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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夜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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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杏花楼,江与非借口有事出去了一趟,庄月离则在房中休息,为今夜的行动养精蓄锐。
夜里,子时更声过一刻,庄月离便施了隐身术离开秋月长天阁,照江与非所说的先往副楼主所在的江海轩行去。
房间内,由木偶幻化成的“庄小姐”静静躺在床上沉睡,江与非点起一盏烛灯,就着微弱的光线整理庄月离今日练习女红的作品——几条绣着梅花、云纹和明月的手帕,静待它们的主人归来。
入夜之后,杏花楼中静得出奇,这里的夜色似乎比旁的地方更深一些,将白日看来秀美雅致的景物渲染成阴冷诡色,在茫茫黑暗中模糊成一片。
此时此刻万籁俱寂,饶是庄月离对自己的法术有信心,也不禁放轻了步伐和呼吸,以免惊扰可能潜藏于暗处的某些存在。
江海轩远离人群,穿过一片人工种植的芦苇荡,对面一栋红墙青瓦小砖房便是。
因与副楼主素未谋面,不清楚她的底细,庄月离进入江海轩前,特意往身上多叠了十六七个隐蔽身形、声音的法术,并把江与非的木偶攥在手里,一但情况有变就将其幻化成江与非的样子推出去。
这是行动前就商议好的脱身之计,即使一切顺利,他离开时也会留下木偶,并将前来查看的人引到秋月长天阁,为他和江与非暂时洗清嫌疑。
江海轩内静悄悄的,中庭偶有风声和枝叶摩挲的轻响,屋里却是安静得针落可闻。
庄月离穿墙而入,左右环顾一圈后走进房间,透过山水逶迤的屏风,隐隐看见床上躺着一道曼妙身影。
绕过屏风,他隔着床帘看向床上酣睡的女子,悄然运起云游观照术探查她的身份。微光融入月色洒在女子身上,折射在他眼底,便映出了她的本质。
意料之中的一片虚无。
收敛术法,庄月离微微蹙眉。
云游观照术是不会出错,更不可能被蒙蔽的,以他如今的实力,哪怕杏花楼众人是传说中的大妖也逃不过他的探查,可这一片虚无究竟代表什么?
没有形体,没有灵魂,只有一片空白,仿佛她们并不真切存在,只是一抹死在过去的残影。
庄月离摇摇头,不再深究,抓紧时间开始在房中寻找和花神有关的东西。
副楼主是十年前的花神,也是目前为止他们见到的唯一一个有明确身份的花神。她深居简出,除了花神考核时会短暂露面,其余时候都在江海轩中足不出户。
江海轩不大,庄月离想速战速决,便没有选择慢慢搜寻,而是施展了一个消耗较大的术法——镜中窥月,灵力无声无息地浸润房中每一块地板,每一条墙缝,每一处角落,整座江海轩如一幅平摊的建筑图纸,刹那间被剖解得清清楚楚。
床头有暗格,衣柜有夹层,屏风右上角有一块着墨古怪,屏风本身也有异常。
镜中窥月张开一瞬,便耗去了庄月离五成法力,他不敢耽搁,连忙撤去此术,将除床头暗格之外,其他查出有异的几个地方一一打开。
他先开了衣柜里的夹层,里面放着一只妆奁,应是久未打开,上面落了一层薄灰。
接着他又去查看屏风,摸索了一阵着墨古怪的地方,从底下抽出一张薄薄的布片,布片中间绣着一个“古”字。
至于屏风本身,他无法将其搬走,一时又看不出具体哪里怪异,便施了个留影法术复刻屏风的影像,带回去让江与非查看。
另外三处都有发现,藏得最深的床头暗格显然也放着重要物品。庄月离迟疑一下,决定铤而走险,冒着惊险副楼主的风取出暗格里的物品。
机会只有一次,动作要快!
庄月离凝神敛起,悄无声息行至床边,出手迅如闪电,瞬息间开启暗格,抓起里面的东西便往外退。
几乎是同一时间,床上的女子睁开了双眼,在他收手的那一刻扣住他的手腕。
有云雾如丝,在二人交手的瞬间无声弥漫。绵密的雾气围着庄月离,无形无质,却快速消解他叠加在身上的各种术法,逼迫他显露身形。
与此同时,副楼主扣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加大了力气,冰冷的触感从紧贴的肌肤上传来,并且越来越冷,根本不像常人应有的体温,而像是淬冰的利刃。
庄月离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在副楼主起身、云雾彻底消融他的隐身法术之前,他猛地提气,剩余五成法力压缩于五道剑气之中,直冲她周身要害而去。
因距离过近,副楼主避无可避,只得松开手回护自身,却也只来得及调动护体灵气,强行偏移迎面而来的剑气。
凝炼到极致的剑气偏转半寸,在她手脚肩颈处留下深深的伤口,其中一道剑气擦着她的发髻掠过,幸好她头发够厚,否则这一下恐怕会削去她半边头皮。
虽然如此,她也被削掉了近半的头发,绾发的木钗随着断开的青丝掉落,落入庄月离手里。
逼退副楼主,庄月离趁机跳窗离开,顺势将一直藏在袖中的木偶施以化形术抛向远处,给它下达奔往秋月长天阁的命令,而后运起一点残存的法力赶回秋月长天阁。
副楼主没有被木偶引走,她刚来到江海轩门前便止步,水袖一扬,卷住已冲出数百米的木偶猛然拽了回来,一掌拍向它的头部。
未及反应,木偶轰然爆碎。
副楼主面沉如水,回想起方才看见的木偶的面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步出门外,而是叫来下人去秋月长天阁查看情况,然后回屋检查有无丢失之物。
看了一圈,副楼主心下有底,冷笑道:“果然。不过一点细枝末节,拿便拿了吧,只是以后要更加注意混在人群里的探子了。”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摸了摸发髻,没摸到本应在那里的东西后狠狠地咬了咬牙。
“该死!”
……
才一盏茶的功夫,副楼主派出的婢女江月便到了秋月长天阁。
事态紧急,江月直接推门而入,一抬眼便看见江与非正坐在床前整理手帕,庄月离则被她进门的动静惊醒,抓着被角坐起身,睡眼惺忪地看了过来。
“你是……”江与非奇怪地迎上前去。
“打扰二位了,奴婢是伺候云绣姑姑的江月。”她福身行礼,目光似是不经意间从他二人身上掠过,又很快移开,“方才有人闯入杏花楼,奴婢心急之下未经允许便擅闯姑娘房间,多有得罪,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庄月离掀被下床,中衣松垮地套在身上,隐约可见优美的身体线条。
见状,江与非赶紧拿起披风给他披上,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月:“姑娘这么心急,怎么只闯我家小姐的房间,而不去其他地方?莫非怀疑我家小姐就是擅闯杏花楼之人?”
“这……”江月歉然道:“因为那人进了云绣姑姑的院子,离开时落下一只人偶,面容与雨霏姑娘相似,姑姑方遣奴婢来秋月长天阁查看情况。”
她故意把人偶化形说成落下一只人偶,自然意在试探。
但无论她怎么看,庄月离和江与非的反应都很正常,前者惊讶又困惑地蹙眉,后者一脸茫然,指着自己问:“我的木偶?确定是我的木偶吗?”
江月神色一动:“姑娘难道知道这只木偶?”
江与非迟疑着看了庄月离一眼,见他点头,才从衣柜里拿出他的那个木偶递给江月:“姑娘请看。”
“这是……”江月接过一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木偶的确是姑娘的?”
江与非面不改色地扯谎:“这两只木偶本是一对,是我家小姐画了画像送去京城凉玉轩找人雕刻的,但我的那只昨日便弄丢了,我还请清清姑姑帮忙找过。江月姑娘如果不信,明日可去询问清清姑姑。”
“原来这木偶竟是姑娘遗失的物品。看来是那贼人有意陷害二位姑娘,方盗取木偶,又故意遗落在云绣姑姑面前。”听完江与非的话,江月主动把话编圆了,又打圆场道:“奴婢相信二位姑娘的清白。姑娘早些休息,奴婢再去其他姑娘那儿问问。”
江与非把人送到门口,微笑道:“江月姑娘慢走。”
“留步。”
目送江月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江与非关上房门,稍微松了口气。
庄月离脱下披风,拉了拉急忙换上的中衣,再随手拿起一张手帕擦拭唇上的口脂,轻声道:“幸好我比她早回来小半刻钟,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圆过去。不过你是何时找清清姑姑说木偶遗失之事?”
江与非倒了盏茶一口饮尽:“下午回来的时候我不是出去了一趟吗?就是那时说的。”
庄月离想了想,确有其事:“你早就算准了副楼主会借机试探?”
“当然,人家又不是傻子,看到个木偶就认准了有人故意嫁祸?现在话本都不这么写了,千层饼才是时下趋势。”江与非顺手给他倒了一杯,“千层饼,知道什么叫千层饼吗?思维要转千八百个弯,一件事要反复来回叠着想。”
“就拿木偶的事说,常人看到木偶会想到第一层——木偶刻着我的样子,一定是我的,我就是那个闯入者。稍微聪明一点的会想到第二层——闯入者故意留下木偶嫁祸于我。再聪明一点的会想到第三层——我故意留下木偶引导别人去想第二层。这就叫千层饼。”
解释了一通,他索性拎起茶壶往嘴里灌。
庄月离捧着茶杯微微一笑:“那你在第几层?”
江与非放下茶壶冲他眨眨眼,笑道:“我是烙饼的。”
“好吧,烙饼人,我们先来说正事。”庄月离挥袖化出在江海轩找到的东西,“这些是我从副楼主房中的暗格、夹层内找到的物品,不过我想,它们虽然藏得隐秘,却也应该只是副楼主用来应付探子的东西,你看看哪些有用。”
“好。”
江与非的目光依次从妆奁、绣有“古”字的布片、屏风的留影上划过,第一个打开了妆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