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初见 ...
-
李怀昭甚至觉得此刻他像是在梦里。难道昨晚是他喝多了做梦?
其实她已然不忍,胸口闷得发疼,脑袋不像是自己的一般,骤然回想起的,全是李怀昭对她的好,说话都不争气的有鼻音,“殿下,昨夜是臣酒醉,说了不成体统的话,只是还请殿下不要在意,扮做男儿入仕也是我骗了殿下,殿下若想要我的命,我毫无怨言,若殿下仁慈,愿留臣贱命,臣定当忠心不二,为殿下赴汤蹈火,或来日殿下大业既成,我愿辞官,永不在到殿下眼前碍事。”
李怀昭竟不禁向后踉跄一步,看了陈西辞半晌,昨日在怀中那么真实,今日却仿佛间隔星河,原以为她想开了,没想到,原是看开了,“我倒也用得到你去为我赴汤蹈火?陈西辞,你长心了吗。”他也没想到,说这些话,他也能轻飘飘的,没发怒,连大声吼她也没有……只是心中竟莫大的委屈。
不知她是究竟为何这般固执,什么云泥之差,怕是说到底她对自己根本没有感情罢了……
甚至她也料定了,怎么会杀她呢,根本不可能的。
两人僵持在原地,陈西辞都要忍不住落泪,才听到他离去的摔门声……
随着他出去,她才跌坐在椅子上,大颗眼泪砸在桌子上,撑着头,竟还笑了,自言自语着,“陈西辞,你是多不堪啊。”
……
那几日整个昭王府上下都死气沉沉,是个人都不敢高声语。
陈西辞也自认为极有自知之明的不再和李怀昭同房而住,搬回她的小屋子,李怀昭则是当她不喜自己至此罢了,每每忙完回房,都要在烛光下呆呆望着那小床半晌。
再后来,李怀昭直接进宫,整日都回不了府上,不过秋日到了,各地粮食都已丰收,百姓得以饱腹,边境将士有军粮,甚至还难得有剩余储在国家粮库中,朝中百官无不叹服昭王谋略,而此时,边境之外,战事也拉开序幕。
往年盛国是用丝绸玉器等等贵重之物从燭国交换粮食,燭国贵族最爱这些东西,年年也是供不应求,今年则是形势大变,盛国丰收,还有粮食得以储存,自然不需交换,而燭国还想要丝绸玉器,便要等价买入,这还得是看盛国想卖给他们多少,多年的便宜这么丢了,自是不乐意,恰逢燭国新帝上位,心高气傲,想着拿下盛国,使盛国战败年年朝贡。
这短短半个月内,边境发现不少探子,皆是燭国来刺探军情的,不过按照李怀昭的安排,也都没教他们空手而归,他们带回去的消息,都是盛国外强中干,边疆将士连军饷都要发不出这样的消息。
燭国再也按捺不住,大兵压境……战事一触即发。
李怀昭坐镇京中,这仗胜算之大不必他亲征,程家的北境军还有林家东安军汇集应战,程铄和阿齐两兄弟也都被他派去押送粮草顺便助力前线,他要做的就是在京中做好部署,以及后备支持。
只不过,身处宫中……足足有半个月,都没见到陈西辞了。
当日那番话,现在想起来,他都觉得心中难受不已,但他后来也不是没想,说出那番话,想来她心中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这个陈西辞,怎么比国之大事还难办呢,只是想想就让李怀昭头疼不已,捏了捏眉心。他还是想抽空回去看看。
“我想我夫人时也总头疼。”是钟奉谨,端着新茶坐到李怀昭身边,还贴心为他斟了一杯。
李怀昭看了钟奉谨一眼,差点儿忘了这阵子身边还一直有这么个人,“怎么,你是修行千年的狐狸么?”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想的什么,也就他了。
钟奉谨自认为上回已经指点陈西辞了,奈何不开窍,他也没法子了,感情这东西,他也不能全然掌控,自嘲了句,“算是同病相怜罢了。”
转过话锋,“眼下燭国马上就要对我们开战,战事想来不会太久,最多半个月,燭国就会节节败退,那时,你也该入主东宫,甚至更快将要监国管理朝政。”
李怀昭也清楚,父皇正有此意,不然不会将此事交给他,也不会许多事都放下,实际上,这半个月来,国事也都是他在处理。只差燭国这事,江山就要顺理成章的交给他,也说不上多高兴,很多时候,失去和得到,没法衡量。
这时候,他想到的还是二哥,问了钟奉谨,“奉谨,你说二哥会高兴吗。”
“见你得所求,自然会为你高兴。只是,或许他也见不得你太过执拗。”虽说钟奉谨家在融国,可他幼时在盛国也待上过一阵子,钟家嫡女乃是皇后,也就是二皇子三皇子生母,自然他们几个是骨血至亲,对李怀承的死,钟奉谨也是后来才知道,只是,他对此事也颇有疑惑,觉得并非如此简单,也觉得皇帝似乎有所隐瞒。不过为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你容我再仔细查查这事。”
“好。”
……
昭王府上,只有陈西辞在府中,程铄他们都去了边境,她实在也没什么忙的,该写的起居注都写完了,左不过都是编的,甚至皇帝都许久不曾看过了,李怀昭人在宫中,半个月不见,也时常想起往日点滴,可还是理智当道,安安稳稳守在府上,做好分内事。
入了秋的半个月来,天气渐渐凉下来,院子里的树像是上了年岁之人的头发,叶子都掉的差不多,显得很是萧索,风吹落叶是最近听的最多的声音。能做的公事都做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时常惦念身边的那些人。
还记得程铄他们临走时,陈西辞到寺内求了几个护身符,希望几个兄弟平安归来,还有一个,希望他们到了边境,能代她送到哥哥手上,足足半年没见,信件都只有起初寥寥几封,皆是简短潦草,再后来,写的书信,兄长就再没回过,眼下又要打仗,她又怎么会不担心。
太多事情积压在心中,倾诉又是一件极为不靠谱的事情,那夜过后,她也再不好饮酒,为着时刻清醒,不做糊涂事,是以当下她只是在廊下泡了壶热茶,裹着披风,痴痴望着天边明月,不知怎的,看着月亮都能想起他来,陈西辞看得懂局势,皇帝意思很明确了,对付燭国这事全权交给李怀昭,摆明了要托付江山,不过也好,身居高位,就代表她心中所求也将实现,李怀昭是容不得赵德风的,假以时日,就是赵德风的死期,娘亲大仇可以得报。还有四皇子……
此次过后,他也是真的身处云端越发遥不可及,他们之间只会越发的远,许多事情,陈西辞是觉得早在开始时冥冥之中结局就注定好了的。
那夜不是她迷糊说错,初见他时。是多年前在承王府……
她给书店做零工,承王殿下喜爱读书,每每都从书店买上许多,她干的和别的小工一起往承王府搬书的活计,那时候她也才十来岁,年纪小,胆子没由来的大一些,那些书,她也爱读,可是实在没钱买……是以每每送书时,趁着仆人按本仔细查看签收时,她都找上一本偷偷看着,等快清点完就赶紧再放回去,很是小心,每回都要将手在衣服上蹭个干净,才敢染指书本,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回她的手实在是搬书搬得太脏了,书上蹭上印子,好悬被书店的人打死,还是承王殿下出来拦下,救了她小命一条,那时候,李怀昭恰好就在承王府上,吵闹声将他扰出来。虽说是少年,可他一出来,气势所震,周遭都再不敢吵闹,少年一身玄衣,威严又金贵。承王也乐得让他处理事情。
“什么事值得这么吵闹。”其实李怀昭是有责怪的意思,可看见脸上好些红印子的小个子陈西辞,缓了声,向他招招手“你来解释。”
陈西辞哪里见过这般尊贵的人,当即傻了,还是后边儿的人踹了她一脚,她才踉跄几步到了他面前,他衣服好干净,靴子也是,一尘不染的,整个人都好整洁,不似自己,这身儿衣物缝缝补补还是有窟窿,搬东西搬得浑身是灰,往后退了一步,才低头认错,声儿小的不似胆子大,“小的翻看了书,蹭脏了书,小的有罪。”
“再说一遍。”李怀昭没听清,这小个子太矮了,声音还小,他侧着俯下身,陈西辞清楚看见他耳朵,近在自己眼前,更是白净……颤颤巍巍又说了一遍。
“就这事。为着本书还要要人命不成?!再敢怎么动他,就怎么还到你们身上。”看了看小个子那可怜样儿,倒是教人有点心疼。
书店的人其实说到底也是怕王府责怪,既然有了这话,他们倒也不会再对陈西辞如何了。
陈西辞还陷在方才之中,只觉自己心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
再后来,还是承王殿下,客观同她讲道理,这样做总归是不妥,不是君子行径,不过好学之心得以嘉奖,李怀承念她好学,还送了她许多书,教她学治世之道,男儿当有治国平天下之志。她听进去了,可脑袋里,此后久久都是那个玄衣少年回去坐在书案前看书写字的模样……一眼万年。
不知是不是回忆有些美好,陈西辞就这么靠着廊下柱子,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