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绿蓝.小绿和小蓝]》冰魄诺伦

25、24

　　【24——】

　　——类似这样的想法？

　　终于从小绿的问话冲击中缓过神，小蓝这下却沉默了。

　　这时恰好窗外有云团路过，完全遮挡了阳光。
　　眨眼间，房内落入一片静默的昏暗不明。

　　小绿忍耐着心绪，紧紧盯住面前这个沉默的人，却因为这一室的昏暗而看不清对方此时的神情。
　　只有沉默。
　　好一阵子过去，终于意识到这是小蓝默认的姿态，小绿内心骤起一阵酸楚，表面上依然保持冷静地问下去：“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小蓝？”

　　流云没多久就飘走，阳光重新透入这个房间。

　　随着阴影揭过、亮度浮起，小绿这时终于见得，低下了头的小蓝神情低落，吞吐着轻声回答：“因为，对于过一天忘一天的小蓝，小亚麻她确实更合适。”

　　得到小蓝的亲口承认，小绿瞪大眼浑身一个激灵，猛地默默握紧了垂着的拳头。

　　“完全过一天忘一天的时候还好，但自从我在你的帮助下拥有了回忆，跟你在一起的记忆确实很开心。”小蓝浅淡地一抹苦笑，“但正是因为全部都记得了，所以更加觉得，你不应该被我拖累。”
　　说着过往的心事，那些一筹莫展的记忆尽数闪掠过小蓝的眼前。
　　“而且，当时我看到的未来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却什么都还不上，这……太痛苦了，不仅是对你，还是对我。”

　　听到这里，小绿条件反射似的开口，急切得貌似想要辩解些什么。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闭上了嘴巴，安静地听着小蓝继续说下去。

　　“现在我不仅有记忆、而且还已经看不到未来，这样回头一想……那时候的我大概就是想逃避这种注定最后功亏一篑的痛苦，所以才会完全删掉眼镜里那些关于你的记忆，还改了设定，不再记录感情。”
　　小蓝呓语般喃喃：“这样，才适合那时候的我。”

　　在小蓝讲述期间，小绿站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落在小蓝用余光偷看的眼里，他整个人的感觉写满了克制。

　　“而小亚麻……”小蓝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把心一横，把那些话也给添上，“她是个大大咧咧、有点冒失的女孩，她一直都没发现未来记忆的事。也因为没发现，所以她不会为我的情况而努力到、嗯……殚精竭虑？所以每天她都是很轻松快乐的样子，这样很好。”
　　小蓝缓缓吐掉了一口气，仿若一个沉重的叹息。
　　“在未来记忆里，我能见到当时的自己跟她的尽头，这样我就可以依照记忆的情报来照顾她，直至自己离世。”
　　说着这些时，小蓝的眼神始终垂落在房间的地板。
　　从天窗投落的阳光在房间地板上反起通透的光芒，映在小蓝垂落的眼神上，眼膜表层的润泽被映得如夕阳下潋滟的湖光，无声地浮动闪烁。
　　“说来有些卑鄙……”说到最后，他别过了脸，话音已经变得轻细如梦呓，“但是，这种单纯明确的思路，让当时的我……很安心。”

　　霎时间听到这些……无可否认，小绿的心情无比沉重。
　　早在咖啡厅的时候，小绿就已经努力地试图做好自己心理上的准备。可是，他还是没想到，冲击依然是那么强烈。
　　可是，也是在这个时候，小绿忽地恍然理解：小蓝之前一直强调他自己不是什么替身，正是本人的那份感受。
　　尽管理性十分摒弃排他性，但这份占有欲确实地存在着。
　　正如小蓝不希望小绿认为他是另一个小蓝的替身，小绿也不希望，自己在小蓝心中的地位与小亚麻有所相近。
　　归根结底，都是同一回事。

　　尽管当初确实是被对方放弃了，然而此时此刻，小绿依然愿意选择上前，沉默地伸出手，把面前的这个人抱入怀里。
　　猝然被恋人的气息包围，小蓝不过出于应激而微微一哆嗦，随后乖乖地回抱过来。

　　“或许我不应该有那种心思的。”窝在小绿的怀里，小蓝依旧垂着脑袋，闷声自我唾弃，“那时候，你为了我都那么努力，我竟然还有这样逃避的想法，那真的太、太不知好歹了！”
　　听着这些自白，在小蓝看不到的角落，小绿用力地抿紧了嘴唇。

　　半晌。

　　“就算，我不需要你回报任何东西……”用力地抱紧怀里的这个人，小绿哑着声发问，“也是这样吗？”
　　“你觉得自己不需要，可是，我也不忍心看着你为我委屈啊！”小蓝蹙着眉闭上了眼，嘟哝着实话实说，“明明，你可以用不着那么辛苦的……”
　　听明白恋人对自己的疼惜，小绿昂起头，往上翻起的双眼飞快地眨了几下，以一个深呼吸压下仿佛随时能凝出泪水的心潮。
　　——好疼。
　　心疼。
　　忍受着仿若心脏被揪住的酸楚，小绿隐忍地吸吸鼻子，之后稍微侧过头，用力地以脸侧几下磨蹭自己怀里这个毛茸茸的脑袋。
　　“……白痴。”
　　小绿实在心疼得要命。
　　汹涌的情绪在此刻尽数化为深刻的冲动，促使他近乎无措地摩挲小蓝那副毫无自觉地轻颤着的后背，随后勒紧这个怀抱，用力得像是排尽心头那份浓重的不舍，用力地把小蓝扣入自己的怀中，仿佛只有把对方融入自己的血肉，才能让对方真正明白，自己此时此刻与一直以来受对方牵引一切的心动和哀苦。

　　人的心情和感性果然是很奇异的存在。

　　虽然被小绿吐槽，但小蓝直觉对方并不是真的在骂自己，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惴惴不安地问：“不觉得我太任性了么？”
　　小绿抱着人摇摇头，脑袋埋在小蓝的耳边，闷声说：“应该说，我想谢谢你。”
　　听到这话，小蓝瞪大了眼，眼底逐渐浮起细腻的泪光。
　　撑起身低头看着这双眼，小绿嘴角噙着和眼神同样的温柔笑意，把自己的心意完整地表达清楚：“谢谢你，愿意回来找我。”

　　我原以为，自己带着那些与你共同度过的回忆，余生也能感到安慰，变得无畏。
　　可是……
　　要是可以的话、要是有机会的话，我果然还是更希望，能与你直接一同携手人生，余生相互指教。

　　“其实你也是的。”小绿忽然冒出这句似乎没头没脑的话。
　　“诶？”小蓝愣住，霎时间没听明白。
　　“你也是的，用不着那么辛苦。”小绿凑过去，用额头贴着对方的脑门，语气透着无奈的纵容，“我本来就没打算要你回报些什么……”
　　“可、可是……”近距离地注视那双碧绿的目光，小蓝看得爆红了脸的同时脑袋一片空白，不知不觉便实话实说起来，“回应感情也是回报的一种，你也不是不需要我回应你的感情呀……不、不然，当初被我拒绝的时候，你也不会说‘这不公平啊’什么的……”
　　听到这里，小绿猝不及防，顿时就噎住了。
　　下一刻，小绿直起身，稍微拉开了这个拥抱的距离。
　　另一边，小蓝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见到自己被对方拉开距离后更是顿然战战兢兢。只见面前这双绿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可是这双目光的主人却是一言不发，看得小蓝如被审视，莫名地一阵忐忑不安。
　　在几秒的大眼瞪小眼后，小绿依旧顶着这般危险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蓦然一个点头。
　　“呵哦——”慢悠悠地拖着声调重新开口，小绿此时看来阴晴不定，“现在已经学会了顶嘴是吧？”
　　小蓝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大事不妙！
　　这语气听来阴恻恻的，配合余光见到的、缓缓往上、朝自己靠拢的那双手——小绿他该不会是想揍我吧！？
　　可小蓝万万没想到，那双手竟然是捧住了他的脸。
　　然而，没等小蓝从胡思乱想中回神，这双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忽然揉搓起他的脸？！
　　“唔嗯！？呜呜——对、得……唔……气……！”因为脸颊被那双不规矩的猫爪揉搓得如同一个面团，小蓝好不容易憋出来的道歉听来怪怪的，看着狼狈又可怜。
　　不过，听到小蓝的这番道歉，小绿总算消气似的收回了手，垂敛着眼神，忽然也冒出了一句：“对不起。”

　　话音刚落，刚松了口气的小蓝顿时又被对方整蒙了。
　　——为什么你也给我道歉？

　　“以后我会注意这种问题。”小绿如是继续说道。
　　“这种问题？”小蓝听得一头雾水，唯有谨慎地重复句末的字眼予以探问。

　　原本搓脸的手松开放下，小绿转而抓住小蓝的手，捧起到眼底。
　　指腹细细地揉搓着掌心中的那只手，小绿温声说道：“要是还能倒回去选择，我还是会选择为了帮你而努力。只不过这一次，我会更加注意你的心情。”
　　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小蓝被打蒙了似的撑大眼角，霎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当然，既然回不去的话，那似乎从现在开始注意……也不迟？”说着，小绿微笑着举起小蓝的一只手撒娇似的摇摇，特意换上了俏皮的语气，“反正，你现在都在我的爪子里了。”
　　“小绿……”小蓝满心感动，只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被这个人的深情给溺毙。

　　忽然间，房间内响起手机来电的蜂鸣音。
　　就在小蓝即将要忍不下眼泪的这个时候，是小绿的手机响了。

　　小绿松开手摸出手机，看了眼后发现是助理的来电，迅速调出工作状态接起电话。
　　实际上，也确实是工作上的事。
　　在通话中，助理略过寒暄直接说事，当中的主要内容只有一个——“小蓝先生好像没有续约的意愿，人事部那边觉得有些棘手，所以希望小绿部长帮忙探一下口风。”
　　小蓝听得双肩一跳，心虚得登时脸色大变——因为距离不远，所以他也能听得清楚通话另一端的内容。
　　由于现在还是通讯状态，小蓝也不敢贸然为自己出声辩解。
　　更可怕的是，小绿听着电话，看也没看他一眼。
　　只见小绿听完莫名沉默了一瞬，尔后点点头，语气平常地应着：“嗯，我知道了，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人事部那边就麻烦你搞定了。”

　　迅速跟通话对面的助理达成工作上的共识，小绿貌似平静地挂断通讯，几秒后倏地扭头，精准地朝小蓝投出无言的注视。
　　被这个哀怨的目光聚焦，小蓝慌得咿的一声顿时头皮发麻，手忙脚乱地飞速解释：“我当时只是忘了这件事而已！之前你不是看起来很受折磨很不愿意见我么所以我原本是想那就算了还是放过你不再祸害你的！！！”
　　小蓝的这个解释来得语速飞快，而且充满求生欲，但听得小绿顺势从记忆中挖出一个细节：同居前夕替小蓝收拾日常用品和衣物的时候，那些早就被打包好的、堆放在客厅的行李纸箱……
　　——要是那时候，我没去公园拦住他的话……
　　“不准跑！”猛地意识到当初差点与对方失之交臂，哪怕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间，小绿依旧劫后余生般心有余悸，急得又是伸手过去掐人家的脸，十足一个幼稚又委屈的臭小孩，气呼呼地说得咬牙切齿，“既然选择回来祸害我，那就祸害到底！”
　　“呜哇啊啊啊——！”尽管小绿根本就没有真正用上手劲，但又被对方狠狠搓脸的小蓝还是哇哇乱叫，狼狈地挣扎得手脚乱舞，“对、对呜去嘛！哇不会再走啦！放可哇呀呜小绿……！”

　　就事论事，这场打闹简直超级幼稚。
　　然而，正是借了这样一顿没多少杀伤力的掐脸发泄，小绿如释重负，神清气爽。对上小蓝那个带着控诉的眼神，他甚至露出恶作剧得逞后的舒心笑容。
　　这副笑脸看得小蓝气呼呼又牙痒痒，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唯有带着控诉的眼神，委屈巴巴地盯着人看。

　　“以后，你可不要再顾虑那么多了。”
　　小蓝神情一愣，“什么？”
　　“要是你觉得难受了，你一定要说出来。”一副手心珍重地捧着小蓝的双手，小绿面上的微笑温柔又忧伤，“我再也不想被你推开了。”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此前患得患失的感觉终于褪去，明朗的感觉彻底回归。
　　现在的这个时候，小绿也能明白——
　　当初的小蓝不爱小绿吗？
　　爱的，只是……不合适。

　　“我很开心，你是如此的爱我，愿意一而再地主动来找我。”眼前闪过他俩之间过往的种种，小绿抬起眼，祈求般看向面前的小蓝，“所以，我更加希望，自己能成为最终合适你的那个人。”
　　被这般温柔的眼神迷醉，小蓝好不容易才稳住理性，赶忙趁机说：“小绿你也是！你以后要是觉得难受，也是真的要告诉我啊！”
　　小绿闻言愣了下，转而爆出扑哧一笑，忍俊不禁地点点头应声：“好，我会的。”
　　看着小绿笑得似乎很开心，小蓝仿佛被对方感染，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忽然间——
　　“那么，我现在可以抱抱小蓝吗？”

　　猝不及防地听到这句话，小蓝的笑容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小绿的撒娇后当场通红着脸，默默地展开双臂抱住了小绿。
　　得到对方的主动，小绿开开心心地回抱过去，随即大大方方地直接把人使劲一按。
　　小蓝毫无防备，当场“哇”的一声被按倒在床上。
　　视野随即被天光充盈。

　　午后的日光从阁楼房顶的斜天窗倾注，安安静静的，在这时刚好让倒在床铺上的他们两个沐浴在蜜色的明媚。
　　整个房间被注满的光芒映亮，成为一屋明净通透的界境。

　　“小、小绿？”实不相瞒，小蓝有些慌张。
　　小绿翻身侧躺到床上，与侧头看过来的小蓝微笑对视，一如平时在家一早起来的那样，“放心，只是抱抱而已，不干别的。”
　　小蓝这下又安静下来了。

　　可是没多久——

　　“其实……”小蓝的话音暗搓搓地冒出，“要是想继续，也、也不是不可以的……”
　　听到这种默许的话，小绿不禁闷声笑了出来，原本松散地揽着人的手臂扒拉扒拉，把对方捞过来，眷恋地用脸颊蹭了蹭小蓝的脑袋，珍而重之地紧抱在怀里。
　　就这样被小绿抱住躺着，全程乖顺的小蓝忍不住有点脸热，一方面是被阳光烘暖，另一方面是对方的怀抱着实舒服，令人眷恋无比。

　　此时的房间里安安静静，他们两个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与对方共享着同一个温情拥抱，仿佛齐齐融化在这片温暖的阳光中。
　　气氛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