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李小乔

19、烙印18

　　“嘿。”女生追了出来，拽着他的胳膊，站到他面前。因为紧张有些微喘，吐出白色的雾气。“我叫吕薇薇，英语系大三的，你是大二金融系的陈远吧。能加个微信吗？”

　　陈远看着她，微微蹙了眉，连他的名字，专业都清清楚楚，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甚至今天在这里可能都不是偶遇。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他盯着她拽着自己胳膊的手，示意她放开。甚至他觉得但凡有点羞耻心甚至是自尊心的人，在这样的公众场合看到他这样的态度都会识时务的放开。

　　可是，他显然低估了对方。

　　吕薇薇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名片伸到他面前，“刚刚不是认识了么？我叫吕薇薇。加个微信。嗯？”

　　陈远冷笑着朝门口买完单正看着好戏的三个人看了一眼，回头看着吕薇薇，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怎么现在的女孩儿都这么不害臊了吗？”
　　他有些不耐烦，抿着唇盯着她又近了些，恶狠狠的，“我，他，妈，的，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

　　他挣脱她拽着自己的手，往裤兜里头一插，根本不看对方灰头土脸的神色，绕过去揽着蛮子的肩膀走了。“真他妈的倒了血霉了。”

　　“你嘴可收敛点吧，我看别人都快哭了。”老光和蛮子都摇了摇头，看他刚刚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都替人姑娘觉得寒心。不就是表个白，至于么。

　　“什么快哭了，”大北从后头跟上来，“那眼泪满脸都是，眼睛红得跟啥似的，忒可怜了。”

　　“要不你去给哄哄？”陈远看了看大北那怜香惜玉的眼神，谁稀罕谁捧着呗。

　　大北一个劲摇头，撺掇着老光走快点。

　　蛮子看着陈远，“接了个电话脸就沉着，又跟你哥闹脾气了？”

　　陈远看他一眼，蛮子绝壁是属狗的。不过这回脾气暴不是因为他哥，而是陈盛那个人渣。“下午我不去学校了，我爸让我回趟家。”

　　*
　　陈远按着陈卫民的吩咐，去超市买了些进口的水果，又去酒行拿了几瓶红酒。老头喜欢喝白的，家里就都是白酒。像王雨萌那样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姑娘，大多喜欢红酒，所以陈远特意去拿了几瓶。

　　水果也多买了些，晚上给他哥拿过去。

　　等他回家的时候，老头的饺子都包好了，等陈盛他们一回来就能下锅。

　　“哟，今儿还炖了排骨汤啊。”陈远闻着味儿，揭开锅盖看了看。

　　“知道你小子喜欢喝，下午特意去买的。”陈卫民往他胳膊上拍了拍，让他走开。“你那红酒是不是要醒？快去弄，我不会。”

　　陈远笑着出了厨房，把红酒打开倒进醒酒器里头。等陈卫民把水果切好装盘放到茶几上，门口才有了汽车刹车的声音。

　　陈盛他们到了。

　　陈卫民拉他到门口迎着，像是接贵客一般把一脸笑意的王雨萌请了进来。后头跟着的是两手提着保健品的陈盛。

　　“让她别买东西，你看，都是给你买的。”陈盛把礼品盒放到茶几上，让王雨萌坐。

　　“第一次来，也不知道叔叔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王雨萌倒是会说话，人也长得乖巧。总是大家闺秀的孩子，懂礼节，有礼貌。晓得讨人欢心。

　　“人来就行了，还买啥东西。”陈卫民笑得嘴都合不拢。“叔去给你煮饺子啊。”

　　陈卫民去煮饺子，陈远看着依偎在陈盛身边的王雨萌，冷笑着看手机。方落炎在问他今晚还过去住不。

　　“要。等我。”他笑着回了短信，把手机放到茶几上。

　　“看样子心情不错。”陈盛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呵，跟你没法比。”陈远看了一眼王雨萌，知道她今天的上门意味着什么。

　　陈远看着陈盛的惺惺作态愈发觉得恶心，起身去了洗手间。

　　“去帮我爸拿一下筷子和碗吧。”陈盛温和的笑着，轻轻在王雨萌腰间拍了拍，让她去帮忙。

　　王雨萌微红着脸去了厨房。陈盛看着茶几上静静躺着的手机，眸光微动。

　　陈远从洗手间出来，看着陈盛在沙发上闭着眼靠着，手指头一下一下的敲打在膝盖上，心里头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他的视线落在茶几上，自己的手机规规矩矩的放在那里。

　　不知道为何，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陈远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新的短信和电话进来。是他多心了。何况，手机密码陈盛也不知道，他没理由怀疑他动了自己的手机。只是，他不知为何，就是对他如此防备。

　　“快来吃饭了，陈盛你也真是的，还喊雨萌进厨房帮忙。别人可是第一次来。”陈卫民一边骂着一边端着盘子出来。

　　“还真是吃饺子啊？”陈远笑着进厨房拿醋，王雨萌帮着拿了筷子和碗出来，热气腾腾的饺子赶走了冬日的严寒，饭桌上的氛围也温暖了不少。

　　“雨萌喜欢吃，对吧？”陈盛给她夹了一个放进碗里，微笑着看她。

　　“嗯。我最喜欢羊肉饺子。”王雨萌倒也不扭捏，笑着就往嘴里送。这一晚上的柔情蜜意都快把人齁死了。

　　陈远低头喝汤的时候，隔着碗看着她弯弯的眉眼，良善无害，倒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女孩。他对王雨萌没什么偏见，人女孩儿本身没什么过错，不过是眼光不太好罢了。

　　吃过饭，王雨萌陪着老爷子聊天，陈远承担了洗碗的工作，把厨房收拾妥当也差不多快九点了。他着急去找方落炎，跟老爷子说了一声就走了。

　　陈卫民以为他是回学校，一个劲跟王雨萌解释，生怕客人不高兴。

　　整个过程，陈盛只是微笑看他，未发一语。

　　陈远总是觉得他今天晚上有点怪怪的，可是说不出来哪里怪。

　　他一路开车回了方落炎那儿，也没想出来问题出在哪里。

　　“哥，帮我开一下门。”出租屋门口，他给方落炎打电话。

　　门很快打开，方落炎看他满手拎着的水果皱了皱眉，“买这么多？”

　　嘴上这么说着，一手就将水果接了过去，又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

　　“敢情我不来你还舍不得开空调啊？”陈远把外套脱下来扔到沙发上，站门口抖落着满身的寒意。

　　“什么舍不得，我一个人也没觉得冷。”他看他站那儿不动，伸手把他拽过来，碰到他冰凉的手掌。

　　“靠，你从北极来的？”方落炎帮他一下一下的搓着手掌，又哈气给他暖手。

　　“脸也挺冷的，你要不也给我暖暖？”陈远笑着把脸凑过去。

　　“蹬鼻子上脸了啊？”方落炎一巴掌给他呼过去。

　　陈远咧嘴哈哈笑着，他喜欢他们现在这样亲近的感觉，不管他如今是把他当成小时候的二狗子，还是当成弟弟，反正他不躲他，不抗拒他，就好。

　　至于其他的，他等他慢慢想，他不着急。

　　“你吃苹果还是橙子？”方落炎去厨房给他煮咖啡，等咖啡煮好的间隙他看着满桌的水果发愁。

　　“我不吃。”陈远不爱吃水果，何况这么冷的天，他就更不愿意吃了。

　　“你买这么多你不吃”方落炎手里头捏着个苹果掂着，随时准备给他扔过去，“我一个人能吃这么多么？你当你喂猪呢。”

　　“那您要觉得是我也没办法。”陈远嘴里头一点不服软，乐着跪沙发上趴着看他。眼前的男人张牙舞爪跟个炸了毛的狮子一样，手一抬腰腹的肌肉就隐隐的露出来。

　　“又想被收拾了是不是？”方落炎说着就要过去逮他。

　　“诶，咖啡，咖啡。”陈远指了指已经煮好的咖啡，示意他咖啡好了。

　　方落炎没好气的笑着把手里的苹果放下，拿杯子给他倒咖啡，端到茶几上放好。回头就一轮手把陈远给按到了沙发上，“你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陈远冷不丁被他压倒，看着他离自己不到一厘米的脸，稍微怔愣片刻就笑了，哑着嗓子喊了声，“哥。”

　　方落炎只感觉身下紧了紧，哭笑不得的叹口气，狗屁玩意儿。他起身往他腰上一拍，“晚上吃饺子了吧，嘴里一股味儿，快去刷牙洗澡。”

　　陈远身上一松，也坐了起来，“今天你不给我洗了？”

　　“还想我天天给你洗啊？”方落炎笑了，“自己注意点儿就行。”

　　陈远笑着从他身后爬下沙发，往他耳后根上吹了口气，“知道了，哥。”一溜烟就进了厕所。

　　方落炎摸了摸微红的耳垂，低着头扶额笑了，方落炎啊方落炎，陈远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儿，你这样还是人么？

　　方落炎让自己把陈远所有的这些反应，都理解成为青春期萌动的正常冲动。他或许只是好奇，又或者或多或少受了陈盛的影响。他自己或许根本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要当真么？

　　何况，他可是陈盛的亲弟弟，你从小当成弟弟疼的人。

　　那些不靠谱的念头，早点儿断了吧。
　　再说，你又能给他些什么呢？

　　更何况，还有陈盛。
　　总不能这头刚跟哥哥分了手，那边又和弟弟……
　　方落炎叹口气，这么做有点不是人了。

　　他靠在床头，听着洗手间里头陈远洗澡哗哗的水声，看着晚饭时手机上陈盛发过来的消息：“周末有时间么，想见你。”

　　他没回，一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周末陈远早就说好要去野营，时间不知道能不能改；二是他还没想好这次见面应该跟陈盛说些什么。两个人的确是应该单独见一面，把一些话说开，说清楚。算是完完整整的划一个句号。

　　不管陈盛说什么都好。只要是他亲口说的，他都能接受。甚至能真心真意的笑着祝福。

　　更重要的是关于陈远，他也得问问陈盛，是不是跟他说过些什么。不然，那些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方落炎盯着手机出神的档口，陈远就靠着门框看着他，光洁的胸膛袒露着，发梢湿湿的挂着水珠。

　　“想什么呢哥。”陈远掀开被子上床，凑过去看他。

　　方落炎随即关了手机屏幕，看着身边一脸水汽的人，“你怎么头发都没擦。”他放下手机下床去拿毛巾给他擦头，没有看到因为自己一个下意识举动，陈远忽然暗淡的眸色。

　　是什么人的电话，短信，又或是照片还是其他，反正不管是什么，都是他无法得知的领域。他哥，始终未曾想要对他敞露心迹。

　　陈远默默的闭着眼躺进被窝，是啊，如今的他，还没有立场和资格过问他的私生活。

　　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