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64、襄 城（五）

　　回到河南王府，孝瓘觉得今天的王府突然安静了许多，他转头看孝珩，孝珩皱着眉头，也许也是感觉到今天有些不同。孝琬和曜珂气势汹汹地站在大堂外，一见到两人，大叫道：“二哥、孝瓘偷偷溜出去好玩的地方，把我们丢在这里无聊吗？”

　　孝瓘一愣。孝珩面色平静地绕过了他们，忽然又回头问：“那个女人呢？你每天跟她吵架好像并不无聊啊。”孝瓘突然想起来，今天府里好像少了那个高惠瑛的声音。她每天都要跟孝琬兄妹或者府里的其他人争吵，自认脾气很好的孝瓘也跟她起过争执，除了孝瑜，合家上下大概只有大嫂和孝珩两个人成功避开了她。她不吵架的时候，应该也要出现在大堂附近指挥下人们做这做那的。

　　孝琬得意地偷笑起来：“好了，大家以后有清静的日子过了。”面对孝瓘不解的眼神，孝琬解释道：“她被送出府去了，再也回不来啦。”

　　孝瓘狐疑地看着孝琬，孝珩则直接转向了卢夫人，卢夫人转首对婢女道：“三郎君、小郎君和曜珂姑娘用过膳了吗？”婢女点头。卢夫人说：“那便好。我们已经在襄城王府用过膳了，吩咐下去不用准备。”

　　婢女应声退下后，卢夫人才转回来看着孝珩道：“我要去看看绍信。二郎君要督促弟弟学习啊。”

　　孝珩想问的话被卢夫人的笑容堵了回去，只有点头：“是。”目送卢夫人离开后，孝珩向弟弟妹妹们看了一眼，转身径自离开。孝瓘赶紧跟了上去，想了想又退回去拉起孝琬一起追向书房。曜珂见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慢腾腾跟在后边。

　　书看了一半，趁授课老师不在的当儿，孝珩唤了声孝琬，问：“是你让她走的吗？”孝琬虽然常对孝瑜没大没小，但应该不至于有这样的胆子。

　　“谁？”孝琬懵了一下，“那个高丽女人啊，是大嫂让她走的呀。早上她又来指使我的人，我当然不服气了，就和她吵了起来。大嫂正好见到，就让人把她的东西丢出门，把她也给轰出去了。”

　　“大嫂这么做真是太解气了，”曜珂从旁插了一句，“她动不动就来对我的丫鬟指手画脚，早就该滚了。”

　　孝琬笑着对曜珂说：“看大嫂平日里那么温柔，原来发威的时候还是相当可怕的。”

　　孝瓘想象着卢夫人发威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恐怖，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那样的影像甩掉。“大哥会高兴大嫂这么做吗？”孝瓘担心地问。

　　虽然不认为孝瓘的话是错的，曜珂还是不高兴地嘟着嘴：“大嫂做的这事是‘为民除害’。今日大嫂不赶她走，不知我们还要遭多少罪呢？大哥若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懂，真是枉为大哥。”

　　孝珩轻声笑道：“她是祸害了不少人，但哪里敢祸害姑娘你呢？你若一状告到静德皇后那里，她可就没好日子过。”

　　“跟母后说又有什么用呢？我和哥哥都不知道向她说了多少次了，她总是说‘忍忍吧，这是你大哥的事，得依他的意思，母后不好干涉’。其实她若肯向大哥说一句‘别把那人放在家里了’，大哥还能不听吗？”曜珂想起来又有些气恼。

　　孝瓘仍然担心着之前的问题：“大哥回来发现大嫂把她赶走的话……”

　　“孝瓘，”孝珩叫道，“不用担心。”

　　尽管一直以来对孝珩说的话从不怀疑，但孝瓘还是不能就此放下心来：“大哥会不会和大嫂——”

　　孝珩微笑道：“大嫂既然这么做了，会有办法跟大哥解释清楚的。大哥和大嫂，都是明事理的人。”

　　“大哥明事理吗？”曜珂毫不留情地质疑道。

　　也许是孝瓘的担心渲染了其他人，孝琬也有些不安：“大哥是个很狂傲的人，尤其是面对大嫂的时候。大哥、大嫂本来就不和睦，出了这样的事情对他们的关系肯定是有害无益。”

　　孝珩只是莫测地笑笑：“先生快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时说出这样的话，但本来就心虚着的兄妹三个根本来不及思考，慌忙坐正了身子，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恰好就在这时，老师在门口清了清喉咙，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绍信坐在一堆瓷碗、瓷碟的前面，认真地用这些瓷器堆砌成塔。卢夫人坐在旁边看着，时不时伸出手臂帮绍信护着塔，生怕它砸下来。塔高过了绍信的头顶，绍信想站起来继续往上叠。就在他起身的同时，这一座瓷器堆成的塔霹雳哗啦躺倒了下去，碎瓷撒了一地。卢夫人被弹到手背上的碎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收回手，还好并没有受伤。

　　绍信愣愣地看着满地碎片，“哇”一声哭了。

　　卢夫人赶紧把他抱到身边：“不哭，不哭，只是碗摔碎了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她又把绍信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有被碎片弄伤。

　　哭到哭不出声来不断抽噎，绍信才断断续续地说：“塔、塔倒了——没有塔了。”

　　卢夫人看着婢女们慌慌张张地收拾着一地的碎片，摸了摸绍信的脑袋，说道：“塔倒了，再堆就是了。这种碗碗碟碟，咱们家里多着呢。今天还要盖吗？嫂嫂让人去给你拿碗来？”

　　绍信摇了摇头：“我想哥哥陪我玩。”

　　“哥哥们在学习呢。一会儿等他们读完书了，再让他们陪你玩，好吗？”

　　绍信苦恼地说：“嫂嫂昨天也这样说。可是等哥哥们读完书了，绍信去找他们玩，他们一看到我就要跑掉。”

　　卢夫人笑道：“那今天嫂嫂去帮你叫，一定让他们陪你玩。”

　　绍信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大哥呢？看不到他，我想他了。”虽然孝瑜很少陪伴绍信，但绍信对他的依赖还是远远超过其他兄长。

　　“你大哥呀，跟着皇上打仗去了，不用太久就会回来的。”

　　“打仗？打仗要死很多人的，大哥会不会死掉？”绍信天真地问。

　　卢夫人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尽管不是很用力，绍信还是抱住了头哀怨地看着卢夫人：“不许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