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Chapter06】 ...
-
为了训练我的n r l不分的普通话,凯瑞专门设计了一句话课程:“能扔了。”
三个字,如此饶舌,害我练了数月之久。
家中本就冷清,和睦相处之后,我和凯瑞都把对方视为很好的伙伴,无论学习还是生活,彼此都有了默契。
但有件事,我惦念已久,数次的自我心理暗示之后,我终于带着积压已久的愧疚说出了对不起。
“什么?”凯瑞略为惊讶,“好端端的说什么对不起?——难道,你做亏心事了?”
我嘟了嘟嘴:“上次摔坏你的白玉弥勒,对不起。”
“哦……”他悟了过来,“我当出什么大事呢,只是一块玉而已,不用耿耿于怀。”
“可是,”我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来我所知道的:“那是你妈妈留给你的。”
“人都不在了,一块玉弥补不了什么的。睹物思人也不是什么好事。以后如果我不在,才不会留什么东西给身边的人。最好大家都把我忘了,这样才能过他们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不留?遗物这东西,就是为了防止家人朋友把你忘记了,这叫个人价值提醒。”
他轻轻一笑:“个人价值在于你能给别人做点什么,带来点什么,而不是要别人记着你。”
“哎,你的境界……真的是比我高尚太多了。我俗气,我就喜欢纪念品。”我开玩笑道,“同学一场,你不留点纪念品给我?”
“你?”凯瑞看了我一眼,“好啊。想要纪念品,晚上九点上天台。”
“什么东西啊?”
“到时就知道了。”凯瑞故作神秘。
那个傍晚过得格外漫长,我感觉等了一个世纪,才等到九点。
上了天台,苏凯瑞正在花房,一见我便直招手。
我向来对花草无感,但见他神情雀跃,急急上前看个究竟。
凯瑞指着一大盆耷拉着长叶子的植物说:“看,过会儿就开花了。”
我都不知道这盆花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只见杂乱的针状绿叶中间,几根花筒挺然翘首,披一身绛紫色外衣,似有几分清冷。
我一脸疑问地看向他:“这是什么?”
“昙花。”凯瑞答道,“又叫琼花,优昙钵花,韦陀花。”
“昙花叫琼花是因为古代的文人雅士要起个好听的名字方便作诗嘛,可为什么叫优昙钵花、韦陀花?”
凯瑞耐心地向我解释昙花的名字由来,从优昙钵罗花说起。他说,优昙钵罗花是梵文音译,意思是祥瑞灵异之花,简称为优昙钵花、昙花。
“那韦陀花呢?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凯瑞看着那紫色的花衣,说:“这里面有个传说。”
“传说?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快讲快讲。”
凯瑞扫了我一眼,“小孩子。”
我故作认真地说:“很多年没听过睡前故事了,给你机会你要珍惜。”
凯瑞笑了笑,言简意赅地讲了个小故事:“传说,昙花本来是天上的花神,因为和韦陀相恋,触犯天规,被贬为地上的一朵昙花,而且只有一个时辰的花期。韦陀则被打下界转世做了凡人,把前世的种种都忘了。昙花很痴情,她并不死心,为了见韦陀一面,她计算好韦陀回家的时间,在韦陀下山的路边开花,所以昙花又叫韦陀花。可惜,年年岁岁,生生世世,她花开花谢无数次,韦陀始终没有认出她来。”
“就这样?”
“就这样。”
“太没意思了。”我嘟哝道,“一点都不浪漫。”
“其实我觉得这个故事挺好的,有现实主义基础。”凯瑞说,“既然已经没有机会在一起,还记得以前的种种,对彼此都是种折磨,不如忘记。”
“那你应该喜欢韦陀,干嘛喜欢昙花?”我习惯性地跟他作对。
“昙花是我妈妈最喜欢的花。她说,昙花是最高傲的花,所以受不了尘世的污浊,只能来了就走。她还说,昙花香是世上最纯洁的清香,闻过的人永远不会忘记。”
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聊他母亲,他未能谋面的母亲。那是一段平凡而美丽的爱情故事——大学校花和军训教官相恋,冲破重重阻挠走到了一起,但没想到天公不作美,结婚一年,校花在难产中微笑着死去,留下新生的儿子,以及丈夫一生的遗憾;他给我讲述他的童年,讲他在北京求学的日子,那些独来独往的日子。
他跟我讲他过去的一切。口气平平,但在我听来,平淡之外,是那么的孤独。
我忍不住挽住了他的手臂,欲言又止。
凯瑞低头看了看穿过他的臂膀的我的手,带着满眼的笑意覆上了他另一只手,轻拍了一下,说:“花开了。”
我们凝神望去,只见全株微微震动,绛紫色外衣缓缓裂开,柔白的大花瓣努力地互相借力,拼命往外撑开,最后撑出了一朵朵雪白的大花。丝丝的花拆声不绝于耳,一股幽然而清新的淡香在不知不觉中蔓延了过来。
不知不觉中,凯瑞与我,十指紧握。
那个夜晚的的昙花一现,是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美好。但同时,隔天的事情也是我永远忘不掉的伴奏。
第二天下起了倾盆大雨。阮钥没有带伞,跟我挤了把小伞,准备从我家拿把伞回去,结果,与苏凯瑞撞个正着。
她这才知道,苏凯瑞一直住在我家。
我下意识地解释,因为大人们的关系,他是暂时寄宿的。但阮钥似乎并无耐心听这个,她把我拉到了一旁,塞给我一个粉红色的信封,红着脸说:“你跟他熟,早说嘛……帮我把这个给他吧……”
面对亲如姐妹的同桌好友,再看一眼那个清瘦的背影。我心里被什么抓了一下。
我握了握拳,豁了出去:“阮钥,其实,我跟他……在一起。但是没关系,我还是会帮你把这个拿给他。”
阮钥攥着情书的手突然紧了一下,迅速地往回缩,下一刻,她的头低了下去,喏喏道:“幸亏先来问了你。谢谢你梦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不用出丑。”
“阮钥……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阮钥道,“我们是好姐妹。你快乐,就是我快乐。”
我战战兢兢地看向她,看她的眼底,分明涌着泪。
即便如此,我始终还是没跟凯瑞说,阮钥喜欢他。因为他是我的。
他从未对我说过“我喜欢你”。
但我不在乎。因为我喜欢他,而他又在我的身边。这就够了。
我相信爱是一个人的事,恋爱才是两个人的生活。我相信既然我们在交往中,他便是在乎我的,他不需要说什么,我有着被爱的感觉。够了。
直到母亲私下把我拉到她房里,声色厉然地说:“别跟我说你谈恋爱不影响学习,我不关心这个。我只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阿凯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