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恋你很久了》白小也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向晨曦有片刻恍惚。

　　她对上安子元的双眼，一时竟有种时空交错之感。

　　好像在这过去的几年里，她变了，盛延平也变了，唯独安子元还是那个安子元，像是被时间机器特意封存在玻璃瓶里的旧时光一样。

　　甜意、酸涩、温暖……无数风马牛不相及的情绪顷刻翻涌起来。

　　向晨曦鼻头泛酸，正想说点什么缓解此刻无以言表的心情，忽然葛薇在一旁开口：“还有我，我也可以给你做军师。”

　　向晨曦瞬间破涕而笑，朝两位好友举起啤酒：“谢了，不过我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算离了婚，我也有车有房有钱，至于工作，慢慢找呗，毕竟是人生规划的一部分，不能急在一时。”

　　葛薇一拍她肩膀：“这就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向晨曦！”

　　向晨曦扬起笑脸，跟她碰了一杯。

　　随即，她又看向桌子对面的安子元，隔桌朝他举了举啤酒罐。

　　安子元轻抿笑意，与她对饮，喝完之后便略略垂眸。

　　只是没过一会，他又借着拿烤串的动作，视线不由自主地偏向向晨曦。

　　向晨曦似有所觉，亦从手机中抬眸看向他。

　　两道视线隔空一碰，二人皆是一愣。

　　眸中浅笑似被双双凝固，一下子掺入了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耳畔的人声亦像被屏蔽，渐渐消失。

　　向晨曦忽觉心口往里凹陷了一下，有种突如其来的落空感。

　　她微微一怔，旋即若无其事地将一串茄子放上烤架。

　　散局已经十点多，两个女人已然喝得微醺，安子元索性拦下一辆出租，亲自“押车”，送她们各回各家。

　　沿途夜色幢幢，两个女人在后排嘻嘻哈哈地胡侃，安子元坐在副驾，偶尔看一眼后视镜，嘴角弧度微扬。

　　等葛薇到家下车，车内便安静下来。

　　向晨曦坐在驾驶座后的位置，支肘撑着车窗，手背托着太阳穴，脑袋似钟摆，一下一下地打瞌睡。

　　也就是这时，她握在另只掌心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两下。

　　向晨曦被惊醒，猛地睁开双眼，四处张望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当下身在何处。

　　她下意识朝斜前方看了眼，安子元这会正微微倚靠车门，支肘撑着脑袋，另只手划着手机，也不知在看什么。

　　向晨曦莫名松了口气。
　　他虽没跟她搭话，但醒来看到他坐在前面，她仍觉得安全感倍增。

　　向晨曦收回视线，低头点开手机屏幕，只见盛延平一分钟前给她发来微信。

　　盛延平：你没要公司份额？

　　向晨曦心情瞬间宕入低谷，冷嗤：我只分走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向晨曦：那些我和你一起挣的财产。

　　盛延平尚未回复，向晨曦又轻哼一声，极尽嘲讽：终于还是把协议看了？

　　盛延平似受辱，无辜道：你没必要夹枪带棒，如果真到了无法圜转的地步，该给你的我一分都不会少你。

　　向晨曦头顶迅速燃起怒火：好，那我先谢谢您的恩赐。

　　盛延平说：看来我又没挑对聊天时机。

　　向晨曦盯着屏幕，手指飞快打字，似要将手机戳穿：何止。
　　她说：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赶紧跟我一刀两断。

　　消息刚发出去，她的眼眶就急遽发烫、湿热。

　　但她只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仍强硬道：希望今后我们的聊天内容仅停留在关于离婚协议的商讨和流程的推进。

　　向晨曦强调：任何与此无关的内容都会让我觉得恶心。

　　屏幕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但向晨曦等了一会，并没有等来盛延平的回复。

　　她眨了眨眼，敛去眸中湿意。
　　正要将手机锁屏，聊天页面忽然跳出一个新的气泡框。

　　盛延平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向晨曦也不知怎的，刚才的那些愤恨涩然一下被冲淡，她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只是，想到跟盛延平这段关系中，那些协议之外，盘根错节再也无法厘清的“账”，她仍烦躁得恨不得直接将手机关机，丢出车外。

　　向晨曦沉出一口郁气，正要朝窗外看看夜景，以调节心情。

　　不料，她刚抬眸，便从后视镜中对上了安子元的双眼。

　　车内昏昧，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只觉他双眼似深沉广袤的海，轻易将她托举包容。

　　向晨曦在他的目光中别开眼，搓了搓额头，酒意好像再次涌了上来。

　　片晌，她才转回视线，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解释：“在回盛延平信息。”

　　话落，她没再多言，若无其事地扭头看向窗外。

　　夜色流光一霎一霎在她脸上滑过，她的脸似笼在雾中，神色模糊不清。

　　安子元多看了后视镜两秒，似乎也不想深入与盛延平有关的话题，清浅地嗯了声，就收回视线，面朝前方。

　　车内转瞬陷入更深沉的寂静。

　　向晨曦的思绪在寂静中涣散，不知不觉，又陷入虚无的情绪内耗中。

　　过了会，窗外的一声车鸣将她唤醒，向晨曦双目重新聚焦。

　　怕自己再沉溺于被盛延平勾起的坏心情，她忙打起精神，看向斜前方的安子元，自若地与他开启话题。

　　“安子元，你平时会不会突然冒出奇怪的想法？”

　　“比如？”安子元微微朝她侧身。

　　向晨曦指尖无意识地绕着长发发尾，仗着所剩无几的醉意，慢悠悠道：“我有时候会幻想自己是童话故事里的坏巫婆，一个人在森林里独居。谁敢踏足我的森林，我就给他送上一口我炖在锅里的绿色毒药。”

　　安子元听笑，好奇问：“为什么？”

　　向晨曦吸了口气，撇撇嘴：“只要不跟人接触，我就可以远离生活中的各种细枝末节了。”

　　安子元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不防旁边出租司机没忍住笑出了声。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大叔，声音浑厚：“小姑娘喝得不少啊，还没醒呢。”

　　向晨曦与安子元不约而同地一顿。

　　两人于晦暗中对视一眼，安子元唇畔笑意带了几分无奈，随即坐正了身体。

　　向晨曦则手背搭腮，百无聊赖地应了声：“可不是，要不说喝酒误事呢。”

　　司机低笑，又说：“我开收音机了，不介意吧？”

　　安子元说：“不介意。”

　　话落，司机便打开车内音响。不多时，车内就流淌起一首经典的粤语苦情歌。

　　熟悉曲调萦绕在耳畔，向晨曦不自觉跟着轻哼：

　　“危墙下的爱，承受太多悲哀
　　我恨我应该躲开
　　我厌弃听这是是非非
　　到最尾决定盲目爱你
　　……”

　　与此同时，安子元右手食指也一下一下地在左手手背上打着拍子，一边看向了后视镜中的她。

　　在回复完盛延平信息后，她身上陡然低迷的气压，他感受到了。

　　料想她与盛延平的聊天应是不欢而散，但安子元自知是他们这段关系中的局外人，也就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他思忖片刻，低头点开向晨曦的微信头像，两个拇指在屏幕上轻击。

　　过了会，向晨曦的手机嗡嗡震动。

　　她看眼屏幕，下一秒，又奇怪看向前面的安子元。

　　可男人镇定自若地端坐，似是与几秒钟前发给她的那条微信毫无干系。

　　向晨曦微顿，垂眸点开详情。

　　安子元在问她：可是，如果我要去你的森林找你一起喝酒吃宵夜，怎么办？

　　向晨曦颊边很快浮现笑涡，许久未散。

　　她并未作答，而是反问：我喝多了说的话，你还当真了啊？

　　消息一经发送，她便抬眸觑一眼前方。
　　见安子元的手机屏幕如期亮起，她才低头看回自己手机。

　　片刻，安子元并未正面回复，只说：但很有趣不是吗？

　　向晨曦似在冰天雪地中，被人用热烘烘的手捂住了双耳。

　　她嘴角翘得更高，却又羞于泄露这份被理解被包容的喜悦，忙用手背搓搓脸颊。

　　向晨曦认真打字：如果是你的话，可以让你进来坐会。

　　安子元很快问：为什么？

　　向晨曦抿了抿嘴角，真心作答：你像氧气，能让我畅快呼吸。

　　安子元没再回复，只单手握着手机，扭头看向窗外夜景。

　　过了会，他支肘撑在车门，捏拳抵着唇角，挡住了唇边不受控制浮起的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出租车在向晨曦家门口停下。

　　向晨曦下车走至副驾，安子元已降下车窗。

　　向晨曦微微弯身，朝他挥手：“再见，还有，谢谢你。”

　　安子元轻描淡写地耸肩：“应该的。”
　　说着，又看眼腕表，再抬头看向她，“太晚了，快进去吧。”

　　向晨曦笑了笑：“你也是，辛苦你跟着我们绕了半座宁城。”
　　说完，她便站直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安子元也就没再说什么，从降下的车窗中最后往外看了眼，又朝她摆摆手，这才将窗户缓缓升上去了。

　　出租车灵活地调头，原路返回。

　　向晨曦站在夜色中，望着车子尾灯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她轻呵一口气，白雾在她唇边散开。

　　转身踏上大门口的台阶，进屋之前，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回身朝出租车离去的方向投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