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淡墨·获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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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配制药方时，有些药之间的合用要分外小心和注意，常称这些药物之间的关系为‘相恶’和‘相反’，前人已将他们概括为“十九畏”和“十八反”，并编成歌诀，我说一遍，你要用心记住。”抬眼看看与自己对面而坐的那个小人儿，对他已无初时的吃惊，每每想到他惊人的学习天赋，就会想到师父，要是他老人家知道世上有这等奇才，以他老人家的求才若渴不知会不会迫不及待地赶到这个无人的山谷来？
“师父只管自己说便是，徒儿定是会听过记住不忘！”
看着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知道这点事必定难不住他，欣慰地一笑后道：“硫黄畏朴硝，水银畏砒霜，狼毒畏密陀僧，巴豆畏牵牛，丁香畏郁金，川乌、草乌畏犀，牙硝畏三棱，官桂畏石脂，人参畏五灵脂，此乃十九畏；甘草反甘遂、大戟、海藻、芫花；乌头反贝母、瓜萎、半夏、白蔹、白及；藜芦反人参、沙参、丹参、玄参、细辛、芍药，此乃十八反。”说完，看到他正闭眼用心默记，我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抬眼从他身后的窗子望出去，却看到外面谷中一片雪白，初秋的季节，然而外面地上却仿佛落了一层厚厚的雪一般。
“你可已经记住？可要为师写纸上，方便你背记？”
“师父不必如此麻烦，徒儿已经记住了！”
睁开眼时，他的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我知道他已记住，便道：“今日为师可否去外面走走了？”
原本以为他会再一次反对我出门，没想到这一次他却同意了，只是不忘叮嘱道：“爹爹说你伤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这病……爹爹走时交代，师父若是要出去走走也好，透透气，对病也好，只是谷中风大，师父不要在外面站太久，我做好了饭菜等您回来。”
叶儿虽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做起事来却十分老练。那日我被游恺内力击中，摔下悬崖之时又被飞落的乱石击中胸口和头部多处，内伤严重，加上经过那些事心力交瘁，连累旧病复发，当我被叶儿父亲所救时，已是奄奄一息。随后，虽是捡回了一条命，却昏迷数日，那几日里，我浑浑噩噩，只觉自己就要死了，心中也无生的念头，只想着，死了也好，一了百了。耳边却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你不能死，云芷沂还在等你和她一起回松木林！”想起了芷沂和师父，心中不忍就这样离他们而去，这才挺过了那一关！
虽说醒来后也考虑过，叶儿的父亲是不是为了得到《虚谷秘籍》才有意救得我，但是，我昏迷那段时间，他尽可以拿了《东门药典》内的心经而置我于不顾，却是不惜费一番精力将我救活，而我醒后对秘籍之事却一直未出口问半句。至于收叶儿为徒，还是我为答谢救命之恩而主动提出来的。
而如今我的伤是已无大碍，只是，一张脸，却是毁了！还记得醒来时，面对缠了一脸绷带的自己时的惊恐，那时明知自己受伤严重，好了也免不了留下疤痕，只是，心里总归还存了一丝希望，也许拆了绷带，依然还会是以前的那张脸。
那日，叶儿将绷带从我脸上小心卸下，我等不及叶儿为我先清洗干净，便已急急地拿了镜子。还记得初见镜中的自己时，我几欲晕厥，那是我吗？还是我东门淡墨吗？满脸可怖的疤痕，深浅不一，犹如沟壑一般，刚长的新肉满布于脸上，如条条红色的蠕虫，在我那张因病态而显得苍白的脸上触目惊心！
因着自己的一张丑脸，那几日我都不敢正面看叶儿，吃饭是让他送进了我房里，说话也故意撇开了脸。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叶儿那番话将我说醒。
“你如今连我都不敢面对，也不用出谷去见云芷沂了！”
看着叶儿小小年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我，我突然想通，于师父和芷沂而言，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都是他们的淡墨，至于，那些外人如何看我，于我又有何相干？
而那些受伤养病的日子里更是叶儿在细心照顾我，为我煎药，准备一日三餐。虽说他如今拜我为师，但对于这几个月来他对我的照顾，却是心中感激，便道：“叶儿，这几个月来辛苦你了！”
“此乃叶儿分内！”叶儿却只淡淡地回道。
走到门外，看到那一片雪白，心下感叹，竟又是一年秋来时，我转头对叶儿问道：“那些花可也是你所栽？”却看到他低着头，似有心事，许久才低低地道：“是母亲亲手所栽，母亲在世时，最爱这木槿花了。”
想他自幼丧母，被我突然这样问及，心里定是不好受，心下想安慰他，却又怕反勾起他的伤心事，于是只好道：“一会你若饿了，自己先吃也无妨。”
缓缓踱步，不知不觉已到了花园里，放眼望去，木槿花如火如荼，密密麻麻一簇一簇地开着。忍不住走近细看，白色的花瓣，淡黄色的花蕊，花瓣之间重重叠叠，却又错落有致，煞是好看！随意地撩起一枝，凑近细闻，几丝沁人的芬芳便扑鼻而来，不似栀子花那般浓郁，却又自有一番滋味。
身处花丛中，放眼望去脚下一片雪白，仿佛此刻身在云丛之中，看着眼前的一切，忽得想起了我与芷沂在松木林时的那段时光。还记得在松木林，每年的春天芷沂都会陪我去看桃花，桃花凋落时的松木林便也如现在这般铺了满了一地的花瓣，粉白粉白，芷沂青色的倩影便在桃树下，如那飞舞的花瓣一样翩然，她说：“淡墨，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还陪你来看桃花！”那些年里，我和她还只是两个足不出松木林的懵懂少女，仿佛这时间便没有离别二字，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二人会被迫分开！
“芷沂，你食言了，今年的桃花你没有陪我看！”想起芷沂，心中一阵担忧，这会芷沂不知道怎么样了？那日她是亲眼看着我摔下悬崖的，她是否以为我已经命丧悬崖？以她现在的武功根本就不是游恺的对手，她若是找游恺报仇，可如何是好？而师父他老人家可已经知道我的事，可有去找芷沂？若是有他在芷沂身边，相信他定是能开导芷沂，我也就可以放心了！芷沂，我没死，你也千万不能有事！
而脑海中的那一袭黑衣却又挥之不去地清晰起来，他也曾站于桃树下与我隔窗而望，两人也曾坐于桃叶纷飞的树下，品茶对弈，或敛眉深思，或抬头相视一笑，是那么的惬意，那些日子到底是虚幻得如美梦一场！一想到他所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他后来的出卖和陷害，如今想起却还是如刺刀一般，刀刀直捅心窝深处，生痛生痛！
就在我独自伤神之际，远出却有一抹黑色由远及近向我而来，我不禁一声游梓寒脱口而出，却又想起，我如今身处七道谷，游梓寒又怎么会出现。
“看来你的伤已经痊愈了。”男子走近后，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后道。
这是一个约莫三十年纪的男人，有着一张刚毅、冷峻的脸，透着英气的双眉时不时地紧锁成一个川字，一双深邃的眼睛略带灰色，凝重得让人不敢与他直视。听叶儿说起过，七道谷里只有他和父亲居住于此，只是，我昏迷那段时间他正好出去办事，所以至今未与他蒙面过，能出现在这里的，想来也只能是叶儿的父亲了。
“淡墨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当日我与芷沂从沐游山莊逃出来后便躲进了小树林，芷沂为我去找水刚走，游恺便找了过来。我一见是游恺，刚想找个矮树丛躲起来却已被他发现，原本以为他会直接对我痛下杀手，没想到他却并不急于出手，反而与我谈起了条件。
而我也彻底地看穿了游恺这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的真面目！从游梓寒把我从松木林带到沐游山莊那天后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天武林大会上的一切所准备的，而他之所以会忍痛将《东门药典》内的内功心法交还给我，竟是想用我来引出他一直想要得到的虚谷剑法。
“想不到东门澹那个老匹夫为了虚谷剑法竟然连自己亲孙女的性命都不要了，原本以为将你围困，不管明的暗的他怎么也会出手相救，没想到竟是连面都未露一下！”
“东门姑娘，你看你师父都这样置你性命于不顾，你又何必为了他的剑法妄送了自己的性命呢？你手上若是有剑法，就把剑法交出来，我定是不会为难你！”
“东门姑娘，你不是喜欢梓儿吗？只要你交出剑法，我便成全了你和梓儿，到时候你就住在沐游山莊，也不用回那个荒无人烟的松木林了，我定是把你当亲女儿看待！”
想起那日在小树林游恺说的话，心中仍是后怕，原来他的目的远不止虚谷剑法，竟是专门设计了冲师父而来！只是，游恺的如意算盘到底是打错了，师父他老人家四处云游，哪里会知道那日所发生的一切。而我也万分庆幸师父没有出现，虽然以师父的武功不会输给游恺，甚至还在他之上，但是游恺老奸巨猾，师父若是真的来了，必定遭他暗算！
“呸！游梓寒与你一样不是好个东西，谁稀罕做你游恺的女儿！”当日气极，真想冲出去与游恺拼了，但是一想到芷沂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二人若是遇上，必定免不了动手。芷沂的武功虽不弱，与游恺比，却是差了一大截，何况游恺诡计多端，芷沂定然不是他的对手。以游恺的心狠手辣，我怕他对芷沂下毒手，当务之急便是将他引开，不让他与芷沂罩面！于是，我一面与游恺周旋，一面假装逃跑，将他引出了小树林。
只是我光想着将游恺引开，却未发现不知不觉自己竟已经来到了悬崖边上，游恺见我已无退路，便又假仁假义地劝道：“东门姑娘，你就是不看我的面子，也顾及一下梓儿，他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啊！我相信他现在一定拖着受伤的身体在到处找你，你把剑法交出来，你们二人也好有情人成眷属不是？”
对于游恺所说，我自是不信，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游梓寒是如何利用我对他的好感，将我一步步推进游恺的阴谋，让我深陷困境！朝身后的万丈深渊看看，又看看站在自己几米开外的游恺，想着芷沂一定找不到这里来，这样一来，她和游恺就碰不到面，游恺也就伤不到芷沂，而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好，游恺，只要你能放我一条生路，我便将剑法给你！”想来我即使是出了王官谷，以后的日子也定是要在东躲西藏中度过了，那些想要《虚谷秘籍》的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到时候只怕松木林也不得安宁，还得连累芷沂，不如在这里与游恺同归于尽！
游恺听我这么一说，脸上不禁一喜，对我的戒心也减了不少，“东门姑娘，我想梓儿知道了定是会很高兴的！”
虽然我不屑游恺的话，但是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欣喜样，道：“你到我这里来取，我便将剑法交给你！”对游恺说这些话时，我心里已经下定决心，等他一靠近，便纵身抱住他，与他一起跳入悬崖同归于尽！只是，游恺未过来，悬崖的另一边却传来了动静，原来那些垂涎《虚谷秘籍》的众人已经赶过来了。
听到动静，游恺脸色顿时一凛，刚放松下来的戒心顿时又大起，一跃来到我面前，伸出手便道：“快将剑法给我，等那些人来就麻烦了！”我哪里有剑法可以拿出来给游恺，只好一面假装从怀中掏剑法，一面步步向后退去，游恺一心想着剑法，哪里还考虑其中有变，只是步步紧跟，眼看着已到悬崖边上，扑上前抱了游恺便要往悬崖跳，却听到芷沂喊着我的名字寻我而来。想起刚才还与芷沂信誓旦旦地说着一起回松木林再不出来，现在自己却已打定主意要与敌人一同赴死！闭上眼，忍住眼泪不流下来，心中悲痛：芷沂，原谅我不能和你一起回松木林了！而就在我一个犹豫，我的行动已被游恺看穿，游恺往后一个跃身，便已离我几米远！
“她在那里！”而其他人也已经赶到，游恺看看芷沂，看看我，再看看赶来的众人，气急败坏，“东门姑娘，刚才若不是云芷沂出现，你是不是打算与游某同归于尽？”
“是又怎样？只要能将你这只老狐狸除去，我死又何妨？”事到如今，游恺此刻对我已有防备，想与他跳崖同归于尽已是不可能，我当时只恨自己身上的魂梦散已在刚才用完，更恨自己身上没有带上其他药物防身，事已至此，我难逃一死，便干脆地道。
“东门淡墨，你快将剑法交给我，我便绕你一命，否则，连云芷沂也难逃一死！”游恺已无耐心再与我耗下去。
“哈哈哈——别说我没有虚谷剑法，就是有也绝不给你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事到如今，我早已做好一死的准备，至于芷沂，只要我不在了，你没有可以要挟她的人，虽说芷沂武功不如你，但是要逃生却也不难！”看到游恺到这会了还对剑法不死心，我仰头嘲讽地笑道。
“既是这样，那就别怪游某了！《东门药典》内的内功心法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你既然不肯交出来，我只好杀了你！”说完，游恺一挥手，我便被他的内力一震，向后竟是直直地朝悬崖坠去。
“淡墨——”就在掉下悬崖的那一刻，我看到了芷沂，她正飞也似地向我奔来，但是已经晚了，我的身体已经直直地向悬崖坠落。原本以为我掉下悬崖必死无疑，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七道谷，一问，才知当日叶儿的父亲真好在悬崖采药，被他所救才得以生还！
“是你自己运气好，掉下悬崖时被旁边的树枝挂住，要不我也救你不得。”对于我的道谢，叶儿的父亲不以为然地道。
“若不是有你相救，等树枝折断，我迟早是要掉下悬崖，所以这一谢，大侠受之无愧！”我虽没练过武，但是，还是看出他绝不是泛泛之辈，见他不肯轻易接受我的道谢，知道他对我还存有戒心，于是又道：“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然淡墨现在身处困境，唯有一谢，还请大侠收下？”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说这些话时，他的双眼始终望着眼前的木槿花园，随着视线所及之处，他的目光越来越柔和，眉间的川字也一点一点消失，整张脸只剩下满脸的柔意，仿佛正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般。过了好一会，他才又道：“我风万里不是什么大侠！”语气之中却隐藏着让我难以捉摸的厌恶之情。
而我只觉得风万里这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却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也为多做他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似乎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大侠，想起自己刚才理所当然地如此称呼他，也不知他是否介意，也未多想，赶紧引开话题道：“这片木槿花园真美！”
“那时她也总这么说！”风万里低声喃喃道，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神情也落寞了下来。
虽然风万里没说那个她是谁，但是这片木槿花乃叶儿母亲所栽，那应该就是他的妻子了。想来他是触景伤情，想起了自己的亡妻才会如此，想安慰他，却又觉得不妥，两人就那样默默的伫立着，谁也不开口说话。许久，风万里才又道：“那时她总是说要留在七道谷守着这片木槿花，我不想让她离我太远，便一直都不答应，当初……当初若是我答应了她，她……她也许就……”说到这里，风万里声音已经哽咽，透着满满的后悔，身体让人不易察觉地轻颤着，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淡墨·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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