着吃惊没想到这点上：“来人，立刻去奏报主上，周人进攻晋州，平阳要沦陷了！”侍卫看了一眼高阿那肱，高阿那肱没有出声阻止，侍卫转身退下，骑上马去追高纬。

　　随从捡了高纬猎到的野鸡骑马跑回来，冯小怜怏怏地瞥了倒挂的野鸡一眼：“怎么没有大只的猎物？尽是些山鸡野兔。”

　　“体型大的猎物本来就数量少。”高纬解释。

　　冯小怜不肯放弃：“我们再找找，至少要找到一只野狗、或者野猪回去。”高纬二话不说，又命侍卫放出鹰，自己也骑着马一边走一边留心观察四周。

　　“陛下！陛下！”随从提醒高纬有人在呼喊。高纬停下马，和小怜回头看。是守候在营地的侍卫，两个人，一前一后，飞快地追赶他们。“参见陛下！”两名侍卫下了马，前面一人道，“晋州急报，周人围攻平阳，平阳沦陷！”

　　高纬看着他们的表情木然，过了一会儿方才问：“平阳？周人？”得到侍卫肯定的答复，高纬还是不能相信般，皱着眉毛。又过了一会儿，问：“周人攻打平阳，平阳难道无人驻守吗？为何这么轻易就沦陷了？”

　　侍卫停顿了几下：“早先收到过平阳急报……因为陛下在围猎所以……”

　　“平阳在哪里？”冯小怜在旁问，“地方大吗？很富裕？很漂亮？”高纬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冯小怜即刻说：“那有什么关系？丢了就丢了呗。又不是邺城，又不是晋阳。”高纬苦笑了下。对冯小怜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她找到满意的猎物更重要。她一面紧紧盯着高纬，一面转动手里的缰绳，好像高纬一说回去，她立刻就抖动缰绳消失在天边。

　　高纬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反正平阳已经丢了，现在赶回去救也来不及：“去回复右丞相，朕稍候便回。”说话时宠溺而无奈地望了冯小怜一眼，冯小怜倔强的小嘴漾出一丝丝没忍住的笑容。

　　冯小怜始终未能猎到称心如意的猎物，天色渐晚，夜深之后会有野兽出没，冯小怜不得不同高纬返回营地。回到营地那些大臣几乎没人摆着好脸色，高纬心虚，目不斜视走到主席上：“晋州战况如何？”

　　高阿那肱清清喉咙：“启奏陛下，平阳城守将海昌王尉相贵，连发数封急报，平阳城危矣。” 尉相贵是尉相愿的兄长，与孝珩、延宗等人算有数面之缘，他时任晋州道行台尚书仆射、晋州刺史，坐镇晋州州城平阳。

　　不是说沦陷了吗？高纬一愣，他没空想那么多，反正这两种情况，没有太大区别。高纬急道：“周军此次出动了多少人马？是什么人领军？”

　　“是周主宇文邕亲自领军。兵马之数，暂时不详。”

　　高纬听到宇文邕的名字，不知为何就有些发慌，那群盘踞在西方对他虎视眈眈的群狮的首领，有种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的感觉：“右丞相，你看如何是好？”高阿那肱去年击退周军有功，高纬对他更加倚重，高纬深信他现在是北齐唯一可以对付得了周人的能臣。

　　“请陛下立即调整并州兵马，驰援晋州。”并州是高家发迹的重地，北方边境与骁勇好战的突厥毗邻，一支训练有素的庞大军队长年镇守并州，北御突厥，西抗宇文周。

　　“立刻拟诏，”高纬对旁边的博士说，“去年右丞相大破周军，此番仍由你出战，相信一定可以凯旋而归。”

　　“臣奉诏。”

　　身后一只手牵住了高纬，高纬回头，冯小怜小声道：“宇文邕不是周国的皇帝吗？他们的皇帝都亲自来了，我们也不能输了威风。陛下，为什么你不亲自领军，去给周人一点颜色瞧瞧？”冯小怜忽然对打仗很感兴趣，长这么大，见过狗打群架，还没见过几万人厮杀的场面。

　　高纬的脸色霎时变了好几种颜色，难堪非常。行军打仗，万万不是他做得来的事。冯小怜仍然怂恿他：“陛下亲自披挂上阵，小怜好想看看陛下金盔铁甲、威风凛凛的模样。小怜也想跟陛下一起，给大齐的军队助阵，把周人打得哭爹喊娘！”

　　他有那么多的将领，打仗也用不着自己冲锋陷阵，高纬勉勉强强答应：“好。右丞相，这一回我要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