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芷沂·守岁 ...

  •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自我那日吐血昏厥,就一直被死死地按在床上。看着宝珠。纪子跟钟叔个个面无表情地进进出出穿梭忙碌着,我只能躲在床上苦笑,咬着被子不敢吱声。突然感到嗓子一下,冷不丁地咳了起来,屋里忙碌着的三个人登时都吓了一大跳:宝珠连忙拿着杯子过来扶起我,纪子跌跌撞撞地跑去厨房看药煎得怎么样了,钟叔颤巍巍地说是出去再请大夫回来看看。

      我想开口叫住他们,无奈又说不出。若说是单为了是凤皇临走之前的吩咐,那我倒是容易开口了,可是他们显然是真心为我担忧,我又怎么忍心替自己辩解,伤了他们的心。

      刚喝下一杯温水,纪子就端了药碗进来,我不禁皱起了眉。也不知他们从哪里请来的蒙古大夫,开出来的药都其苦无比,有一次趁他们不注意拿了药方一看,吓得我只咬手指咂舌不已,这不是成心想苦死我,小小地对他们撒娇说想改药方,谁知竟然没一个人理我,一个个摆出一张死脸给我看。赌气不喝,又一个个如丧妣考,吓得我哪里还有半句废话。

      那个蒙古大夫开的药苦虽然苦了点,但是药效还不错,没出三天竟然被允许下床走走,真不知道是怎么说动那三个人的。

      今儿便是年三十了,想来也是我第一次在松木林以外的地方过年。山中清幽,年三十与平日倒也没多大差别,只是去山脚的小市集会略被感染,少不得随着大流也置办些年货什么的,也学着他们准备一桌年夜饭。只是从未守过岁,淡墨的身子是熬不得夜的,想起淡墨,我的心又开始抽疼,一直坚信淡墨若是泉下有知,定是会庇护着我的。淡墨啊,不如今年跟我和凤皇一起守岁吧!

      耳边传了一声鞭炮响声,这么早?应该是哪家孩子偷偷跑出来玩耍,我有了一丝笑意。屋外开始吵吵嚷嚷的了,不知又是谁,难道是凤皇回来了?被他们唠叨了几天,竟不敢擅自出房门了,趴在门上唤了几声宝珠。不一会宝珠一脸不善地进来,身后跟着胖婶她们那帮姑姑婶婶,个个脸上笑开了花。

      “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大夫说了你受不得风。”

      我让宝珠扶着进屋,小声地问:“她们怎么来了?”宝珠瘪瘪嘴,不回答。

      刚坐好,胖婶她们也挤进了屋里,大包小包的全放到了我脚边,站在那一个个看着我憨笑。

      “婶子这是做什么?”我瞥了一眼地上,“大过年的,都带回去吧。”

      胖婶连连摇手:“这是我们孝敬姑娘的,大伙都不富裕,凑了几天才凑出这些,姑娘也别嫌弃。”

      “就是不富裕才不能收,都拿回去。”我抚着发闷的胸口又说,“大伙的心意我领了,若是真要谢我,就都给我好好过日子,这比什么都让我高兴。”如果聊城好了,凤皇也不会这么累了吧?

      胖婶还是一脸欲言又止,身旁的宝珠发话了:“胖婶回去吧,姑娘累了。”

      我摇摇手:“婶子,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用见外。”

      “好,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那胖婶我也不客气了。”胖婶运了运气,“大伙觉得原先有个护卫组也不错,可是那…洪教头走了,就荒废了。大伙想是不是选出几个有能耐的,咱们自己操练。”

      “好,好。”胸口越来越闷,连带着头也胀胀的。

      “可是…”胖婶犹豫着说,“大伙想让姑娘出面,毕竟大伙信你。”

      我这还未开口,宝珠就在一边跳脚了:“胖婶,你存心的?没见到姑娘病得厉害!”

      “不不,我没那个意思。”胖婶一下子慌了,“若是姑娘真有个什么,我第一个跟他急。”

      “宝珠。”我低低地训斥了一句,又跟胖婶说,“婶子,平日我不大出门,也不知道哪个合适哪个不合适,不如就先选出几个有声望的再一起合计好了。”

      胖婶连连点头称是,笑着凑过来:“姑娘,其实…我家那口子原先是村里管事的,只是年头不好才逃荒,你看…”

      “大伙一起合计吧,若真是有能耐,也不怕被埋没了。”我起身送客,“我身子沉得厉害,各位婶子都先回去吧,年三十家里要操办的事多着呢。”

      胖婶听着我打太极没应下了,有些不高兴,但也不好发作:“那姑娘好好养着,过几日来给姑娘拜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屋子又归于宁静。

      宝珠扶着我躺下,嘴里还忿忿:“这个胖婶真是的,主意都打到姑娘身上来了。”

      我笑笑,指着地上的东西说:“等过了年,就把这些送回去。”闭了闭眼,摸出三份份子钱,“宝珠,去跟纪子跟钟叔说,让他们早些回去吧,你也回去,别在我这耗着了。”挥挥手,翻了个身睡下了。

      宝珠闷声不响地走了,半响又回来,绞了快帕子替我擦脸。

      “怎么还在?”我闭着眼问。

      宝珠轻声应着:“老爷还没回来,姑娘又病着,我不放心。钟叔他们已经走了,姑娘先睡吧,老爷回来了我叫你。”我点点头,确实是有些困了。

      待我再次醒来,天已经全黑了,宝珠依旧守在我床边弄针线,我支撑起身子,环顾了一圈:“宝珠。”

      宝珠见我醒了,扔下手里的活,倒了杯茶过来。

      我不接,有些生气:“你怎么还没回去?”

      “老爷还没回来。”宝珠委屈地辩解。

      “那也给我回去!”我一个气极,又咳了起来。

      宝珠顿时慌了手脚,连连哄我:“好好,姑娘别气,喝了这杯茶,我就走。”

      “姑娘,饭菜都摆桌子上了,若是冷了,厨房的火还开着,热热就行。外袍什么的也放这了,外头冷,还是莫要出门的好,我明儿就回来。”我躺在床上,听着宝珠在那嘱咐这嘱咐那,没吱声,隐隐听到关大门的声响,我起身穿了外衣,支撑着坐到了饭桌前。

      一桌子都是好菜,只是一个人也没了胃口,故意不去想凤皇为什么还没回来,说好了一起过的,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或是太忙赶不回来?还是后者吧。

      瞧见桌上摆了一壶酒,就自斟了一杯,酒入愁肠,我笑了:淡墨啊,还是你好,看来今晚就你我二人过了!也对,你我本就是年年一起过的,要他旁人做什么!笑着一杯又一杯地灌,醉眼朦胧,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了,不真实好,淡墨,今儿可别在劝着我少喝了,第一个在外头过年,咱随兴点!

      小小的一壶汾酒哪里经得起喝了,没多一会就空了底。我悻悻地扔下酒壶。瞧见白天胖婶她们送来的东西里头,竟然有一坛子酒,我晃晃悠悠地过去,掀掉酒糟盖头一闻,笑了,香香的应该是果酒。果酒难醉人,淡墨不会有意见的,捧着酒坛子,跌跌撞撞连外衣也忘了披,就跑到了院子里。

      倚着廊栏,我坐下赏月饮酒,府外是一片喜气洋洋,府内是一片清廖寂静,一时酒灌得急了,呛得我直咳。

      咳了好一会,终于顺气了,嗓子却是腥甜得难受,我不在意又灌了一大口,果酒的刺激倒是将腥甜压了下去。

      淡墨,怎么办?我想在临死前回松木林看看,可是又舍不得他。我又怕这么留在这,万一哪里跟着你去了,不知道会不会瞑目。本想回去了,先给你建个衣冠冢,不用很远就在咱们的湖心小筑边上,我就在小筑里守着你,守不住了就下去陪你,可是他却又偏偏出现了。

      在这世上,与你最亲,本想着,离了你我是活不下去了,可偏偏又活了这么久。其实这病也只是拖着也是受罪,可是为了他,我竟然舍不得去了。以前是借口他受伤,还是为了我受的,不治好他怕没脸去见你,可是他现在不但好,而且也开始他的事业了,风风火火的。

      他干的是什么,从未告诉过我,想是觉得我一山里来得说不清也好瞒。唉,可就是他不说,我也能猜的五分出来。

      这世上最爱他的怕就是那个萧统帝了,而他最恨的也就是那个萧统帝了。亡国被囚之耻,依着他的性子,就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也不会放弃。可我又是什么呢?原先想着他是不是为了我才来的聊城,一路上又受了那么多的苦,毕竟留在宫里还没人真动得了他,我就不一样了,在那帮达官显贵眼里,命如蝼蚁啊。

      可我又有何德何能让他另眼青睐?现在想来,这发配聊城怕是他早算计好的,天高皇帝远,也就任他遨游天际了。

      入口的酒竟然微微发涩,我疑惑地看着,果酒不该是甜的吗?淡墨啊,这世人作甚要事事算计、时时算计呢?凤皇他心里是不待见百姓的,可是不得不装个样子。尊卑等级,他一皇子皇孙倒也怪不得他。这下头的人削尖脑袋想往上爬,也怨不得上头人挑眼。我不在乎那些,看着不舒服不看也就是了,可是我就怕,就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也被拉进去了。我想孑然一身,断是不想在这红尘里惹上什么了的。

      在想为何在此恋恋不舍,原来还是嫌一个人太过寂寞了。就像是今夜,若是他在,怕也未必就如此伤感了。扪心问自己,若是那人愿意与你在这蛮荒长守,自己还愿不愿意离去,一问才觉得好笑,原来自己也是不愿离去的。

      可那人若是不甘于留在这儿,想出去闯荡,建功立业,我又该如何自处呢?你若在,另当别论,可你不在了,我…这世间的纷争我是厌了,还未经历多少就先失去了你,也怕了。

      笑归红尘?呵!我喝光坛子里的最后一口酒,狠狠地将坛子摔在地上。这一摔,人一个激灵,倒是清醒了不少。我这是在干什么?凤皇没如约回来我就变成这样了?好笑!当然我也是真的笑了。

      怕也不全为了他,而是自己心里积得太多了,想来都是那酒闹得。真真是喝酒误事,我自嘲似地笑笑,拉开了后院的大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街上很是热闹也很是冷清,家家灯火通明,放眼望去,每一户都都是其乐融融的景象。我觉得有些冷了,却不想回去,回去更冷!幸好先逼着宝珠回去了,不然可真是过意不去了。脚下有些疲软,但脑子却清醒得很,人左摇右晃地出了西城门。西方,西方,松木林就在西方。

      我一直在往西,不知道是用走的还是用跑的。但越往西,我就越胆怯,厌恶我自己。若是真想回去,谁还又能真拦着了,可是就是这么拖着,明明心里想着一定要回去,却一次次地错过。

      我犹如一只迷路的幼雏,松木林是我最初的巢,想回那是本能。一个踉跄我摔倒在了地上,地上很凉,我滚热的身子匍在上面很是舒服。我缩了缩身子就这么赖在地上不再想起来,觉得待在这就很好。

      迷糊间觉得有什么人搀起我往回走,我很想大声反对,即使要走也要往西!可是我太困了,也出不了声,那就随了那个人吧。

      我被人平躺着放在什么地方,应该是床吧,我睁不开眼,看不到。能在西郊找到我的话,凤皇回来了?那我就更不要睁眼了,现在若是醒了肯定是要被训话的。

      额头上的帕子换了又换,我明明浑身发冷,做什么覆冷帕子。对了,记得上次我也赖着不睁眼,凤皇夜夜为我吹笛,怎么现在不吹了?想着应该还是在生我的气,不肯吹,那我就赖到他肯吹再醒吧。

      好困,我想睡了…凤皇,你为什么还不吹?我怕我真睡着了,就听不到声音,也醒不过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芷沂·守岁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