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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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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一亮,柳芙寻到这处来。
芷念不明所以,“阿芙,你怎么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呢,说好的昨日来找我呢?”柳芙往屋内看了圈,拉着芷念出了院子,语气一转,问道,“芷念,你在这儿住着怎么样?要不要再跟我回去?”
“回去,回柳府?”芷念摇了摇头,“不了,我住在这儿挺好的。”
“行吧,你高兴就好。”柳芙挑了挑眉,挽着芷念就往外头走,“你不知道,昨日你不在,我都无聊成什么样了。”
芷念往小院看了眼,正犹豫着要不要跟柳芙出去时,又听到她说,“走,我带你去听戏。”
说到听戏,她和柳芙上一次去戏园子听的那出英雄救美就没听完,她心里可念了好几日,再一听柳芙又要带着她出去听戏,当即就高高兴兴地跟着她往戏园子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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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念拉着柳芙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还叫来几份点心,准备边听边吃。
今日她们运气好,台上那出戏还是前几日的那出英雄救美。
上次她们没有看完,今日重头再看一遍,正正好。
台上那两人身着宽大戏服,脸上画着厚厚的彩妆,手一甩,水袖跟着一甩,一步一摇,皆是戏韵。
那出戏的大概故事是将军出征途中遇见一位被人欺负的女子,于心不忍,对她出手相助,女子则殷殷在怀,不敢或忘,只求能追随将军,做牛做马。
不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大将军,将军思索一番,当即决定带上她一路,想着打完胜仗后,带女子回将军府。
“你可愿跟我回去?”台上那名男子尖着嗓音对着女子喊了一句。
“大将军救过妾身一命,妾身自是跟着郎君的。”女子一甩水袖,掐着兰花指搁在下巴处,眼神婉转,妩媚得硬是叫人移不开眼。
“娘子。”男子围着女子转了一圈,就去抱她。
女子借势倒在他胸膛上,娇声道,“妾身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说罢,台上那两人就抱在一起。
明明是已经老掉牙的故事,可还是感动了台下一堆人。
“啧啧,这就在一起了?”柳芙捏着一块点心,嫌弃地摇了摇头,只觉这戏和她想象中的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柳芙等不到回答,转头一看,却发现芷念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两人,嘴巴都还微微张着。
柳芙伸手在芷念眼前晃了晃,“芷念,就这戏,你都还看呆了呀?”
“别吵,继续看戏呢。”芷念拍在柳芙手背上,专心致志地看着台上的那出戏。
茶水换了两回,台上才落下帷幕,一曲戏终。
芷念惆怅地拍了拍刚才抓过点心还粘这碎末儿的手心,站起身,跟个丢了魂一样,只道,“阿芙,我们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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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西街小巷时,芷念进门前,还深吸了几口气,五指握在一起后,又缓缓松开。
“沈昱沢?”芷念进了书房。
沈昱沢默默翻过手中书卷一页,“怎么了?”
“没什么。”话到了嘴边,芷念却怎么都说不口,转头就出了书房。
沈昱沢搁下手中狼毫,又再次提笔。
莫约半一炷香后,书房门还是被人从里边打开。
沈昱沢找到在杏树下蹲着,握着一根枯树枝逗着地上的一群蚂蚁的芷念,淡淡开口,“方才你想和我说什么来着?”
芷念头顶的阳光被挡了个彻底,丢掉枯树枝起身时,腿却麻得她站都快站不稳。
她强撑着一步一瘸地走到躺椅处,坐下捶了捶麻得有些发疼的小腿,仰头看着他,“今日我和阿芙到戏园子里看了一出戏。”
“所以呢?”沈昱沢也不是不知道前几日芷念和柳芙呆在一块,整日就往茶楼和戏园子里跑的事,整日不是听说书的就是看唱戏的。
“这出戏是英雄救美的戏。”芷念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心虚,“最后又变成了一出以身相许的戏。”
芷念顿了顿,又问道,“你身上可有婚约,或者家中可有妻妾?”
沈昱沢眉头微蹙,“没有。”
“哦。”芷念长长地应了一声,又对着沈昱沢摆摆手,“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待沈昱沢走后,芷念才呼出一口气,她也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今日的那出的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其实后面还有一段始乱终弃的戏份。
女子跟着将军回到将军府后,才发现他原本还有一个正妻,且正妻正身怀八甲,女子瞬间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跟着将军回来的,但奈何自己对将军早已情根深种,要她现在离开,又怎会舍得。
女子便想着每日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小院中,若将军心中念着她,定然还会来看她。
一月,两月,半年,将军若真隔三差五地来她这儿,陪着她度过漫漫长夜。
不过后来,将军又看上别家的女子,强行纳了她为妾。
后来,将军再也没来过她这儿,日日都宿在小妾房中,别说她,就连给将军生了个大胖小子的将军夫人都不能留住他,又何况她这个没身份没来由,只有正值绝色年华的平凡小妇。
面色一黄,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开始,女子还会日日守在院中小门处等着将军来看她,等啊等,等了一年,将军也就是来坐坐罢了,继续等啊等,等了两年,将军确是连小院的门槛都未踏进来过一回。
朱颜易老,人心易碎,女子夜夜守着枯灯,甚至都还想着要是当初没有缠着将军让他带她回家多好,或者将军直接从她身旁路过,不对她伸出手,直接让她冷死在寒冬里,也比现在的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好。
再一后来,将军府就挂上了白灯笼。
再后一来,将军又挂上红灯笼。
谁也不记得多年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曾在雪地里救过一个人,还以十里的红妆迎娶了她。
人人都道女子不知道是前世修了多少年的福,得以嫁给一个大将军,可谁也不知道,女子最后也没求来大将军见她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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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一下午,芷念一想起此事,就觉得心里闷得慌。
也是头一回冒出了一个想回仓霄山的念头,不过这一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甩了甩头,将它挥走。
她想了想,还是进了书房。
沈昱沢抬头,“怎么了?”
芷念踌躇几番,问道,“沈昱沢,你知不知道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意思?”
今日那出戏完的时候,台上还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若是以前,她是怎么也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旧人怎么会哭呢,不应该比新人笑得更开心吗?可今日,她却好像懂了。
沈昱沢微微一愣,“怎么想起问这个来着?”
“我就问一问,你就说吧,你会不会也跟那个将军一样。”芷念说完后又才想起他没看过着出戏,自然连将军是怎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便给他解释道,“就是看上了一人,娶了她,然后又看上了别人,娶了别人,就抛弃之前娶的那个人。”
“不会。”沈昱沢光是听她说的这些话就觉心里不适。
“那也就是说你只会喜欢一个人,只娶一个人对吧?”芷念又问道。
这下倒是沈昱沢发了难,在他心底,结发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是最基本的一些事情,若是又喜欢上别的人,那还成什么人。
但重点是这句话却是芷念问他的,不管他怎么回答,都会是另一个意思。
他重新握起狼毫,在砚台上沾了点墨汁,“你的兔子该给它喂吃的了。”
昨日芷念不知从哪儿抱了一只兔子回来养着,还说要趁它小的时候,多喂它一些吃的,以后长大了,身上的肉才多,不然都啃不了几口。
“你还没回答我呢?”芷念双手撑在书案上,笑了笑,又露出那两颗小尖牙,“你不回答我的话,那我就是当你默许了。”
芷念说完后,就一蹦一跳地出了书房,跑到院子里,将兔子从笼子里放出来,守着它在地上吃草。
沈昱沢手中的狼毫久久不落下笔,一滴墨水顺着毛尖滑下,滴在白色宣纸上,晕染一片,之前写的一个字也被它浸湿,看不出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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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念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昨日还在为戏中的女子忧伤,今日却又在忧着下午去哪儿玩儿。
柳芙有事不能陪着她出去,她又不喜一个人出去闲逛,便只能想着找沈昱沢。
沈昱沢一口回绝,“不去。”
芷念不死心地又求了一遍,“你就不能陪我去一回吗?就一回,耽搁不了你多长时间的。”
沈昱沢揉了揉眉间,略有些疲惫,“你自己去吧,我这真的没空。”
“之前柳大哥叫你,你都去了,还去了青楼那种地方。”芷念可清清楚楚地记得上回他可是背着她和别人一同跑去了青楼,若是他真的不想进那种地方,哪怕到了楼下后,也应该打道回府,又怎还会跟着柳询轩他们一行人一同上去。
“这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最后,芷念瞧着沈昱沢是真的不打算陪着她出去,也就只好作罢,“那我一个人出去吧,对了,还有我的兔子,你要记得帮我喂一喂它。”
芷念出了门后,就直奔戏园子。
虽说上回的故事有些虐心,但还是挺好看的,而且,说不定这次的就是个好故事呢。
芷念进了戏园子后,继续坐在上回的位置那儿。
所幸,今日台上的那出戏是个登科状元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