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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原定计划里,在离开密林后,苏慕要前往开临城寻求帮助。她知晓自己实力不足,独自前往有诸多不妥。可当骏马靠近开临城时,苏慕见到了游荡的天魔。
城墙只有尽头一抹,但天魔肉眼可见。
她毫不犹豫调头离去,前往下一个城门。
连续两个城门被堵后,苏慕下定决心,往罗盘指引的方向去。
江水仍旧波涛汹涌,裹挟星子倒映往尽头冲去,疾驰的马儿在山脚停下,徘徊不前。
又一声嘶鸣后,苏慕从马背上爬下,她近乎狼狈的倒在地上,难以站立。
白马不知苏慕所为,见她半天不动。以头抵起苏慕脑袋,想让苏慕起来。
好一会苏慕才缓过劲来,她摸了摸骏马的鬃毛,小声说了句谢谢。不想被咬住衣角,白马用马蹄刨了刨地面,打算再驮苏慕一程。
“这儿不是你的长处。”苏慕说,她站起来身来,掏出怀中的罗盘,上面的光点距中心大大缩短一截,这代表目的地已经不远。但是……
苏慕仰视这片山间草木,神色平静,“错月山。”
她曾经来过这里。
记忆中有有人重兵把守,寻常人难以进入。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昔日的守护者眼下都去了城门御敌,错月山空无一人。
她告别白马,顺着记忆上的路线找去,很快寻到了那条山道,残草落于长阶,山风拂过苏慕的面,像是回到了初始之地,缱绻而安宁。
苏慕托着罗盘一路向上,瘦弱的身影几乎被两旁竹影埋没。一切都如此顺利,剩下的只用双足就能完成,希望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但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充溢的清气在一点点瓦解封印,于锦囊中飞出的魔气借风之势,逃逸他处,酝酿力量。
平静的幽谷传来异动,有什么巨物在地上匍匐前进,所到之处树木倒伏,草木枯萎。
山道间的苏慕不敢停下脚步,她发力狂奔,可终是力若尘微,当多年前的一幕重现于眼前,但挡在她身前的大金不在。
和过去一样的高大可怖,巨桶一般的身形盘起,居高临下望着苏慕。
两方对视片刻,巨蟒率先发起攻击,它一口咬向石阶上的苏慕,不想扑了个空。
少女不再弱小,自她指间飞出的傀丝牵引着本人躲开致命一击。
竹海上空的身影随青竹微微晃动,苏慕往远处奔去,后方巨蟒紧追不舍。
可她还是太弱了,体内灵力耗尽后,苏慕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她转过身来,想借剩余的灵力给巨蟒致命一击,但巨蟒的反应比苏慕更快。
蛇尾撕裂虚空中的细丝,直接将人挥向崖底。那声惨叫淹没在茫茫细雨中,了无痕迹。
……
苏家,和光院。
凝霜带回来一个消息,府里最后一批武者也被调走了。
呆坐在廊下的侍女们不知所措,有人装傻一般,“去,去哪里啊?”
凝霜捧着饭碗,却无半点胃口,“去西城门。”
“书院来的仙人已经扛不住,受了重伤,他们是派去顶替的。”
她哽咽了下,哆嗦着递出另一个消息,“家主也受伤了。”
这个消息一出,本就安静的院内更是死寂,有人受不了夺门而出,不知去哪痛哭。也有人面如死灰,默默流泪。
见状凝霜不敢道更多,比如有修行者被天魔刺激,发疯大骂苏池正,说苏池正不能启动护城大阵,算什么城主。
她麻木咽下米粒,忽道,“不知小姐现在如何?”
另一位侍女说,“谁知道呢,妖魔入侵,咱们府里有家主还算安宁,外头早就乱的不成样子。好些人发疯,打砸铺子的事都干出来了。”
“这么久也没小姐的消息……怕是遭遇不测了。”
她说完院内忽然狂风大作,那株海棠树簌簌落下新叶,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切断,如断线风筝,向着苍穹一头栽去。
……
昔日的鸟鸣山幽如今寂然无声,她从混沌中醒来,温热的液体又一次从额角流下,眼前昏暗不明。
草草擦去眼帘上的血迹后,苏慕尝试站起,结果脚腕的剧痛让她跌坐在地。
借着日光,苏慕才看见血肉模糊。她摸索着掏出袖中的帕子,简单做过包扎后,又在周边寻了枯枝,向着山顶重新出发。
罗盘指引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只要她继续前进就能完成任务。
可前行的脚步还是停下了。
颤抖的大地迎来骇人的怪物,苏慕冷静抬起头来,巨蟒缠绕在苍松之上,头颅倒悬,冲苏慕张开大口。
生的渴望让她忘却了痛楚,却无法抹去死亡的威胁。
苏慕半靠在溪边石滩上,疼痛让她喘息不已,眼角的血迹宛如血泪。
这个信物不仅系着一城百姓的安危,更是她的私心。
她要借助这次机会,光明正大离开苏家,前往太玄书院求学。
即将被阴影吞没时,手上仅存的灵力突然暴起。
化为利剑的灵力贯穿了巨蟒整个头颅,污血玷污了苏慕一身,死不瞑目的蛇头倒在苏慕脚边,竖瞳中倒映着少女坚强的身影。
她在地上歇了会,借着树枝站起,鲜血沿长裙流下,在地上渐开一朵血梅。苏慕视若无睹,只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
……
又一次进攻结束,众人已没了形象,纷纷靠坐在城墙根下,麻木看着初生的太阳。
城外天魔依旧在大笑,他用似笑非笑的语调说,“苏城主,谷镜被困城外,不得章法。敢问苏城主可有妙计?”
苏池正立于城墙之上,相斗多时,他也失了昔日的从容,外罩纱衣不知去向,只着一件锦袍负手而立。
听到天魔所言,苏池正不紧不慢道,“谷道友早已传讯,道真人将不日启程,赶赴开临城。某倒是要问阁下一句,待真人杀到,阁下是要跪地求饶,还是狼狈逃走?”
这话叫天魔表情难堪,他冷哼一声,“不用苏城主关心,倒是有一事好奇,还请苏城主解惑。”
“身为开临城城主,苏城主还需借助外物启动护城大阵。你这城主之位是靠什么坐稳的?”
苏池正一直沉稳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天魔大笑起来,“苏城主,有道是能者居之,你身为开临城城主,无法启动护城大阵,平添生灵之苦,被你连累的修行者命丧黄泉,该当何罪啊!”
天魔的声音极大,不仅苏池正听得见,城墙下的修行者也听得见,即便知晓现在大敌当前,但也难免心生怨恨。
为什么,身为城主的你启动不了护城大阵?
面对无声的质问,苏池正终是闭上了眼。
“胡搅蛮缠!”
一声暴喝打断这片怨恨,有人自远方而来,人未至,杀招已出。
“杀人凶手还敢振振有词,无耻之尤。”
自剑匣飞出的利剑杀向天魔,如天上之水倾落大地,势不可挡。
无数天魔哀嚎,只得被迫退去。临走前那天魔恨恨道,“再威风又如何,你等总有力竭之时,到时看是谁输谁赢。”
来者一身绛紫道袍,鹤发童颜,眉宇间自带正气。面对天魔挑衅,只冷眼回应,“尽管放马过来。”
战场暂时获得了和平,苏池正携人匆匆下楼,亲自将人迎入城内,毕恭毕敬道,“真人。”
来者正是太玄书院的真人之一,擅长剑道的通离真人,他抬手婉拒苏池正的虚礼,对周遭修行者言,“诸位不必担心,我既然来了,天魔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他声音清朗,在这城瓮自带回音,落到每个人心中时,只觉疲惫一扫而空,精神振奋。
他们看着通离真人和苏池正上了城楼,乃是带头冲锋之意,心中战意不由被点燃。
不知是谁喊了句誓死护城,剩下人也纷纷响应,高声道,“我等誓死护城。”
在这口号声中,苏池正率先向通离真人谢罪,“是苏某无用,不知城中有天魔潜伏,以致信物被盗。”
通离真人虚扶苏池正一把,正色道,“天魔潜伏修者心中,若不发作,肉眼难以察觉。今日之事,想来是他们里应外合,筹谋已久,怪不得苏城主。”
此事暂时不提,通离真人侧首看向苏池正,道出最重要的一点,“年容是否诞生了神通?”
苏池正脸色惊变,低眉难掩压抑之色,“未曾。”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
补天耗时弥久,金乌重现苍天后,女娲和众神力竭,于是前往三十三天外休养,不再过问世事。有大能者感生灵不易,自请为民,驻守鳌足以护四极。
女娲得知甚为欣慰,赐神通于四位大能者,以助他等修炼之用。
往后沧海桑田,补天之事沦为传说。鳌足化为天柱,四位大能者也早已逝世,唯有神通流转,一任又一任四极之主相传,共护苍生。
灵安域的上一任四极主人是苏池正之父,同时也是开临城城主。苏父去世后,太玄书院的玄都真人以请仙扶鸾之术,推测下任四极主人有可能诞生在苏家。
因此苏年容早早被送去了太玄书院。一为保护之意,二来也是合作示好。
而所谓的护城大阵便是大能者留下的阵法,由四极之主启动。苏父去世前曾留有信物,也可借此开启。但前几日信物遗失,致使一度失了章法。
得知苏年容还未诞生神通,通离真人不免失望,但还是帮苏池正挽留了一二,“玄都师兄卦象十次有九次不准。再来神通诞生后,若四极主人不主动告知他人。旁人多半不得而知,兴许那位并不知道自己继承了四极之主的身份。”
……
太阳在一点点攀升,苏慕只觉越发疲惫,日光撒在她身上,却好似行走在冰天雪地里,冰冷的手指难以抬起,只有双足在拖着身体机械前行。
被脚下藤蔓绊倒时,苏慕这才清醒过来,她低头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掌心,眼神重归坚定。
她虚握了握手掌,打算去拾不远处的罗盘。
但林间的异动阻止了苏慕,草丛中的沙沙声无比耳熟,跌倒在地的苏慕屏住呼吸,撑着身体一点点后退。
后背贴到树上时,苏慕见到了草丛里的生物。
还是那只巨蟒,或许是受过伤的原因,身形比上次小了不少,或许是这个原因,它不复先前的嚣张。只死定着苏慕,打算给予致命一击。
双方对峙许久,终于,巨蟒动了。
蛇头如闪电般出击,打算当场了结苏慕性命。
它快,有一道身影更快。
少年出现在苏慕跟前,手中聚起的屏障为她撑起一片天地。他转头看了眼苏慕,瞳孔微缩。
那一身伤口让他心如刀绞,他想痛骂苏慕任性,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可道出的话凶不了几分。
“笨蛋苏慕。”
巨蟒在发力,蛇头一下又一下砸在屏障上,眼见支撑不了太久,李行争不做停留,他抱起苏慕,往树林深处奔去。
在他离开刹那,屏障化作灵气消散无形,巨蟒紧随其后,势必要将两人吞入腹中。
辗转腾挪间,李行争得了反抗的机会,他安置好受伤的苏慕,折下手边树枝,化作利剑,向巨蟒发起进攻。
他的身法凌厉飘逸,兔起鹘落间,巨蟒身上已经多了数道伤口,再过一招,利剑插入巨蟒眼中,痛的巨蟒满地打滚。
胜负已定,李行争一跃而起,手中再凝一剑,直接砍下巨蟒头颅。
那颗头颅自半空掉落,砸在地上还滚了几圈,彻底没了生息,断口处的污血汇聚一滩,腥臭难闻。
李行争嫌恶避开污渍,冷脸来到苏慕跟前,少女一身狼狈,碧绿的衣裙脏乱的不成样子。长发混着血块贴在鬓间,苍白的脸庞被血迹掩盖。
李行争的视线落到苏慕手中攥的树枝,没好气道,“靠它就想杀敌?”
苏慕抿了抿嘴,“我还有灵力。”
“苏慕!”
李行争握紧拳头,他是真的被苏慕气到了,头一回任由情绪发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苏慕不答,那双他最喜欢的眼眸此刻不与李行争的对视,裹挟无数心事沉进湖底。
“我能做到……”
“做到什么,以遍体鳞伤为代价去完成,再去博取他人的同情。苏慕,你很得意吗?”
少女垂下眼眸,她抱紧怀中罗盘,最后说了句对不起。
两人一坐一立,无言的沉默是少年的气愤,藏在袖间的手握成了拳头,片刻后松开,他上前一步,背对苏慕道,“趴上来。”
“什么?”
李行争别过脸去,冷言冷语,“装什么傻,不是还有未完之事吗?”
……
又一次退回林中时,谷镜身上伤口不知新添多少,没了丹药后,纪雪不得不开始调动灵力为谷镜疗伤。
侍女望着头顶那枚铃铛,鲛纱制成的屏障失去流光,晶莹剔透的铃身又添一道裂痕。
她哭了很多次,这会已经哭不出来了,只呐呐着,“还能支撑多久?”
又或者说,苏慕到了哪里,是不是已经失败了?
她一个凡人,娇养在闺中的大小姐,什么都不会,根本扛不起一城安危的重担。
谷前辈看错人了。
外边天魔盘桓不去,狂笑声越来越近,黑暗中窜起一点星火,渐渐升起浓烟,步步逼近。
于这阵死寂中,天边云卷成海,过后,一道巨剑从天而降,无数天魔在剑光灰飞烟灭,哀嚎至死。
巨剑之下,谷镜长发散尽,道袍染尽污秽,已是强弩之末,她握着长剑,只道,“我相信她。”
……
将烟岚云岫推开后,晴空下的高峰反倒不像自然之地。这块云顶被修成一方巨大的广场,阵法填充其上,金色的符纹在日光下隐隐流动,除此之外只有雾霭。
罗盘上的光点在此地终结,李行争扫视了一圈,询问背后的苏慕,“这里吗?”
先前的不愉快被两人默契按下,李行争看着地上的阵法,眉头紧皱。
明明是第一次来此,为何他并不觉得陌生?
他顺着苏慕的指引踏入阵法,最后停在阵法中央。
这是一处方寸大小的玉台,上方的流光似水一般落下,继而蔓延至整个阵法。
苏慕走上前去,伸手欲摸怀中的锦囊,低头见自己手上污秽的血迹,下意识顿住了。
她寻了半天才在衣裙上找到一块不太脏的地方,擦过后才取出那枚寒玉连环。
但是……
寒玉连环已经被放上玉台,依旧毫无反应。
玉台前的苏慕慢慢攥紧衣裙,“为什么?”
谷镜前辈说,只要将那枚寒玉连环放入阵眼就算成功。可眼下玉台上的寒玉连环黯淡无光,仿佛在说她失败了。
绝对不可以。苏慕沉默低头,她撇开李行争,跌跌撞撞往回路去。李行争拦住她,“你去哪?”
“去找苏池正。”苏慕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她知道眼下自己该做的事。
李行争摇了摇头,他牵起苏慕的手,指引她看向玉台,“可能缺点灵力。”
他对上苏慕的眼眸,笃定道,“相信我。”
虽然口中说着这样的话,但李行争心中并无底气,只是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样做没错。
至于以往的经验……或许来自那些失去的记忆。
苏慕点点头,随李行争一同看向玉台,她的手沾了不少血迹,以致一尘不染的玉台都被弄脏了。
她指尖微缩了下,过后坚定展开,按在寒玉连环上,将体内仅存的灵力尽数送去。
上方的流光忽然停滞,下一刻,流光化作光柱,直冲天穹,聚合的云层被切开一道口子,仅仅一个呼吸过后,光柱朝四面八方散去,它将云层驱散,裹挟金光坠落大地。
如雪落之景,温柔,静谧,却霸占了整个大地。
第一片雪花落下时,缠斗的天魔还未反应过来,任由它融化在手背,而后体内魔气如抽丝般散去,身躯也一道消逝。
无数天魔哀嚎奔离,城墙下的修行者面面相觑,过后呼唤胜利,城楼上的真人则大笑起来。
密林里获救的侍女脱力跌坐在地上,不知是哭还是笑,剑修也停下剑来,寒冽的剑意被温柔的眼神取代。
“她做到了。”
……
天地扫荡一清,正气乾坤,宛如重获新生,崖顶的男人却激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庞染上一点薄红,几乎要将肺咳出来。从属担忧不已,“义父……”
“无事。”他停下咳嗽,解释说,“只是清气过于浓烈了。”
从属明白清气的来处,他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错月山,“若是义父不便,孩儿可以代为效劳。”
“不用。”他看着被李行争背下山的苏慕,眼中笑意与疯狂杂糅。
用于启动阵法的信物多是来自四极主人的血与灵力,那枚来自沧浪城的信物被他处理过,注定无法启动,想要开临城的护城大阵再现,就只能由四极主人亲自来。
之所以花费这么大功夫,只为一件事。
被剥去寸丹后,看苏慕是否还能得天道垂怜,继承四极之主的身份。
如今看来,天道确实偏爱它的气运之女。
他翻出掌心的阵法,静静观摩。
巴掌大小的阵法里,繁琐重叠的符文令人眼花缭乱,这道过去数年不变的阵法,今日从中生出一道裂痕。
他看着这道阵法,仿佛是老朋友见面,捻熟又随意着。
“天道总是任性,喜欢强加天命于他人之身。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天命既定时我尚且不在,无能为力,不过这次我可以帮忙提个醒,避免您又顺应天命,和他人结缘。”
说到这他笑了起来,“他日回归本体时,可别忘了感谢我。”
“道君。”
……
获救之后,谷镜等人折返开临城。离他们最近的城门是苏年容等人镇守的西城门。没了天魔,众人是额手称庆,见谷镜归来,常沁第一时间冲上前来,紧紧拥住谷镜。
“大师姐……呜呜呜。”
她有很多话要说,可真见到谷镜了,嘴一张就是哇哇大哭,眼泪鼻涕一块流。
“好了。”谷镜摸了摸她脑袋,明白她心里的委屈,“这不熬过来了吗?”
“可是可是……”常沁打了个哭嗝,用手比划着,“好多血,好可怕。”
另一位学子按住爱哭鬼的手,替她说了,“常师姐的意思是说,虽然天魔很可怕,但因为有谷师姐帮忙,所以就变得不可怕了。”
“真要感谢起来……”谷镜眨了眨眼,“得感谢那位苏姑娘。”
“苏姑娘?”
众人一时迷茫,另一边的司徒修已经走向纪雪和影仆,了解到详情后,司徒修脸色大变。
“你们就让她一人走了?”
侍女躲在纪雪身后,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司徒修呛声,“这主意是她出的,又不是我们逼她的。”
被呵斥的纪雪心如刀绞,即便如此,她还是轻声细语,强颜欢笑,“眼下阵法成功启动,想来她也平安无事。”
司徒修握紧手中长刀,根本听不进去,“慕锦自幼生于闺中,连门都没出过。让她去启动阵法,怎么可能相安无事?”
他说完丢下纪雪,转身欲询问阵法所在之处,不想被苏年容拦下,对方冰冷的神色表明拒绝了一切。
“阿姐如何,用不着你这个罪魁祸首担心。”
那头战场还未打扫,众人一身落拓,这厢转头就是火药味十足,惊魂未定的太玄书院学子被拉走注意力,常沁更是哭都忘了哭,张大嘴巴看两人争吵。
苏师弟的姐姐居然和苏家死对头有联系,不对,苏师弟的姐姐居然是个凡人,还是不对,救了一城百姓的恩人是苏师弟的姐姐。
她最终把这话牢记在心中,暗道不要多想,又竖起耳朵听苏年容和谷镜谈话,师姐言,她要去见一见那位苏姑娘,向她表达谢意。
这个要求不过分,苏年容甚至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犹豫再三,还是寻到了借口。
“护城大阵在错月山,那儿是苏家禁地,容我告知爹爹一声。”
结果一旁的司徒修听完直接掉头离去,赶赴的方向八成就是错月山。
司徒修的态度让苏年容脸色铁青,当下也不等苏池正回复,抱拳道,“师姐请随我来。”
此刻后方的纪雪也上前来,开口道,“苏姑娘奔波数十里,定会身体不适,我善一些医术,苏道友若是不弃,愿为同往。”
“我也去!”
常沁举起手来,见众人看向自己,她涨红脸振振有词道,“救命恩人,当然要见一见。”
后方几位学子齐齐叹气,师姐,你的吃瓜说辞太简陋了。
……
翠微鸟鸣,竹海清幽,令人宁静。苏慕趴在李行争背上,昏昏欲睡。
大约是怕苏慕睡过去了醒不来,行到半路的李行争无端话多起来,一会儿骂苏慕没良心,一会儿又说苏慕逞强。末了还要苏慕写检讨书。
被浓重睡意拉扯的苏慕努力睁开眼,吃力问,“写什么?”
李行争在心里松了口气,继续和苏慕吵闹,“因为你不听话,不听话的学生是要受罚的。”
他倒是很像做出一派德高望重的模样,可惜嘴皮子飞快,带着毛头小子的不稳重。
背上的苏慕笑了起来,少年的背并非是想象中那般温暖,更接近草木的无冷无热,她用脸颊贴着李行争的背,低声道,“别担心我,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去太玄书院。”
李行争立刻凶起来,“什么死不死的,尽说些晦气话。”
苏慕顺着李行争的意,没再聊她的,“那你呢?”
你一直不能离开和光院,这次是怎么来的?
两人相处多年,早已心意相通,李行争明知苏慕在问什么,偏生此时装疯卖傻起来,“我什么我,我比你健康多了。不许顾左右而言他。”
他不想答,心事重重的苏慕也不再追问。一时只闻竹海翻滚,风吟长啸,少年的身影踏过每一阶青石板,犹如过去岁月,点点滴滴,终汇成长河。
……
一行人中,常沁是脚程最快的,可队伍里头有后加入的苏池正和通离真人,量她有千百种手艺,也不敢飞在前辈前头,只在心里千催万催,希望快点到地。
好在错月山离开临城不远,个个又是精英,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山下,还未落地说上几句,就见白马驮着苏慕朝他们缓缓走来。
“苏姑娘。”
“阿姐。”
“慕锦。”
最后一个称呼让原本心中起波澜的苏池正直接变了脸,他冷冷扫过司徒修,迫使对方驻足后,这才走向被谷镜扶下马的苏慕。
见苏慕一身狼狈,血染绿裙,苏池正皱眉问,“发生何事?”
苏慕倒在谷镜怀中,喘息道,“遇上了妖魔。”
闻言苏池正脸色更差,第一时间驳了苏慕的说法,“不可能,错月山乃清幽之地,怎会有妖魔作祟。是不是你……”
“苏城主。”谷镜打断苏池正的话,纵使苏池正是苏慕的父亲,她的语气也不大客气,“错月山之事如何,苏城主自可派人探查,晚辈认为,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救治苏姑娘。”
说完她目光看向后方的纪雪,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让出位置来。
被反驳的苏池正面色不佳,但还是要强,“我府上自有医者。”
谷镜再言便是冲撞了,一旁的通离真人出面打圆场,“我观苏姑娘气息微弱,还是先救人要紧。”
苏池正神色难明,纪雪和司徒修是一伙的,先前苏慕被掳,司徒家的算盘他是一清二楚,眼下让纪雪医治,难保她不会道出些什么。
可他再阻拦,亦会让众人生疑。
在这种不被默许的情况下,纪雪上前来,替苏慕探了脉,她还未出诊断,眼眸半阖的苏慕抚上纪雪手背,轻声道,“我的安危就拜托纪姐姐了。”
那缕微弱的灵力从苏慕手心没入纪雪手背,她睁大眼睛,抬头想说什么,却和苏慕正好对上视线。
少女的右眼充血,另一只眼眸聚不齐半点亮光,她就这样望着纪雪,含笑把决定权交到了纪雪手中。
是当面揭穿她不是凡人的事实,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她暂时结盟。
探脉的手收回,纪雪起身看向众人,眼神摇摆不定,她双手攥在一块,只道,“苏姑娘外伤颇为严重,我暂时施法护住了她的心脉,需得找个僻静处尽快医治。”
此言一出,苏池正立刻接话,“年容,去将你姐姐接过来。”
他看向纪雪,眼中不知作何情绪,但还是拱手道,“多谢。”
纪雪为难点头,目送几人离去。待身边再无他人,司徒修这才问道,“你为什么……”
他与纪雪相处多年,少女撒谎时有什么习惯他再清楚不过。方才纪雪就是在撒谎。
纪雪不敢看向司徒修,她心乱如麻,偏生思绪稳定,道出的话也极为有条理。
“天魔之乱刚结束,苏城主一心护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将苏姑娘的事说出来,容易让真人觉得我们是小人行径。留着这件事,日后再作打算也不迟。”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再来,我也可以借此正大光明拜访苏家,去见苏姑娘。”
她问司徒修,“这样不好吗,修哥哥?”
听到这司徒修脸色稍缓,他抬首看向纪雪,真心实意道,“纪雪,谢谢你。”
除去一句谢外,司徒修再无多言。胸口密密麻麻泛着疼,她吸了口气,努力挤出笑意,少女说着无妨的话,最后目送心上人的离去。
碎发掩盖住她的脸庞,遮去眼中的情绪,她按住胸口的玉饰,心中的渴望卑微又坚定。
她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修哥哥必须是她的。
……
天魔动乱时,柳挽风驻守东门,虽说凶险比不起他处,但柳挽风也轻松不到哪去。
等局势平静下来,她将剩下琐事交于他人,第一时间去寻苏年容,却被告知苏年容去了错月山。
“错月山?”
武者不敢隐瞒,只俯首道,“说是大小姐在错月山,城主和通离真人也一道去了。”
柳挽风还是那身华贵衣裳,但与天魔纠缠多时,衣裙已经沾了污泥。她站在那,见太玄书院的学子眼神隐晦,似乎一下子明白了。
那个废物……
同行的秋月问,“夫人,我们要不要?”
“不用。”柳挽风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一道清尘诀下去,她又是那个高贵优雅的苏家女主人。
她说,“他事城主会处理妥当,你我先回去,替通离真人安排住处。”
她猜或许是苏慕立了功,得了几句青睐,她跟着赞许一二,再大肆摆宴,歌颂通离真人,让全城百姓感谢太玄书院,到时谁还会记得一个没了寸丹的废物。
柳挽风是这般想的,她坐在花厅里,准备好了一切,等着苏池正几人归来。
她勾勒着想象中的画面,在尽头见到了苏池正的身影。
还未勾起的嘴角在见到苏池正的怀中人时凝住,再上移,是苏池正焦急的神色。
她等待的人终于归来,却不曾多看她一眼,只抱着那个女人的孩子去了他处。
心中那处情绪还未散发更多,她的孩儿便至她跟前,忧心如焚,“娘亲,阿姐受了很重的伤,快找大夫。”
“是吗?”柳挽风适时露出慈母的表情,第一时间安排人去寻大夫,又让众人去别处歇息。不想其中一位女学生道,“我没事,小伤而已,还是苏姑娘要紧。”
她说着犹豫了片刻,借着去寻通离真人的由头,拉着谷镜一溜烟跑进了后院,要去探望苏慕。
无人在意柳挽风这个主母,就连苏年容也要去见苏慕。她放任自己的孩儿离去,目光深远,那张温柔美丽的脸庞不在阳光之下,幽幽叹息着,“真是可惜了。”
怎么不直接死了呢。
……
自那日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和光院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凝霜望了眼屋内,下意识捏着手里的帕子,和身边人倾吐心声,“小姐都睡了这么多天了……”
“莫担心,这次是仙人出手,小姐不会有危险的。”
提到医者凝霜紧绷的表情松开,又看向檐下那株海棠树,感叹起来,“真是万物有灵,小姐受伤了,它也是萎靡不振。”
昔日绿意满头的海棠树这几日不知怎么的,落叶纷纷,海棠花盛开时节不见一点红。
这番异象她没有多想,毕竟她知晓苏慕有些地方异于常人。
一日又过,到傍晚时分,昏睡多日的苏慕终于醒来。在屋内打络子的凝霜见了又惊又喜,轻声询问,“小姐可算是醒了,想吃点什么,还是让大夫过来看看?”
苏慕摇了摇头,问起这几日的情况。
“小姐回来那日妖魔就退了,这些天家主和夫人皆在外奔波,处理城中事务。书院来的仙人歇在别处,他们很是关心小姐,说等小姐醒来,要见上小姐一面。”
苏慕一一听完,复又问,“司徒家呢?”
这像是苏慕问了不该问的,凝霜变了脸色,见外头没有人来,方才压低声音道,“来过一回,被家主拒了。”
这不奇怪,两家有仇,苏池正能让司徒修进门才奇怪。她将眼下情况梳理了一番,天色已晚,又一个侍女掌灯进屋,见了苏慕格外开心,转身去喊其他人。
过后一群侍女涌来,围着苏慕又哭又笑,凝霜见苏慕脸上倦意未消,将人尽数哄出去,末了打算拔灯吹蜡,被苏慕拦下。
“可以点着吗?”
凝霜应了她,只是嘴上忍不住又念叨起来,要苏慕注意身体。
窗外月至中天,苏慕靠在软枕上,屋内灯火通明,窗纱朦胧了外头的海棠树,连带窗边少年也模糊不清。
少年似乎很久没合眼了,眼里透着疲惫。即便如此,见到苏慕醒来,脸上喜意难掩。
苏慕看向他时,少年故意板起脸来,仿佛还记错月山的仇,阴阳怪气,“哟,我们的开临城大恩人醒了。”
如果是过去,苏慕会和李行争闲话几句。但今日的苏慕格外沉默,她望着少年,左眼清晰浮现出海棠树上的阵法。
【功法:蕉鹿之梦
状态:已录入
攻击范围:30尺
攻击距离:500尺
所需灵力:5000
所属五行:木】
……她能感受到,这株海棠树的生息在消散。
依附海棠树的少年一如从前,抱胸和苏慕闹脾气,刀子嘴豆腐心,说着挑剔的话,满眼都是苏慕。
那些情愫被一一抽离干净,她抬头对少年说,“李道长,我们结契吧。”
人物卡:
【昵称:落影
身份:三清天第一美人;太玄书院弟子
等级:90
血量:9W
灵力:6W
所有物:流梦琵琶(凝神镇魂,抵御不邪之音)】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淮南子·览冥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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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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