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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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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柄长刀直接要去了相清宫半条命,来不及追杀被救走的裴宸,管家颤着手扶起相清宫,他想要施法止住伤口,偏生灵力一接触到伤口,就会造成更大伤害。
道魔不两立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明显,反应过来的管家急忙割了手腕,要送到相清宫嘴边,但是相清宫拒绝了。
他拽住管家的手腕,既是制止也是拒绝,“宗叔,我不会喝的。”
那双血眸再也无法褪回原来的样子,丛生的魔纹终于覆盖了整张脸,干涩的喉咙里是对血与肉的渴望,但脑海里盘旋着惨死的娘亲。
不能,不可,不该。
管家红了眼,他扶起相清宫,昔日稳重的长者如今话里全是难掩的慌张,“没事,没事,我们去血池,血池也能……”
可相清宫说,“宗叔,我累了。”
去血池的下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彻底堕为魔,变成一个渴望血肉的怪物。
那不是他要的。
他是白凤城少城主,爹娘最疼爱的孩子,一个三清天的修行者。
在决定单独会见裴宸之前,相清宫就存了死志。他猜自己可能会被裴宸所杀,只是没想到在这之前得到了答案。
那个折磨他多年痛苦的答案。
只是碰巧拿来练手的意外。
最初的不可置信和痛恨过后,此刻的相清宫是更多的茫然和疲惫。
他走不下去了。
他非人杰,难续复仇之心。
况且还有苏慕锦……
他抬起头来,“宗叔,剩下来的事要交给你了……”
体内的无定骨在一点点瓦解,逸散的魔气让一旁的尚付好奇不已,身为非人之物的它听不懂另外两人的话,只是一遍一遍尝试收集这些魔气,试图将它们还给相清宫。
“打开飞云楼安排下葬吧,娘已经等爹很久了。”
燃烧的火把终归无法照亮一切,阁楼之外,黎明即将到来,金乌会扫除所有黑暗。
阁楼之内,相清宫的呼吸渐渐放缓,最后的最后,相清宫说,“宗叔,能给我一簇真火吗?”
让他在生命最后一刻,以一个人的身份死去。
“……好。”
……
自相府离去后,裴宸悬着的心一直没有放下。虽成功脱身,但裴宸明白,他的计划已经落空了。
更重要的是,裴宸脚步稍稍放缓,冰冷的长刀便贴到了他的背后,几欲再饮一次血。
他知道来者的身份。
连相最忠诚的手下,空桑司里最锋利的刀,初四。
此人一向神出鬼没,少见其影,加之各司其职,裴宸和他交集极少,今日忽然闯入相府救走自己,想来只有一个原因。
连相吩咐的。
过多失血让裴宸略有些口干,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想到方才在牢中说的东西,裴宸内心的不安在扩大。
他听到了多少?
若是最后那几句,他还有补救的机会,可要是被知晓他图谋仙骨一事,连相绝不会饶了他。
脚下的步伐越发凌乱,一个踉跄打断了前进,等裴宸回过神来,那柄冷硬的刀鞘就横在他胸前,除了避免让他摔得太难看外,什么都没有。
裴宸,“多谢。”
初四没有应他,他收回刀鞘,继续往前走。再行几步就可以上飞舟,回去见连相了。
但这不是裴宸要的,他借着这个机会和初四攀谈起来,“若不是有你,我可能就要命陨在相府了。”
“你有所不知,那相清宫城府极深,借着废人身份向我博取同情。谁曾想他居心叵测,对我下此毒手……”
“有什么话留到义父跟前讲吧。”
初四打断了裴宸的话,因戴了半张面具,眼眸被遮掩,无人知晓他眼中的情绪。但那微扬的嘴角,显露着主人此刻的心情。
是对裴宸的嘲弄和嫌弃。
所以他是知道的……
裴宸垂下眼眸,转眼又殷勤起来,“我没别的意思,我同相清宫交好,只是想助义父完成大业。”
“相清宫为白凤城少城主,若能借他的手掌控白凤城,回头监视书院岂不是轻而易举。”
那张被真人称赞的剑眉星目,此刻热情过了头,笑语盈盈,恨不得同初四结为刎颈之交。
极尽的讨好和谄媚终于换来了对方的厌恶,“什么本事,被他反杀后跪地求饶的本事吗?”
“三清天侠肝义胆的道子,呵。”
这不加掩饰的话似乎刺中了裴宸,夜色中他的神情一顿,眸中情绪起起伏伏,最后归于无声。
直至接近飞舟时,一直不出声的裴宸重新开口,“能叫上阿影吗?”
初四冷笑,“找她帮你求情?”
面对初四的讥讽,裴宸似乎没了方才的热情,只是道,“相清宫那一刀刺在了丹田。”
腹间的伤口还在作痛,那些金水之气如它的主人一样歹毒,深入丹田,肆意绞杀着其间的灵力。
这事无法作假,初四抓过裴宸手腕,确认当下情况非是他能一个人解决的。
问及这位三清天第一美人的去处时,裴宸说,“她在城外树林等我。”
等待今夜的结果。
对于这两人的郎情妾意,初四只嗤笑一声,不欲多言。
正如裴宸所说,落影的踪迹确实好寻,当初四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时,这位有名的冷美人直接变了脸。
“你……”她话中失去了平日的清冷,反而多了一丝不可见的恐慌,“是他让你来的吗?”
对于落影的质问,持刀的初四半字不提,他只扫了落影一眼,道出寻她的原因,“裴宸受伤了。”
落影听后神色难明,初四的出现意味今夜裴宸的行动失败了。不仅败了,而且输得很难看。
得知这个消息时,落影心中有种说不起道不明的情绪,裴宸失败了,那就意味着另一方的胜利。
她是该为那个人高兴,还是伤心裴宸的失败?
怀着这些剪不清的情绪,落影跟上了初四的脚步。并于一处树荫下,见到了受伤的裴宸。
他伤的着实不轻,腹间的伤口一直流血,气息不稳。落影来时裴宸已经撑不住靠坐在树下,脸色惨白。
当那袭白色倩影来到他身边时,裴宸抬起眼眸,回了一个虚弱的笑容,“阿影,对不起。”
落影没有回答,她避开了裴宸的视线,只低头专心为他处理伤口。
乐者的调理和医者不同,玉箫声起时,初四亦能感受到心神的平稳与祥和。
他转过头看去,树下的白衣神女垂眸弄箫,在这最黑暗的黎明前中闪闪发亮,令人难忘。
一曲结束,裴宸气息逐渐平稳下来。抬眸的第一眼便落在了落影身上,其间的情深自是不用多说。
他说,“阿影,能不能陪我一起回去?”
落影没有回答,回应他的是不远处初四的冷笑,在嘲笑裴宸的无用。
这一声似乎刺激了裴宸,他神色一变再变,几近挣扎后,道出了先前在相府的事,“我中了相清宫的计谋,被他刺伤。为了活命,说了一些事……”
他欲言又止,不敢说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只一味恳求着,“阿影,帮帮我,我是为了义父才这样做的,我不想被义父责罚。”
被求的落影依旧无动于衷,她握着手中玉箫,脸上是不变的冷淡和疏离,声音空灵动听,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女质问凡人,“你说了什么?”
但裴宸答不出来,他张口难言,组织了数次还是说不出来,吞吐着希望落影的相助,“阿影,我……”
这场好戏逗的初四发笑,为不使半道无下文,他帮忙补上了缺少的环节。“他说了什么,不过是败在相清宫手下,为了活命帮相清宫确认了毁他灵息的凶手罢了。”
他注意着落影的表情,恶劣的将重头戏放到最后。
“哦,还说了和苏慕锦是同一人。”
落影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看向裴宸,被注视的裴宸无力反驳,只能一遍又一遍解释,“阿影,我没有说出义父的名字,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义父。”
“帮帮我,阿影帮帮我好不好。”
他好似放下了所有骄傲,跪在落影面前卑微低下,希望得到心上人的垂怜。
但落影无情拨开了那双手,她站起身来,身姿清冷缥缈,低垂的眉眼使得旁人看不清她眼中情绪,她说,“我说过的,不会再回那个地方。”
“阿影……”地上的人面色灰败,颓废不已,他望着落影,眼中露出绝望之色,“你就不能为我破例一次吗?”
倒映他眼中的神女只闭了眼,侧首转身离去,她的身影从裴宸面前经过,最后消失在初四后方。
黎明终于来临,金乌第一缕光照在了树梢上,看够了戏的初四走上前去,长刀出鞘,话中尽是轻蔑,“道子大人,我们走吧。”
跪在地上的裴宸一言不发起了身,大约是过于恐惧和害怕,起身时还绊了下,引得初四发笑,越发看不起裴宸。
而在初四看不见的地方,那双本该绝望的眼眸无比冷静,颓废的脸上尽是薄情与算计。
他看着初四的后背,无声问道。
所以……你不知道仙骨一事。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