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淡墨·雪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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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无声的密道内，因为多了三个人，多了三道急促的呼吸和脚步声而显得异常诡异，火折子昏暗的光随着执火人的脚步一下一下地晃动着，更添了几分阴森。
叶儿走在前头不时不放心地回过头来看看我和风万里，“叶儿，我跟得上！”话虽如此，但是我能从风万里越来越微柔的的呼吸中感觉到，他正在一点点失去意识，而他身上的全部重量正在一点一点向我身上转移，我自己本就有病在身，此刻也早已气喘起来，脚下的步伐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
“师父，过了这个弯就差不多到出口了。”来到一个转弯口，而身后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传来，叶儿一直紧绷的脸终于缓了下来。
然而叶儿的话音刚落，从密道的另一端就传来了万振楼和他的几个同党兴奋地声音：“果然有密道！”
“这会看他风万里往哪里跑！”
“门主，要是我们杀了风万里，那可是件可以震动整个武林的大事啊，兄弟们这回可要露脸了！”
“废话少说，快追，先把人杀了再给我说那些事！”最后一句话，那是万振楼的声音。
我和叶儿脸上皆是一凛，“叶儿，密道的出口是何处？有什么可以隐匿的地方？”如今他们已经发现了密道，即使出了密道，也未必安全，必须得马上找一个不能被人轻易发现的藏身之所才行！
“出口乃玉陶山旁的一条大路上，除了玉陶山的密林内可以短时间隐蔽一下，再无其他地方可以藏身，只是，如今外面下那么大的雪，山上怕是早就上不去了！”叶儿的话无疑在说一件事，今晚我们三人都将命丧这里！
叶儿说完后便低着头沉默，四周更是静得出奇，以至于能清楚地听到从密道另一端传来的声响，想到自己几个月前侥幸没死这次恐怕在劫难逃，只是死前不能再见芷沂和师父一面，终将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出了密道才发现外面的雪下得比先前越发大了，竟如扯棉絮那般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叶儿吹灭了火折子，过来同我一起扶着风万里，我望望前面已经被封了上山道路的玉陶山，再看看周围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了的大路，竟是无一处可以藏身！三个人在雪地上走得分外艰难，在这样空旷的大道上，光透过积雪反射过来，照得周围一片雪白，将安静的雪夜衬托得越发冷寂和诡异。
“叶儿，一会他们追上来了，我设法拖住他们，你和东门姑娘先走！”
风万里靠在我的肩上连走路都显得很吃力，要靠他现在这样的身体来拖着万振楼他们而给我和叶儿制造机会逃走，无异于在用他自己的性命来保我二人之命！“风谷主，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决不会丢下你而只顾自己逃命！”我已经想好，到时候实在不行我就用虚谷秘籍来拖住万振楼让叶儿带着风万里离开，而我到时候再以知道虚谷剑法的藏身之所为胁，想来万振也不敢冒险杀了我。
“叶儿不走！”以叶儿的性子，又岂肯丢下风万里不管！而风万里也已经明白，除非三人一起逃，否则，谁也不会丢下谁先离开！“呵呵，果然不愧是我风万里的儿子！”
在这漫长的雪夜里，在这样急迫的情势下，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生，那就三个人一起；死，那也就三个人一起！
雪仍在扑簌簌地落着，三人相互扶持着，听着脚下积雪发出的喀嚓之声，我的心竟是分外的平静，仿佛身后已无敌人，仿佛我们只是三个归心似箭的路人而已！多少年前，在松木林的大雪中，我与芷沂便也是这么相互依偎着从厚厚的雪地中一路走去附近的山洞避雪，手僵了芷沂二话不说便握着我的手，又是搓又是揉，呵着气为我取暖。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三人却是听而不闻，继续艰难地前行着，这真是一个漫长的雪夜啊，芷沂，我们还有机会一起看一场雪吗？
“风万里！”身后万振楼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响起，在山中久久回荡。
三人身形皆是一定，知道这一劫躲不过了，转过身看着面前提着大刀的六人，皆已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
“哈哈，想不到你风万里也有死在我万振楼手里的一天！”万振楼看着我们三个病弱之躯，势在必得，并不急于动手，却是讥讽地道：“五年前没有杀死你，五年后你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今日我就做一回好人，送你去和你那个美娇娘的妻子团聚！”
“奸贼，我杀了你！”叶儿一个沉不住气，已提剑冲了上去。
“叶儿！”想拦住叶儿，却已经来不及了。
“你就是五年前的那个小杂种？长这么大了还一副杂种样！怎么，就凭你也想替你娘报仇？”万振楼作势舞了舞自己手中的大刀，满眼的挑衅和不放在眼里！
叶儿眼中已起怒火，握着剑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咬着牙道：“你才是没娘的狗杂种！”说完一剑就朝万振楼的胸口刺去。
“哈哈哈——兄弟们，瞧这小杂种还骂人了！”万振楼轻轻一挥便将叶儿那一剑轻易地化解了，一阵嘲笑之后突然转了头来看向我们，我赶紧低下头不让他看清我，以防他认出我来。“风万里，你是不是被老子刚才那几刀砍得全身骨头都没力气了？只会叫个没用的小杂种出来逞能！”
风万里推开我，站直了身体，将手中的剑缓缓举起，看着万振楼的双眼发着光，透着满满的恨意和怒意：“叶儿，退下！”
叶儿咬咬牙，不甘心，“父亲，娘的仇由叶儿来报！”说完作势又是一剑直击万振楼咽喉而去，万振楼提刀一砍，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白光，叶儿的剑便一刀两断，无声地落入雪地之中。万振楼提脚对着叶儿的心口便是一个窝心脚，叶儿一下倒在雪地上，“哇”一声，便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身前的雪地上瞬间开出朵朵妖艳的红花！
“叶儿！”我已顾不得其他，冲上去就将叶儿搂在怀里，颤抖着手将他嘴角的血擦去。
“师父，叶儿一定要杀了他，替娘报仇！师父，叶儿……”叶儿才一个十岁的孩童，哪里经得起万振楼那运了内力的大力一脚，几句话未说完便在我怀中晕厥了过去。
“叶儿拜托你了！”风万里已经提气冲到了六人面前，虽然知道风万里已身受重伤，但是万振楼却还是不敢轻易出击，七人便对峙着，都在等待着时机出手。
四周的杀气渐起，在这样肃静的雪夜里，是死是活便在这一场搏杀中了！
“当”随着一记作响，万振楼一行人中已有人率先发出攻击，刀剑相击，电光火石！
风万里虽然动作迅速地接住了对方的攻击，几个来回下来已十分勉强，他本有伤在身，对方又是六个身强力壮，武功不在他之下之人，输赢已定，只是时间问题！片刻之后，风万里身上便又多了好几处伤口，眼看着万振楼要给风万里致命一击，我也无退路可选，对万振楼喝道：“万振楼！”
万振楼使力收住刀，脸上颇有恼意地看向我这边，双眼一挑，随即露出轻蔑的笑意，道：“呵呵，风万里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一个丑八怪暖床了？”
我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万振楼竟没有认出我来！也是，以我现在的容貌，还有几人可认出我来？“万振楼，你放了他们，我便将虚……”
“哈哈哈——万振楼今晚死的人恐怕是你！”我话未说完，却被风万里的冷笑声打断，只见，风万里将剑插在雪地上，缓缓起身，动作之间已无刚才的窘迫，却显得那么自信和从容，仿佛此刻受困的人是万振楼而非我们！
风万里话音未落，四周雪花瞬时飞卷，接着眼前人影一闪，已有一身着雪青衣衫的男子立于七人当众，扶着风万里从万振楼六人的包围中从容淡定地向我而来。而风万里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全身终于松懈了下来，对着男子翘着嘴角，笑容中满是信任和亲密：“你来了！”
“林靖风！”
“他是林靖风！”
“玉面公子林靖风！”
万振楼六人因为男子的出现而引出了一阵骚动，有几个甚至已经面露恐惧之色。我抬眼看着扶着风万里，步伐稳重地朝我而来的雪青衣衫的男子，却见他一双弯弯的眉眼浅笑着，面如春日和风般温柔。
“不远处有一辆马车，车上有车夫，你带着教主和叶儿先走，我一会赶上来！”声音亦温和得仿佛六月的阳光那般和煦！
我朝他点点头，抱着叶儿，搀扶着风万里朝路前方走去。而就在我和风万里刚走出十几米远外，顿觉身后杀气大气，比起刚才竟是还要强许多！我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那里的雪花已经被杀气卷得四处飞舞，十米之内均被雪花飞卷着包围，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只能听到从里面不断传来的阵阵刺耳的兵器相击之声才能确定，里面已有一场厮杀开始。
“不要看，我们走！”风万里捂着胸口的手中满是血迹，他的旧伤已经全部开裂，因为刚才的一战，身上又多了好几处致命伤！我一见这情况赶紧加快了脚步，如果再不给风万里医治，他很可能会失血过多而亡！
雪地上马车走得分外缓慢，我等不及先找落脚处，先将风万里的各个穴道封住，防止血再流出来，又从身上掏出先前没有用完的金创药，洒在伤口上，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片，将风万里身体各处的伤口小心包扎。如今手上无任何药物，也无任何东西可用于医治，只能暂且先这样简单处理一下。
处理完这些，手刚搭上风万里的脉门却是心中一惊，他的脉象紊乱不说，体内竟另有一股寒气在周身乱串！我大叫不好，再一看风万里此刻的脸色，嘴唇偏紫，印堂之间隐现黑色，分明就是中毒之色！
我正为风万里的伤势暗觉不妙，不知该如何处理，叶儿也已经有些醒转了过来，只是还未清醒，嘴里一直不断地喃喃着要找万振楼报仇！
“叶儿，醒醒，叶儿……是我，我是师父！”我一手替叶儿把脉，一手轻轻拍着叶儿的脸。叶儿虽然吃了万振楼的一窝心脚，但是并不严重，只是受了一些内伤，胸口又有一些淤血，我到时候施一下针便可无事。转了头看看风万里，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他啊！
“教主怎么样了？”车帘突然被人撩起，探进来林靖风的笑脸，只是那双一直微笑着的桃花眼中已无刚才的从容和淡定，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担心。
“再不找个落脚处医治，恐怕会……”
“我带教主先走，叶儿就交给你照顾，车夫知道该带你去哪里！”话音未落，林靖风已抱着风万里从车中消失，只剩他的余音不断地从轿外传来。
“到最近的医馆！”叶儿的情况虽然不严重，但是也拖不得，得赶紧找个地方医治，要不落下病根子就不好了！
“师父，父亲呢？父亲！”叶儿终于清醒了过来，一看轿中只有我和他，急着询问风万里的下落。
“风谷主被林靖风带走了，不会有事的！”
听到是林靖风带走了风万里，叶儿这才安静了下来，这父子两对林靖风似乎都十分信任。“我们这是要回教中去吗？”
“叶儿，你和风谷主……到底是什么人？”我原本以为风万里只是一个退居谷中的隐士，但是，从现在看来，风万里的身份定然不寻常，以至于万振楼那一群人要追杀他！
“师父，”叶儿撇开了脸不看我，沉默了半响道：“父亲是古刹教的教主！”
我的脑中“嗡”得一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古刹教！西域古刹教！”
“是的，师父……”叶儿始终撇着头不敢看我，握着我的手却越来越紧，还带着丝丝颤抖。
“叶儿，睡一会吧，等到了师父叫你！”好一会后，我才伸手抚上叶儿的额头，心中已平静了下来。
“师父……”叶儿转头吃惊地看着我，随后对我便是欣然一笑。
看着叶儿脸上的笑容，我更是心疼地搂着他，和叶儿相处的几个月来，叶儿从未笑过，是的，叶儿很少笑，那张稚嫩的脸上总是透着与他年龄不符的冷漠，我知道，那和他小时候丧母的经历有关。而五年前，五年前他还只有五岁孩童啊，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淡墨·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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