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四章之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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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可知我为什么对惠怡的事那么上心么？”云天青垂下眼睑，闷闷地道。
“……”玄霄愣了一下，确实是对这件事有些费解，但不知云天青为何要在此时提起。
“其实……说我这样做是行侠仗义，真是有些抬举我了。”云天青自嘲般地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在惠怡的身上看到了当初我娘的影子。”
沉默了片刻，云天青接着道：“师兄，你也应该有些猜到了吧？我娘跟惠怡一样，都是以一个女人瘦弱的肩膀为自己的孩子撑起了一片天！不一样的是，惠怡是被人□□的，而我娘，则是被负心人骗了的。可是，到最后我娘都不肯告诉我那个负心的男人是谁，我娘啊，她直到死去，都还深深地爱着那个没有骨气的男人，那么的维护他！呵，那个我应该把他叫爹的男人，真是很厉害啊！几句话，几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承诺，就毁了一个女人的一辈子……”
更给他和女人的孩子留下了童年不可磨灭的阴影！云天青的话虽然在这里就停了下来，但玄霄显然已经领悟了话中隐含的意思。想必，云天青童年被人欺负，便是这个原因了吧！没有爹的孩子，便是野孩子！跟着柔弱的母亲相依为命，不仅要承受大人背地里的指手画脚，还要忍受同龄人言辞行为里赤裸裸的歧视和侮辱！这样的痛，是心底永远不可能磨灭的伤疤吧！
“娘还在的那几年，是我小时候最快乐的日子！虽然村子里的人都嫌弃我，欺负我。娘亲的家里人也嫌娘亲未婚生子丢了门面，再无来往，可是，娘很疼我！跟娘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苦，可是苦里有甜，我不在乎吃苦。村里的大人厌恶我们，我们可以住到村子边上，谁也不搭理。村里的大孩子们欺负我打我，我即使打不过，也不会向他们求饶！当时我还小，他们对我娘的侮辱是我最不能忍受的，我打不过他们，只能变着法子地整他们。刚刚进村时你也看见了，到现在他们都还记得呢！娘跟我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受再多的苦我都可以忍受，只要娘好好的，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带着娘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再也不用受人欺负，我可以给娘幸福的生活！可是……”
说到这里，云天青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了，玄霄静静地听着，伸手重新将云天青揽入怀中。他知道，此时的天青，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可怜，不是同情，而是毫不怀疑的认同！
云天青只是稍稍地僵硬了一下，便放松了身子，将额头抵在了玄霄的肩上，任由玄霄将温热的手掌抚上自己的后背。
“后来……娘去了！得了病，那年，我才十二岁！没有钱，村里的大夫根本连脉都不愿意替我娘把。医者父母心？简直是笑话啊！那天夜里，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了，娘又病又饿，几天都没有吃的了，又是冬天，野兔野鸡也很难抓到！无奈之下，我将娘平日里的教诲抛诸脑后，去村子另一头的一户人家偷了一只鸡……”
云天青的眼神逐渐远去，似乎回到了当年的那一幕。
“小贼！敢偷鸡，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一个凶悍的妇人抄着只鞋底从屋里冲了出来，追着前面那个抱着只小鸡的少年。
少年面黄肌瘦，裤腿下是两条瘦到皮包骨头的细腿。却不知哪来的力气，跑得飞快，换不择路的情况下，跑进了村边的山中。
“哼！”山中常有野兽出没，而且山路蜿蜒崎岖，极易迷路，妇人气的跺了跺脚，无可奈何地回去了。
“呼~！”少年看妇人离去，这才呼出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中提着的鸡，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太好了！吃了东西，也许娘的病就会好了！
少年高兴地提着鸡，向村子的另一头跑去。
推开那颤颤巍巍，似乎随时都会坍塌的的草房的房门，少年消瘦的身子灵活地闪进了房间。扑到床边，轻轻地摇着床上的久病的妇人：“娘！娘！醒醒！有吃的了，有吃的了！看！鸡！娘，我去做叫花鸡好不好？或者是烤着吃？娘你比较喜欢哪一样？”
面色惨白的妇人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对着少年露出了虚弱但溢着满满关爱的微笑，颤抖地伸出布满青筋的手，慢慢地将少年额前凌乱的碎发整理好：“青儿，我的好青儿，哪来的鸡啊！”
少年清亮的眼眸闪了闪：“额……山上……山上打的！”
妇人摸了摸少年的脸颊：“乖！青儿也饿了吧？去吧！”
“嗯！”少年响亮地应了声，转身飞快地跑出屋，却没有看见那病榻上的妇人在他转身后瞬间失去颜色的眼睛。
冬天，山上哪还有山鸡呢！就是有，山鸡又哪里是长这个样子呢！青儿，我的好青儿！娘要去了，娘陪不了你了！我的青儿！！
“娘！娘！鸡烤好了！你闻闻，香不香？娘？娘！？”少年不敢相信地推了推这世上他唯一的至亲，一次又一次地确认，“娘！娘！你醒醒啊，青儿来了，青儿把鸡烤好了，你快起来吃啊！娘！”
面色灰暗的妇人仍是没有一丝的反应，少年青涩的童音里已带着些哭腔，拼命地摇着床上那毫无反应的身躯：“娘！你不要吓我！青儿害怕，娘你不要跟青儿玩了，娘你醒醒！”少年不甘心地用手去扒妇人紧闭在一起的眼皮，“娘！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烤鸡？你嫌青儿烤的不好吃么？还是娘喜欢吃叫花鸡？娘！别的，别的青儿不会做了啊，娘！你起来教青儿好不好？青儿一定用心学，以后娘想吃什么，青儿便做什么给娘吃！好不好？娘~！娘~！”
泪珠儿一串串儿地从少年绝望的眼睛中涌出，少年嘶声力竭地哭喊着，企图唤醒这世上唯一关心爱护他的人：“娘！你是不是生气青儿不听您的话？青儿知道错了，青儿再也不敢了，青儿不该不听娘的话，去偷东西，不该不听娘的话，撒谎！娘你醒醒，青儿以后都不会了，青儿以后再也不调皮了，什么都听娘的，娘你听见了没有！你睁开眼睛看看青儿啊，看看青儿啊！”
奈何哭断了肠子，也唤不会疼爱自己的娘亲！娘亲终究还是去了！只留下了年仅十二岁的孤独少年！
“太平村是一个祖先，村里的人不允许娘的墓建在祖坟里。我只得烧了娘的尸骸，将她葬在了山脚下。看着那么大的火一点点吞噬了娘的身子，我几乎要冲进去跟娘一起走！”说道这里，云天青的情绪已激动不已。玄霄本能地收紧了搂住云天青的胳膊，似是生怕怀中的人儿要离他而去一般。
“可我知道，娘费了那么大的心力，吃了那么大的苦，就是想要我好好长大，我怎么能破坏娘这最后一个心愿！当时年少气盛，只觉得满腔的委屈，满腔的伤心无处发泄。想到了村子里自诩为文人名士后代的人，麻木不仁地看着我们母子处境凄凉，却毫无感觉，便趁夜里他们不主意的时候，一把火烧了村里的祠堂。那可以说是整个村子的精神象征，烧了祠堂，自是罪大恶极，他们便将我逐出了村子！从那以后……我便一个人在外漂泊了，后来又辗转跟别人学了几手拳脚功夫，仗着身手灵活，也再没有吃过什么亏。再然后，我便上了琼华派，遇到了师兄你！”
看着云天青方才激动的情绪已渐渐趋于平静，对比之下，玄霄的内心却波涛汹涌。原本只知道天青幼时过得辛苦，却不知竟有如此遭遇，当真让人心疼，玄霄看云天青的眼神又复杂几分！
“其实啊！我本来可以直接带你来山上的，可是，毕竟是我从小生活的村子，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回忆，可毕竟有些感情，总想着回去看看。我以为，那么多年了，村子里的人就是再讨厌我，也不至于再次把我赶出去吧，当时年少，有些事确实做得过分了，这次回来也想好好道个歉。可是……哎！也罢！今后，再不想回去看看的事了！”
“天青你……”玄霄终于忍不住，要开口说些什么。
“喂！等等！不要可怜我，不要同情我！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不肯跟你说我小时候的事情么？”
“……”玄霄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明确地表示——我懂！
果然，云天青满意地吸了口气，放松地翻了个身，靠在了玄霄身上：“还是师兄好呐！最懂我！小时候的事一直是我心里的伤疤，虽然表面上我总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也许是我心底仍是自卑的吧，我讨厌别人因此而看不起我！”
顿了顿，云天青又补充道：“当然，师兄不是别人，是自己人嘛！对师兄，我愿意毫无保留！”说完这句话，眼皮向上一翻，正好对上玄霄异样的眼神，这才忽然惊觉自己方才这句话的不妥。
刚想翻身起来，却被玄霄一把拽起，翻了个身，再次落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还没反应过来，那熟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薄薄的嘴唇也被那个略微冰凉的唇吻住了，只蜻蜓点水般地一吻，随即放开，迎上玄霄炙热的目光：“天青！君心！吾心！”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四章之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