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与》孤寂星

51、番外篇（三）

　　“薛大夫下班啦？”有病人家属拎着饭菜正走进住院部大门。薛晗抬起头，这人他认识，江奕的家属谢潇。薛晗微微笑了一下，“对。”
　　“马上过年了，新年快乐啊。”谢潇乐呵呵地说。
　　薛晗点头回谢，“谢谢，你也新年快乐。回头我再跟你聊一下江奕的事哈。”
　　谢潇点点头，“好嘞，那你先忙。”
　　薛晗并不想长停，与谢潇分别后便小跑跑向停车场。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薛晗总给人一种少年气息，跑起来也十分轻快。
　　薛晗跑到一辆黑色大切诺基旁，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驾驶位上的男人赶紧把烟丢了出去。
　　薛晗叹了口气，“我说了多少遍了高朝，不要在车里抽烟。”
　　高朝嘻嘻笑了笑，“我错了晗哥，下次一定记住。”
　　要说薛晗身上还保留着少年气的话，高朝身上就还保留着孩子气。
　　薛晗上车低头点了两下手机，问，“去接三金吗？”
　　“不了，”高朝发动了汽车，“我刚才给她打电话，她说她自己回来。小姑娘越来越有自己的脾气了。”
　　“还小姑娘呢，”薛晗放下手机，拿起车内杯架上刚泡好的红糖水，打开喝了一口，“二十一二了都。”
　　高朝没说话，把车开出了停车场，“哎晗哥，今天晚上轩一冉来吗？”高朝转了转脖子，“公司里事多，我也没顾得上给她打电话。”
　　薛晗又喝了口水，拧紧杯子放下说，“来，不过她得先对新来的实习生培训一下，估计晚点会到。”
　　高朝点点头，“那咱先去菜市场吧？”
　　“嗯。”薛晗应了一声。
　　渝州市内的菜市场不算少，高朝找了个最近的开了过去。
　　一般买菜都是薛晗负责挑选，高朝负责负重前行。
　　薛晗把最后一条鱼放进高朝提着的篮子里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真是苦了你这身西装了。”
　　“啧，”高朝皱皱眉，“只苦了西装啊？”
　　薛晗刚想转回去的身子顿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是是是，我家朝朝最辛苦了。”
　　高朝勾了勾嘴角，双手环住了薛晗的腰，下巴抵在薛晗的肩膀上。
　　“哎！”薛晗猛地停住了脚，小声喊，“在菜市场呢！有人看着呢……”
　　“管他呢，”高朝深吸一大口气，闻到了薛晗身上洗衣液的香味和淡淡的消毒水味。
　　“晗哥，明天上班吗？”高朝松开了手。
　　“我……”薛晗摸摸鼻子，想了想说，“我明天应该休班。”
　　高朝笑了一下，没说话。
　　薛晗回过头看看他，轻轻舔了舔嘴唇，“……东西买齐了，咱回去吧？”
　　“好。”高朝点了点头，两人原路返回，走出了菜市场。
　　菜市场与家的距离不远，没多长时间就到了家。
　　“今年也不知道几个长辈回不回来过年。”高朝一边开门一边说。
　　薛晗走进屋里说，“前段时间我爸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要慢慢的把生活节奏变得缓一点，两个人也毕竟不是壮年了。他们说，趁着有精力，要多出去旅旅游。”
　　高朝把买好的菜放到了厨房，“挺好的啊，人到一定时间要懂得享受生活了。回头我也得跟我妈和陆叔那儿提一嘴，或者你提也行，我发现我妈就听你的话，从来不听我的。”
　　薛晗乐了起来，“晚了，今年春节，四个人已经商量好了出去度假，只不过还没给你说。”
　　“啊？”高朝坐到了沙发上，长叹一声，“唉——在家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薛晗坐下直乐，“我就是最近病人有点多，有点忙忘了给你说，你的家庭地位还是特别稳定地保持在第三的位置上的。”
　　高朝盯着薛晗，一脸认真的说，“那我还有退步空间吗？”
　　薛晗作思考状，“嗯……好像没有了。”
　　两人都笑了起来。
　　薛晗站了起来，看着高朝，“今年是你做还是我做？”
　　高朝也站了起来，向上挽了挽衬衫袖口，“我来吧！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薛晗点点头，“成，那我先去把病人病例汇总分析一下，需要我帮忙叫我。”
　　“好！”高朝冲薛晗笑了笑。
　　医院里虽说因为过年出院了不少病人，但留下的都是情况比较严重的，相比之下，工作量并没有减少多少。
　　要不是高朝每天都过来送饭，薛晗还真不准备在上班期间吃饭了。每次高朝来送饭都会看着薛晗吃完再走，也是因为这样，薛晗的胃不舒服的次数才没上升。
　　薛晗坐到书桌前，摊开了记的密密麻麻的本子，他要做的就是通过这些病人的日常记录对每个人制定独有的治疗方案，工作量挺大的。
　　薛晗一边记录，嘴里还自言自语着，“……江奕，临床表现为头晕、发胀、恶心，检查结果回示轻微脑震荡，疑似头部有凝血块……”
　　“晗哥——”高朝的声音从厨房传到书房。
　　薛晗合上笔，右手食指与拇指在鼻梁根处掐了几下，看了眼时间，已经坐在这里快一个小时了。
　　薛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怎么了？”
　　高朝从门外走了过来，说，“家里没蚝油了，要不你下去买点？”
　　薛晗点点头，“行，还有其他的吗？我一并买了。”
　　高朝想了想说，“也没什么了，就先买蚝油吧。”
　　“嗯，”薛晗走出书房，到门口穿上外套，抬头看了眼高朝说，“哦对了，就我放桌子上那个大本子不用收拾，等我回来再弄吧。”
　　“成，不动它，”高朝靠住墙，“晗哥，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桌子上还放着个大本子，让我收拾我都不知道收拾什么。”
　　薛晗冲他笑了一下，推开门，“行，那我去了。”
　　“注意安全。”高朝说。
　　今年过元旦还挺热闹的，小区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见人都拱手拜年。不知怎的，薛晗就想到了刚才对自己拜年的谢潇，江奕已经住了挺长时间的院了，除了谢潇从来没其他人来看过他。
　　过元旦也是他俩在病房里过。
　　“啧。”薛晗轻轻蹙眉。
　　不知道为什么，薛晗心里涌上一阵不舒服。
　　小区门口就有家超市，薛晗进去拿了瓶蚝油，想了想又拿了两包软中。
　　结账的是一个有点上了年纪的大妈，看到薛晗拿烟，说，“哟，这么俊的小伙子抽烟啊。”
　　“啊？”正低头看手机的薛晗一愣。
　　大妈一边结账一边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去医院检查过没有？我估计你这样的年轻人也不怎么去医院……”
　　大妈还在唠叨，薛晗向外看了一眼，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那个女孩子他再熟悉不过了，即使她已经从蹦着喊薛晗哥哥的小女孩变成了如今个头高挑、美丽大方的女生，薛晗还是能一眼从人群里把她认出来，但她旁边的男生，薛晗就不认识了。
　　薛晗盯着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对还在唠叨的大妈说，“您能快点吗？”
　　大妈一愣，提高了嗓音，“哎呦！年轻人说不得两句啦？我跟你讲你这样不好找女朋友的！”
　　薛晗把算好的钱扫码支付后，拎起东西，“我在医院工作，还有我已经结婚了。”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两人走的不快，薛晗没走多长时间就跟上了两人。
　　两人一直走到了家门口才停了下来，男生和高鑫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傻子都能看出接下来的情节。
　　薛晗把手半握成拳状，放在嘴前假装咳嗽了两下，“高鑫。”
　　高鑫扭过头，看到了薛晗，愣了一下喊，“哥？”
　　薛晗看向男生，“这位是？”
　　男生倒显得落落大方，微笑鞠躬，“您就是高鑫的哥哥薛晗吧？我叫李文宇，是高鑫的男朋友。”
　　高鑫冲他皱了皱眉，微微摇头。
　　薛晗冷笑了一声，“男朋友？这个定义下的未免有点早吧？我们家高鑫可不是什么路边货，她还没开口，哪轮到你自报家门了？”
　　李文宇被呛的一愣。
　　“至于说你俩什么关系，”薛晗接着说，“小年轻的事我不管，但今天是我们家人团聚的日子，没什么事你可以离开了。”
　　“哥，”高鑫开口，“我俩……有段时间了，这次来……是说件事。”
　　薛晗看向高鑫，说，“三金，我理解你，我也可以对这件事保持中立，但你哥呢？你哥什么脾气你不是不清楚，我不想在元旦节这天晚上再穿上白大褂，你懂我什么意思吗？”
　　高鑫低下头，没说话。
　　薛晗又看向李文宇，“你先回去吧，你们俩要说什么事，让高鑫一个人说就行。放心，我保护她的时候你还在学九九乘法表。”
　　李文宇沉默片刻，点点头，看了眼高鑫离开了。
　　薛晗把白皙的右手按在高鑫肩上，“走吧，回家。”
　　门刚被打开，高朝的声音就飘了过来，“晗哥，你这瓶蚝油再不送达，蚝油生菜就成白水煮生菜了。”
　　薛晗把蚝油送进厨房，高朝接了过去，“可算把你给等来了！”
　　“高朝，”薛晗开口，“三金回来了，蚝油生菜我来做，你休息休息。”
　　高朝笑了笑，“行，知道晗哥在给我抱家庭地位第一的大腿的机会，我会好好珍惜的！”
　　说完高朝便走了出去。
　　“你说你这个臭丫头，”高朝洗好手走进客厅，“又跟谁野去了？接都不让接。”
　　高鑫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高朝，好一会儿才说，“哥……”
　　高朝愣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怎么了？”
　　“我……”高鑫捏着衣服边角，“我谈恋爱了。”
　　高朝盯着高鑫看了一会儿，高鑫说，“我知道我……”
　　“太好了啊！”高朝突然喊，把高鑫和在厨房竖起耳朵听的薛晗吓了一跳。
　　高朝用手轻轻捏了捏高鑫愣住的脸，“我们家三金长大了，有男朋友了。哎晗哥！三金有男朋友了你知道吗？！”
　　薛晗从厨房走了出来，“我知……你不应该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啊，”高朝乐着说，“今天要不是你提，我都快忘了三金已经是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了，这样一个年纪谈恋爱不也正常吗。”
　　薛晗有些哭笑不得，“我还以为……”
　　“哎呀——”高朝揉了揉高鑫的肩，“我也不是个思想保守的老头，谈恋爱多正常啊。”
　　“那……”高鑫开口，“我…今年春节放假，能和他一起去旅游吗？”
　　高朝看向薛晗，薛晗用眼神示意他自己决定。
　　高朝深吸一口气，说，“可以是可以，但是，得先带回家让我和晗哥见一面，我们才能放心。”
　　“真的啊？！”高鑫尖叫着搂住了高朝的脖子，“哥我爱死你啦！”
　　高朝拉住她的手，“哎好好好，我和你薛晗哥还得做饭，你就在客厅吧，一会儿小姨来记得开门。”
　　“嗯！”高鑫疯狂点头。
　　高朝笑了笑，和薛晗一起进了厨房。
　　薛晗向外看了一眼，又看看高朝，“你真放心？”
　　高朝一边切菜一边轻叹了口气，“你说呢晗哥。但我刚才也想了一下，小姑娘最后也会离开，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就像我们一样，我们又有什么权力去控制她的人生？”
　　薛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可以啊你，思想觉悟改变的如此之快，都快跟不上你了。”
　　高朝乐了，“看来我的家庭地位要改变喽？”
　　“哎我没这么说过啊，”薛晗把焯过水的生菜捞了出来摆盘，“你的家庭地位不容撼动。”
　　高朝笑了一下，搂住薛晗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薛晗笑了起来，“咸不咸啊？刚才撒过盐不小心用手抹了一下脸，估计挺咸的。”
　　高朝把调好的料汁倒到生菜上，“咸就对了，咸就证明我晗哥‘盐值’高啊。”
　　薛晗一愣，接着乐了好长时间。
　　“叮——咚——”
　　“三金开门！”高朝把菜往桌子上端，边对着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看的三金说。
　　“噢！”三金收起手机，像个小孩似的蹦哒着过去，一打开门就喊，“小姨我想死你啦！”
　　“我也想死你啦！”轩一冉笑着回应，“嗬！大姑娘了啊，处对象了没啊？”
　　“今天晚上回来刚向我们俩宣布过，”高朝用纸擦了擦手，“三金有男朋友了。”
　　“真的啊？！”轩一冉拉住高鑫的手笑着向后撤了一步看着她，又上前一步凑近了问，“长的帅不帅？有照片吗？”
　　“嗯。”高鑫红着脸点头。
　　轩一冉兴奋的说，“走走走，让小姨看看是哪个臭小子看上了我们家三金。”
　　晚饭很丰盛，高朝抱着胳膊看向客厅的两人，“哎，那对姐妹花，上座吃饭了。”
　　两人看向高朝笑了一下，走了过来。
　　轩一冉看了眼桌子上的菜，“这么丰盛啊。”
　　高朝拉开凳子，“尝尝，看你能不能尝出来哪个是我做的哪个是薛晗做的。”
　　“你俩都上手了啊，”轩一冉笑着说，“我还以为小晗在书房呢。小晗呢？”
　　“这儿呢，”薛晗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你们先吃，还有粥在熬，我马上出来。”
　　“先吃吧，”高朝也坐了下来，“晗哥在厨房憋大招呢。”
　　轩一冉笑着夹了块鱼肉吃了，点点头说，“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鱼不是你做的。”
　　“嘿，”高朝乐了，“为什么啊？”
　　轩一冉又夹了一块吃了说，“又不是没吃过你做的鱼，能让鱼变得那么‘那么美味’的也就是你了。”
　　高鑫也夹起鱼肉吃了一口，笑着说，“小姨说得对。”
　　高朝挠挠头，“我上回就是忘去鱼鳞了而已……”
　　轩一冉叹了口气，“薛晗能吃得下你烧的菜可真是非常捧你的场了。”
　　“什么？”薛晗端出两碗粥笑着问，又转身进了厨房。
　　三金提高了音量，“小姨说，你吃的下我哥做的菜也是很给他面子了。”
　　薛晗又端出两碗粥，笑着看着高朝，“主要是他盯着我，我也不好不吃。”
　　“哎，不是，”高朝哀嚎，“我可是照着《健康菜谱大全》一点一点做的！”
　　“没说你做的不健康，”薛晗说，“吃你做的饭，我胃病都好的多了。”
　　“真的啊？”高朝大笑起来，“看到没？我还是有用的！”
　　“哎是是是，你最有用，没人说你没用。”
　　四人顿了一下，都笑了起来。
　　“我说几句啊，”轩一冉拿起杯子，“这毕竟作为一屋子里辈分最大的人，新年了，大家都有新气象。三金也交了男朋友，未来学业也肯定能节节攀升！以后你的小男朋友欺负你，就把他带到我那儿，你看我怎么收拾他。然后是高朝和小晗了，祝你们俩各自都事业有成！两个人幸福安康，白头偕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窗外的天空爆出一朵烟花。
　　“今年允许放烟花了？”高朝转过头看着窗外。
　　烟花在天空中绽放，把黑暗的世界照亮，也照亮了黑暗的眼睛。
　　“哎晗哥，”高朝碰碰薛晗，“我们俩一定会相爱到八十岁。”
　　“八十一岁你就想打架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