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总是不黑化》一期声一

76、第 76 章

　　虚幻的金光自天幕撒下，以水凝成的莲叶在脚下盛开，汩汩流水于耳边流淌，溪石边的落影抬头，五指已按在琴弦，蓄势待发。

　　那张冷艳绝美的脸永远都是拒人千里之外，故而无法分辨是本性还是厌恶。

　　“今日考核乃是真人亲自布置监督，不论成败，只论勤勉。”

　　疏烟笑了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在金光下模糊不清，叫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唯有吐出的话语诉说了主人的心情，兴奋的，愉悦到扭曲。

　　“对呀，我知道，大家都看着呢。”

　　她已迫不及待了。

　　幻境之外，瞧着归来的疏烟，一干人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表态，有几位只看成绩的，疏烟回来第一刻便夸起她厉害，结果还没鼓掌几下，就被旁人扯了手，好一个白眼相送。

　　“别夸了，你也不看看真人。”
　　“这种人厉害可不是什么好事。”

　　本就安静的学馆越发无声，镇场的清昼真人不曾有什么见猎心喜之心，只就事论事，“以你的本事，确实无可挑剔。”

　　除此之外，再无多言。

　　被冷落的疏烟也不恼，好似终于知错就改，不骄也无躁，没有早先的得意傲慢。而是安静回到了角落，将主场还给还未考核的学子。

　　这一番行为落在他人眼中各有点评，有人小声道，“是去过思过崖了的缘故吗？安分了许多。”

　　“我觉得你们太斤斤计较，这分明是知错就改了。”
　　“你傻啊，真人都在呢。”

　　他人种种亦是江关山的想法，她悄悄和苏慕说，“慕慕，我心里毛毛的，觉得她是憋着劲要使坏。”

　　苏慕垂下眼眸，方才疏烟施法种种，皆入她眼中，不管是不是憋着坏，眼下清昼真人在此，她确实没机会。

　　事实也的确如此，往后几位学子均是平安过阵，甚至有几位参考了疏烟的破阵法子，反而拿了个不错成绩，得真人夸奖时很是高兴，嘴里谦虚着。

　　“前人之鉴，前人之鉴。”

　　这般又过了几位学子，轮到苏慕时已是末尾，但因这次是落影做守阵人，又有苏年容在场，大部分学子不曾离去，留下来看热闹。

　　江关山也忘却了先前的不安，只鼓励苏慕量力而行，“考完了咱们就去吃好吃的。”

　　她还想说再看看金屋藏娇那个娇，碍于场合不好开口，只冲苏慕眨了眨眼，笑得很没形象。

　　苏慕知江关山要说什么，李行争也是个使剑的，高低要比划比划。这些天她忍着没找李行争，已是大局为重了。

　　站到水帘前时，清昼真人记起苏慕其他几门的考核成绩，神色欲言又止，奇门遁甲一门灵力最为吃紧，低微者，再优秀也难成大器。

　　但这孩子的聪明努力她也看在眼中，最后清昼真人勉励苏慕，“尽力而为。”

　　问心无愧便行。

　　苏慕垂首行礼谢过，踏入了水帘中。

　　因是末场，幻境中的变化众人早已知晓，考过的在等落影，想再看一眼美人。没考过的正抓紧时间背诵阵法，在场只有寥寥几人关注着苏慕。

　　光明正大者，如主持大局的清昼真人，和苏慕左右不离的江关山。

　　面色不露的，独处的白重景，泰然自若的苏年容。以及……

　　角落里的疏烟。

　　幻境之中，少女身处黄沙之中，望着刻画在石壁上的恶鬼，过于薄弱的身形几乎要被轮回盘吞没。

　　过于强烈的对比致使水镜外的学子冒出一个念头。

　　有道是修身修心，修行者最终目的都是跳出五行之外，以求长生，而云师妹却像云端上的仙女，堕入了轮回之中。

　　等再回神，少女已被困在冰山地狱之中了，孤立无援。

　　低微的灵力让她一切行为都像个凡人，无法提剑御敌，只能提起衣裙，拼命全力躲避恶鬼的追杀，最后狼狈地躲在半山腰一处缓坡上，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其上是一重比一重寒冷的冰山，其下，恶鬼正一个接一个往上爬，要迫不及待撕碎她。

　　这一幕叫幻境外的众人惋惜又撇嘴，一些窃语起。

　　“好几门都是这样，败于灵力不足，云师妹真的不行啊。”
　　“再聪明又怎样，灵力低的跟凡人一样。也就她运气好，入门时跟着江师妹混进来，要是一人过阵，怕是要回家去。”

　　“你少说些。”

　　种种议论入耳，清昼真人叹息，江关山是气得磨牙，另外几人神色各异，苏年容下意识看向腰间的银薰球，而后被灼伤一般避开。

　　白重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神色极冷。

　　开临城的苏家吗？

　　在恶鬼即将抓到苏慕衣裙时，作为守阵人的落影出场了。

　　她就如前几次那般，衣袂翩跹，臂间的红绸高高扬起，如神女下风，救苦救难。

　　纤纤素手拨琵琶，仙乐取代了恶鬼的嘶吼，她踏着云彩而来，救少女于危难之中。

　　那道温暖的光驱散了寒冷和恐惧，瘫坐在地的少女望着半空中的神女，眼中满是感激与欢喜。

　　又一只恶鬼被消灭，获得安全的少女试图借物站起，不想落影向她伸出了手。

　　她站在少女面前，绝美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只是问，“要帮忙吗？”

　　地上的少女略有诧异，犹豫着握住那只手，借力起身站稳。

　　她似乎不太适应和落影的接触，面色带着些许不自然，说话声都是小小的，“谢谢师姐。”

　　那么生疏，那么客气，像个陌生人。

　　按着琵琶的手微微用力，落影避开视线，再拨一弦，将山腰的恶鬼抹去。

　　乐音御敌，镇魂抚灵，这一手精致的杀招终于叫少女忍不住看向她，又是羡慕又是惊叹。

　　“师姐好厉害。”

　　那点小小的不满被抚平，她垂眸道，“我们回去吧。”

　　动人的乐弦唤动云彩，带着少女脱离苦寒可怖之地，前往那处温暖的终点。

　　一切都按想象中发展，弱柳扶风，资质不佳的师妹被面冷心热的师姐所救，除去不太理想的考核成绩，剩下都是完美的。

　　但这不是疏烟要的结果。

　　袖中的玉符碎裂，化为齑粉消散在空中。幻境中隐匿的阵法开始运转，将人再次拉入虚幻。

　　意识陷入混沌，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瓦解，耳畔变得很轻很轻，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无数个梦中的呼喊。

　　“师姐，师姐……”

　　被扭曲的声音忽地被拔高，恍惚中又是昔日，她乖巧坐在树下拨弄琵琶，长廊那头跑过一个女童，笑着扑到她怀中。

　　‘阿影姐姐……’

　　转眼间春日之景被打碎，她急速下坠，淹没在湖中，缠绕的水草让她无力逃脱，只能高声呼救，但岸边的人无动于衷。

　　为什么不救我？

　　她睁大眼睛想要质问，可岸边人抬起头时，她愕然失去了说话的声音。

　　是慕慕。

　　她曾经最好的朋友。

　　后悔，懦弱，那些情绪缠绕上来，如淤泥埋没她的口鼻，要让她永坠幽深湖底。

　　岸边人又来到她身边，有个声音在问，三清天的第一美人，若是被人知道背地里与魔为伍，会有什么样后果？

　　她不要……

　　湖底人痛苦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些水草，但它们却越勒越紧，要融为一体。

　　那双眼眸望着她，是如此的冷静和清醒，看着她的堕落和沉沦。越是痛苦，越是不甘，心底间那个念头便越放肆。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不得解脱，日日哭泣，始作俑者可以一往无前，毫不在意。

　　无数个深夜里的愧疚和哭泣，在某一刻化为卑劣的邪念，被压抑的情绪于这一刻爆发，她挣开束缚，发狠掐住对方脖颈。

　　“你怎么还不死啊！”

　　被种下魔种，剥去寸丹，从高贵的巫族后人沦为凡人，成为无人爱的废物。都这样了，还要挣扎着活下来，在泥沼苟活喘息，一点一点爬上来，妄图和她站在一块。

　　多么努力啊，跌落在灰尘中也不曾掩去光芒，漂亮到闪闪发亮，所有人为之侧目，像一面镜子，对照出她的丑陋和不堪。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

　　无法补偿的愧意化为燃烧的憎恨，无限蔓延下去，交替的双手渐渐收紧，要将那个疯狂的念头付诸行动。

　　只要死了，就无人知晓她做过的事，她依然是三清天第一美人；只要死了，那些无法偿还的罪孽便能一笔勾销，再无纠葛；只要死了，她便可以解脱了。

　　“去死吧！”

　　……

　　幻境之外，众人只见云师妹和落影师姐聊过几句后，一向清冷无欲的落影师姐忽然变脸，发了疯般掐住云师妹的脖子，要置人于死地。

　　清昼真人神色大变，她正要抬手撤去阵法，有人已经闯入水帘中。

　　那道身影似离弦之箭，毫无方才考核时的散漫，他不顾挡路的恶鬼，无视持利器的剑影，拼尽一切也要赶赴那个人身边，替她挡下风雨。

　　只慢了一步，又一个学子也闯入了幻境，亦是为那个重要的人。

　　清昼真人回过神来，正欲叫阵中几人停手，一个眨眼，江关山也钻了进去。

　　清昼真人，“……”

　　她无奈叹气，只得另换他法，转而替这几人开路指向。

　　三人中江关山落在最后面，当她赶至现场，先行的白重景和苏年容已划分两泾。

　　扬起的长鞭霹雳作响，在落影手臂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记，终于叫两人分开，死里逃生的苏慕面色惨白，浑身发抖。但苏年容不曾多看苏慕一眼，而是第一时间站在了落影面前，拦下了白重景的第二鞭。

　　“住手！”

　　这斥责不满的目光使白重景发笑，他不直接点破，只冷嘲热讽着，“重色轻友，我们的苏师兄就是这样主持公道的吗？”

　　那四字落在苏年容心间，叫他说不出话，歉意的目光还未落至阿姐身上，江关山便已冲上前去，紧紧护住了苏慕。

　　“慕慕你怎么样，还能不能走？”

　　少女虚弱笑笑，还想说什么，江关山的背就已递来，一脸坚决说要带她去看大夫。

　　明明相处不过半年，却比某位师兄还要体贴和关照，像一对真正的亲人。

　　藏于袖袍的手攥紧，苏年容顾不得后方沉默的落影，上前一步道，“还是我……”

　　“算了吧。”白重景持鞭的手横来，讥讽的客套着，“男女授受不亲，云师妹又和苏师兄不熟。何况还有个心上人在此，若苏师兄也走了，叫她多尴尬。”

　　一字一句，刺的苏年容下不来台，满脸的难堪，最后他只能看着白重景和江关山离去，而被两人护在中间的少女，不曾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