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李小乔

21、烙印20

　　星期五上午，方落炎早早的把之前放在店里维修的车修好，又把周末两天需要交代的事情跟大头说了说。正准备去吃饭，接到了陈盛的电话。

　　“方炎。”略显低沉的嗓音，仍然是他熟悉的他喜欢叫他的方式。

　　方落炎心里头有着些微的悸动，没想到他会给他打电话，“盛哥。”

　　“呵，喊得这么生疏。”陈盛嗤笑了一声，桃花眼眯了眯，“出来吧，我在你们车行门口。”

　　方落炎没想到陈盛能直接过来。他觉得面上有些发热，迅速回更衣室换了衣服，把给陈盛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小跑着到了车行外头，是一辆黑色的红旗。

　　车窗摇下来，陈盛探头看他，“上车吧。”

　　方落炎有一瞬间的迟疑，他摸出手机看看，吃过饭再给陈远打电话应该来得及。他昨天问过，他下午有课，应该是下课才出发。

　　“怎么？约了人？”他一坐上车，陈盛就笑着问他。

　　“没有。”方落炎从黑色风衣的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陈盛，“这是给你的。”

　　陈盛接过盒子，指尖拂过他的手指，有些凉。

　　他关上车窗，将车驶离车行。安静的车窗内，剩下李圣杰痴情的演绎：“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不把她留下，为什么不说心里话……”

　　一路无话。车行至一家日料店门口，陈盛和方落炎下了车。

　　陈盛应该是早就定好了位子，服务生很贴心的带着他们往里走，尽头拐角有一个很隐秘的包间。

　　方落炎跟着陈盛进去，脱了鞋坐下。

　　“要一个两人套餐吧。”陈盛吩咐服务生，又看向方落炎，“喝酒吗？这里的清酒还不错。”

　　“不了，下午还有事。”方落炎摇头。

　　“那就先这样。”陈盛将菜单交给服务生，随后看向他。“方炎。”

　　方落炎抬眸看他，今天的他和前两次见面的时候，有些不同。他对他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

　　“盛哥，谢谢你。”方落炎思索了片刻，还是先开了口，“这些年一直在穷乡僻壤生活，刚回来的时候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多亏你给我租了房子，还给我买了手机，又让车行的老板那么关照我。又嘱咐陈远时不时的来看我。”

　　陈盛听着他对自己吐露心迹，心里头是得意的，他知道的方炎甚少将自己的这些内心感受告诉旁人。

　　可是，他倒是还真不知道，那个小屁孩背着他，可是做了这么多事儿啊。除了手机是他买的，其他的他竟然还全都算在了他的名下。

　　“这没什么。”陈盛看着他，目光幽深。

　　方落炎也那么看着他，隔着镜片，可是他能感觉到他看他的目光灼热，眼里的情绪浓郁，就跟从前并无二致。

　　“盛哥……”他想问他关于那个女生，却是又觉得矛盾和不合适。正好此时，门开了，服务员将菜都端了上来。

　　生鱼片、天妇罗、北极贝、烤鳕鱼、土豆沙拉和味增汤。另外有一瓶清酒。

　　量少，但精致。他这些年倒是鲜少有机会能吃到这样品质的美食了。

　　陈盛嘴角微微勾着，给他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满上。

　　“哥，我不喝酒。”方落炎下午还要去找陈远，去野营的云雾山离海城有大约三百多公里，指不定要换着开车。

　　“约了人？”陈盛笑着，桃花眼让人迷醉。

　　“对。”方落炎点了点头，没什么好瞒的。“哥，你这几年过得挺好的吧？”

　　“你都看到了。”陈盛放下酒壶，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真不喝？味道不错的。”

　　方落炎摇了摇头，看着桌子上的小碟小碗，却没有动筷。

　　陈盛给他夹了一块生鱼片，“尝尝，芥末少加一些，你素来怕辣。”

　　“没想到你还记得。”方落炎避开芥末，只蘸了少许酱油，生鱼片切得有些厚，他吃着稍微有些腻，不过，味道还能接受。

　　“你的事，我都记得。”陈盛单手拿着酒杯靠在嘴边，一手撑着桌子看他，眉眼俊俏，实难让人忘记的一张脸。

　　方落炎的手略微顿了顿，“可你一直都没和我联系。”他看向他又垂着眼帘微笑着。他从来没有联系他，他说他记得，可是为什么就能忍住不联系呢。

　　“记恨我？”陈盛放下酒杯，两手撑着桌沿，身子往前倾。“方炎，我想。可你当年好绝情啊……”

　　“我？”方落炎抬眸看他，果真是因为他执意要走么。“你总有机会能来的。”

　　陈盛扶了扶额，“方炎，我现在是律师。有很多事，需要避嫌。我也是身不由己，你懂吗？”

　　方落炎看着他，点头嗯了一声。他懂了。呵，其实从第一次看到他和那个女生在一起，他就应该懂了。他要走的路，跟他不同。他喝了一口汤，觉得无味，看着手边的清酒，端起喝下。

　　“你酒量好，没事的。”陈盛见他喝酒，又给他斟满。

　　他将酒壶放到一边，轻轻覆上他放在桌上的手，那双手微凉，轻颤，他用了点力，让他没有逃离。“方炎。”他哑着嗓子喊他，“怨哥么？”

　　方落炎看着他细长的手指轻轻在他手背上轻抚，他的手指关节软，柔若无骨般，无端让人觉得舒适。可是他看着这双手，脑海里闪过的，是陈远那双遒劲有力的双手狠狠缚住他时的灼热和强劲。

　　他條的缩回手，放到桌下。“哥，你已经做了选择。”

　　看着空荡荡的手掌心，陈盛也收回了手，“你说雨萌？”

　　方落炎没说话。他叫她名字时，是温柔的。

　　“呵，方炎，你误会了。”陈盛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仿佛还在想念刚刚自己触碰到的温柔。“他不过是我领导的女儿。她确实是喜欢我。可我，不过是需要这场婚姻而已。你知道的，我内心里……”

　　方落炎仍然没有接话，从上午到现在，快到一点了，陈远没有来过电话和短信。不止今天，这段时间他没有主动联系过他。连去云雾山的地址，都是他主动联系他拿到的。他还在为那晚的事情别扭。

　　“我对她没什么，真的。”陈盛看着眼前的人，这次见他明显与前两次不同，那种眼睛一直都落在他身上，目光灼灼像是要把他盯出个窟窿来的热烈，没有了。而且，他明显在抗拒他对他的亲近。

　　是因为雨萌？

　　陈盛在心里摇了摇头，不。方落炎不是一个扭捏的人，他不会因为他和某个女生在一起，什么解释都不听，就对他这样疏远和冷漠。

　　是陈远，一定是陈远做了什么。

　　可是，要说这么短的时间，方落炎心里头的天平就偏向了陈远，他不信。

　　陈盛站起身，坐到他身边。即便是感受到身边人稍微的避让和退缩，他依然坐到了他的身侧。从前，第一次接近他时，他也是这般，不让人亲近。

　　“方炎，”陈盛抚上他的脸，将他的脸转过来看着自己，“让哥好好看看你。”

　　“哥，”方落炎眼眶发胀，他受不了陈盛这样。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唯有在他跟前，如此这般小心翼翼，温柔缱绻。

　　“想我吗？”陈盛看着他的眼睛，拇指轻轻的在他唇上揉着，眼看着那苍白的唇色逐渐绯红，身前人的体温逐渐上升，仿佛刚刚那些推拒和疏离都如同一张少女的遮羞布，轻轻一揭便无迹可寻，等待着他的还是那般炙热可亲的他。

　　“哥。”他嗓子干哑，他承认自己想他。可是，他也承认，之前种种的冷漠疏离，当真是伤了他的心。
　　疼，彻骨的疼。

　　“嘘。”陈盛轻轻的点着他的唇，让他不说话，只那么看着他，拉过他的手。这双手，比起曾经，那是更加的浑厚有力了。

　　方落炎看着陈盛，抿了抿唇，将手抽了出来。
　　他承认陈盛对他来说是诱惑的。八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他的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实在是没办法接受陈盛的说词。什么叫做需要一段婚姻？他现在的人生观已经是这样了么？还是说，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他想不到自己爱国的人会是这样。他无法去批判陈盛这么做对不对，但是至少，他不能又想要婚姻，又想要跟他……

　　方落炎不敢朝深处想，他的心里，陈盛一直都不是这样的人。

　　电话铃响，方落炎的思绪抽了回来。
　　“喂。”他清着嗓子，看了眼陈盛，站起身退到一边。

　　“哥，我蛮子啊。”蛮子在那头火急火燎的喊着，“我们在学校门口等你啊，十分钟后出发。那破孩子害羞，不敢催你。诶诶诶，别……”电话断了，嘟嘟嘟的声音让方落炎似乎一下子回到了现实。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不是跟陈盛叙旧情。八年了，既然一方已经没有了要继续下去的意思。那就该痛痛快快的结束，往后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方落炎从来也不是一个扭捏的人。

　　方落炎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陈盛站了起来，“要走了？”他微笑着看他，“去吧。我们随时都能再见面的。想我随时给我打电话。”

　　方落炎没吭声。有些话，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他拿着外套往身上套，“是得走了。”

　　“不急。”陈盛走近他，帮他理了理衣服领子，“哥要是想你了，”陈盛眼里的情欲未褪，手里却未有更多的动作，今日做得已经够了，足够说明他的心意，也足够让他看清他的心意。“哥要是想你了，能去找你吗？”

　　“嗯。”方落炎犹疑着点了点头，他没想那么多。即便不是那样的关系，他总是认他这个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