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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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大厅进入一个个分立的展馆后，环境一下子安静了很多。没有了周围喧闹的人群，展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林远在一件件艺术作品中穿过，头顶是一片温暖的黄光，展板上头明亮的灯把一件件作品照射的流光溢彩，林远粗略的浏览着，视网膜却呈现出一片片绚丽斑驳的色泽，仿佛是那太过明亮的灯光，让视线出现了恍惚的错乱。
浅年一直默默跟在林远身侧，林远不言，而他也不语。偶然间，林远在某件艺术品前停下，身边的人也默默驻足，略略偏移的视线里看的见那人温暖如春的笑颜。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林远感到很心安，仿佛二人之间已经积攒了足够的默契，一些情绪，不用言语也能让对方懂得。堂皇的展馆里，目眩迷离的灯火间，身侧总站立着这样的一个人，林远忽然觉得这样华丽的场合跟只有他一个人的那些时候一样，没有过多的闲杂话语，安安静静，自成领域。
林远觉得今天被一大堆乱七八糟搅得甚为繁杂的心情一点一点地静了下来。
一件件满含参赛者心血的作品就这样在眼前一一掠过，林远看得懂一些，有一些也不甚明白，思绪游离间，不自觉地，跟着浅年的步子，来到了一个较小的展厅中。
相比起其他展厅或现代或抽象的设计，这个展厅显然保留了最正统的古典艺术意味。没有那些明亮的眩目的灯火和色泽，微微偏暗的洛可可风吊灯发出昏黄的光泽，柔柔的拢住室内溢满巴洛克意味的装潢，明明是那样温暖的色泽，落在眼里却好像蒙了一层灰，仿佛中世纪遗留了几百年的房间被骤然打开，犹存的繁复中是阻挡不住的灰败颓唐。
林远有些发怔，喉咙里像是有什么堵住了，哽哽的发不出声。这是他许久都不曾再有过的感觉，沉浸在一片辉煌的曾经里，周围是写满时间的庄严厚重，空气落满了岁月积淀而下的灰尘。那许久不曾触及的古典艺术，曾经在心底缓缓而汇聚的悠远长河似乎在这一个瞬间被重新开源，汩汩的注入了被自己放置已久的那些心绪。
骤然重新拾回以前放下的浓厚兴趣，突如其来的撼动让林远的心情难以抑制的起伏起来。
仿佛看透了林远的心思，浅年环顾了一下四周再熟悉不过的装潢，话语清清淡淡：“这个展厅的作品偏向古典思维，走的是纯艺术风格。”
踏上展厅厚重的地毯，浅年把音量控制的很好，不大，刚好能让林远听见，又偏偏不会打扰到整个展厅的氛围。
“这里的作品不太受欢迎，有一些获得了很高的奖项，有一些甚至没有得到任何名次，还有一些是艺术系的收藏品。不过，它们体现的，都是那些正在被现代艺术慢慢抹杀的古典艺术的厚重和精神。”
浅年顿了一下，垂了垂眼睑，看不见眼眸透露出来的心思。
“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在某种东西正在远去的时候，身为人类的我们，总是后知后觉。”
再接上去的话似乎搭不上前言，在某个瞬间，林远似乎看到浅年眼中闪过一丝伤感，只是那情绪逝的太快，快得，让林远觉得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林远和浅年并肩在展厅里逛着，地面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厚重的吸去了脚步与地面接触的声响。那短暂的介绍过后，浅年再没有说过话，一直沉默的陪着林远，四周很静很静，停留间林远可以听见浅年那微微的呼吸声，灯光从繁复的吊灯上垂落，把二人笼在一片微暗的暖黄色中。小小的展厅，好像凝固了时间，诺大的时空里，只沉默的留下了两个人的背影。
整个展厅快要走完的时候，一幅粘贴在在一块不大起眼的展板上的摄影作品扯住了林远的步子。
一副单纯的风景摄影，角度选的很专业，构图却在简单不过。画面是一大片不知名的小花，连连绵绵漫成一片，向远方蜿蜒着，蜿蜒着，似是要冲到宇宙的尽头去。巍峨的远山，广阔的天境，全部淡化成了背景，只余下那一片延绵的花海，延展到远方的强光里，留下一片朦胧的遐想。
很自然很美好的画面，却又偏偏那样遥远，飘忽，带着说不出的寂寞。
林远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这幅摄影作品前停留的时间，似乎过长了。
“你喜欢这幅摄影？”
耳边的话语略略上扬，明明已经判断完毕，本应出口的肯定句硬是被句末一个上扬轻描淡写的化成了不确定的疑问。即使是已经肯定的事，也要让对方自己承认，浅年特有的询问方式。
林远点了下头，视线没有偏离。
“那么，来猜猜吧！”
浅年忽然勾起略带玩味的笑，黑眸眨了眨，像是个孩子一样，用单纯的问话，试图把人有骗入一个已经被自己设下圈套的游戏。
“这个摄影师，想要表达什么呢？”
“嗯……我想……可能是……”林远微蹙着眉，视线已经深深陷入了画面，似乎试图看到那片狭隘画面所展现不到的全然图景：“生命？”
极其不确定的说出答案，林远还沉浸在对画面的思考中，没有注意到周围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一丝惊异的光自浅年眼里闪过，又在瞬间黯淡下去，接着是一段有些突兀的空白。
“呐……远。”脱口而出的亲昵的称呼，淡淡的声线打断有点突来的沉静。浅年抬头望着林远的眼睛，透过明净的镜片看向那一片茶色的领域。他笑，眼底的光交错着：“你是第一个。”
“嗯？”浅年的话太过突然，林远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呐，我是说……”浅年伸出手，指尖轻轻触摸着展板上的照片，光滑的表面被展板上的灯光烤得微微发暖：“从这里看到生命的，你，是第一个。”
带着微微欣喜的话语，林远有些讶异，还来不及判断自己的感觉正确与否，略过的视线已不经意的从作品下的信息卡上扫过。
浅年。那两个日日在宿舍门口看到的熟悉的印刷体方方正正的印在“创作者姓名”的空栏里，端正而清晰。
林远一下子明白了，刚才画面里透出的无法解释的飘忽寂寞的来路。在知道了这幅摄影的创作者是浅年后，似乎一切都很好解释了，这就像是浅年的缩影，乍一看上去明亮透彻，实际上却那样遥远，远的视线触及不到，只留下一片模糊的光影。
原本觉得贴近了很多的距离，似乎因为这一张照片，一下子又拉开了。
“这是你拍的？”林远的声音很静。
“嗯。”浅年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幅照片上，展板上明亮的黄光投影到了他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睛周围铺下了半圆形的阴影，柔和的轮廓被灯光笼着，那样的温柔。
“那年去旅行，看到这片花海，就忍不住拍下来了。虽然很普通，不过很美，不是么？那么大那么大的一片，怎么也望不到尽头。就好像……”
浅年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思考更好的表达。
“生命，其实也是这样。”很快，林远接下了浅年没有说完的话，看着浅年有些惊讶的把头偏向自己，才开口继续说道，一字字，很清晰：“个体的力量或许很卑微很渺小，却可以把‘生’一代代的，永远的传递下去。”
这一次，林远终于看清楚了，那双灯光下明亮异常眼睛传递的由惊讶到欣喜，再由欣喜到明了的全过程。他看见浅年豁然舒展的笑容，接着看他伸手，轻轻取下固定在展板上的照片，递到自己眼前。
一个清澈的嗓音静静流泻出来，带着微微的喜悦：“呐，送你了。”
这次轮到林远惊讶了。
“一幅作品，被放到众人面前任一群不懂作品内涵的人欣赏，实际上是一种悲哀。”浅年笑着，幅度很浅，却很认真：“既然有了懂它的人，它也没有必要再呆在这里了。”
看林远长时间没有反应，浅年的手又往前推了一点，笑容明朗真挚。
“真的不要么？底片已经没有了，全世界，恐怕也只有这一张了，也不要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收下怎么也说不过去。他确实很喜欢这张照片，更何况，他不想看见浅年失望的神情。
“那，谢谢。”接过浅年手里的照片，暖暖的还带着灯光烤出的温度。
“不用~就当是还礼了。”浅年举起手晃了晃，露出手腕上系着的玉石，温润的白玉，镂刻着繁复的花纹，玉的两端被绳子系着，绕了个圈后又在手腕的某一处会合，与某人凸现出骨头的手腕竟是如此般配。
一块玉石。一张照片。一人一次，互不亏欠，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份礼物。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