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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三部】第六章 ...

  •   Fields of Red

      脱去铠甲,收起长剑,他确实不像个战士,特别是向人微笑的时候。
      透过半敞的窗子,芬巩盯着湖畔那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看了一会儿,嘴角不知不觉跟着扬了起来。尽管是席地而坐,身量颀长的北境将领还是能轻松俯视正在努力挺直脊背,踮起脚尖,好把自己拔得更高的精灵男孩。注意到那些小动作,面孔俊秀得可以形容为“漂亮”的黑发青年微笑依旧,只貌似不经意地向后靠了靠,借着改换坐姿的机会自然而然坐得矮了一些,让男孩在说话时能平视自己的双眼。
      他一定会成为一个称职的父亲,如果不是……
      前一刻还萦绕心头的温暖迅速消散,芬巩再看案头堆积如山的羊皮纸时只觉得心浮气躁,索性把它们都推到一边,起身去了窗前。希斯路姆的初夏远称不上炎热,阳光驱不走阵阵湖风挟来的凉意,更掩不去岸边的人那一身素白透出的清冷。芬巩知道,自从重返北境,恢复身份,自己这个部下若非必要便不会选择别种色彩,长年累月都是白与银一成不变——这坚持乍看微不足道,但既然惟一的纪念已被要求雪藏,这就成了他公开缅怀的极限。
      伊瑞皙。阿瑞蒂尔,阿尔–霏涅尔。在旁人眼中,她是诺多的白公主、芬国昐家族的高傲女儿,可是在芬巩心底,她永远是他的幼妹,每每回想,率先忆起的必定是那个眼睛刚能睁开就从摇篮中专注看他,学会的第三个词汇便是“哥哥”的婴孩……
      然而她如今不在生者的世界上了。牙牙学语的婴孩、英姿飒爽的少女、爱恨率性的女子,一切的一切都归于尘土……归于彼岸的等候之殿。
      即使是确认噩耗的那一刻,他仍然不愿承认这会是事实。纵然早有不祥预感,纵然早已不抱幻想,内心深处终究还是藏着那么一点点的侥幸,以为只要没有确定的音讯,就还有一线希望留存……爱她的人,必定也是这样想吧?惟其如此,才能年复一年放逐在外,执着搜寻。而当搜寻最终有了结果……
      他及时摆脱了这些消沉郁结的思绪,因为湖边的动向分散了他的注意力。黑发才勉强及肩的男孩爬上了年长精灵的膝头,好奇地打量着对方手中的长笛——天光水色交相辉映,沉寂已久的乐器只是安静反射着那一点特有的温润。
      不假思索,芬巩拉开了另一扇窗,正要探头出去叫男孩回来,书房的门却在这时打开了,进来的是宁魁伊尔:“迈兹洛斯殿下刚从东贝烈瑞安德来访,已经去见了至高王。”她见了他的举动,不觉一愕,再顺着他的视线向外一望,便即了然,“你去吧,这边有我。”
      下一时刻,他只见人影一闪,她居然从窗口跳了出去,轻捷灵巧不减当年。目送她远去,他听到她提高声音呼唤他们的儿子,惊觉胸中不知何时又悄然盈满了温暖。
      不管阿尔达如何伤毁,不管宿命如何沉重,总有那么一些纯粹的美好,让人相信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
      芬巩走进议事厅时,迈兹洛斯正从至高王面前起身,看样子是一丝不苟执行了正式觐见的全套礼节。多年不见,费艾诺家族的长子外表几乎没什么改变。向芬巩略一点头,迈兹洛斯便继续去应对至高王关于东贝烈瑞安德状况的垂询,但了解他如芬巩,并不会错过这位堂兄嘴角的微妙弧度,于是知道迈兹洛斯其实心情相当不错,远非表现的那样冷淡。
      也正因此,稍后当他们一同告退,并肩走上通往芬巩书房的路,芬巩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质疑一下刚刚的所见:“你知道,我父亲从没要求任何场合都得礼数周全。”
      “不错,但我相信你父亲同时也是不会介意我向他屈膝的,”出乎他的意料,迈兹洛斯答得轻快异常,虽说不无揶揄,“何况我缺席了上次王族会议,又缺席了你的婚礼,现在连你儿子都出世了这么久……我早就要算失礼到家,就当这是弥补好了。祝贺你,芬德卡诺。”
      芬巩还来不及回应,一个小盒子就落到了手里。迈兹洛斯没有出声,只扬了扬下颌示意他打开;而当他看清盒中是什么,不禁立时睁大了双眼,本能地想将它递还回去:“这太贵重了,我不——”
      一颗绿宝石嵌在黑绒间,光亮通透犹如一泓碧水。他认得它,这是埃莱萨,据说有治愈创伤的功效,出自诺多有史以来最负盛名的巧匠之手,亦是费艾诺临终时交付长子的惟一遗物。[1]
      “收下。”迈兹洛斯打断了他,声调不高,却不容置疑。大概是察觉这口气生硬了点,红发的王子突然露齿一笑,难得地显出了几分孩子气:“我可不想落得个‘送礼总是不着边际’的名声——你得承认,那个龙盔显然不合你意,否则你也不会把它转赠给多尔罗明的凡人。”
      芬巩张开嘴,又闭上,意识到迈兹洛斯尽管用了玩笑的语气,却当真没有半点改变主意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他的堂兄并不是在兴师问罪——原本属于贝烈戈斯特之王阿扎格哈尔的龙盔固然堪称一份厚礼,但它对诺多来说是否合适,迈兹洛斯只怕比谁都清楚。然而此刻迈兹洛斯大模大样地摆出了一副“不收就是挑剔嫌弃”的架势,芬巩虽然问心无愧也觉得不易应付,只得无言地点了点头,放弃了推辞的打算。
      路过庭院时,迈兹洛斯毫无预兆地停了脚步。循着他的目光,芬巩看到自己的儿子牵着埃克塞理安的手正向这边走来,宁魁伊尔反而落了后。男孩的手只够握住年长精灵的一个手指,但成年的将领天衣无缝地配合了男孩的小小步伐,于是一路行来,竟然出奇地协调。
      “那就是你儿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迈兹洛斯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母亲叫他阿塔纳罗[2],”芬巩答道,想起艾格诺尔对这名字是怎样击节称赞,还断言他不管取个什么父名都会相形见绌,不由得嘴角一抽,“但我还没想好该叫他什么。”
      “既然如此,何不叫他埃睿尼安?”迈兹洛斯偏过头,噙着一丝浅笑,“‘诸王后嗣’……不但名副其实,而且一个有着辛达语父名的诺多王子也更容易被辛达接受。”
      “你真这么认为?”鉴于迈兹洛斯一向比他更擅长各种反讽嘲弄,芬巩怀疑地瞥了他一眼;迈兹洛斯则无辜地耸了耸肩:“只是个建议;你是他的父亲,决定权在你。”
      言语间,那三个人也发现了他们。认出芬巩身旁是谁,埃克塞理安远远行了一礼便不声不响地退到了一边,而宁魁伊尔牵过阿塔纳罗从容不迫地迎了上来。例行的见礼过后,迈兹洛斯却不知为何欲言又止,宁魁伊尔见状也只微笑不语,结果打破这短暂冷场的,是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你头发的颜色真少见。”
      男孩仰头看着比父亲还高些的陌生人,眼神清亮,好似闪耀在晴朗夜空中的星辰。
      “我能摸一摸吗?”
      “……当然。”很快克服了意外,东贝烈瑞安德的统帅点了点头,不费吹灰之力便把男孩抱了起来。稳稳坐在坚实的臂弯里,阿塔纳罗拿出与实际年龄颇不相称的认真态度研究了一会儿迈兹洛斯那华丽的红铜长发,又试着拉了拉,发现有一绺发丝缠在了扣住斗篷的别针上。
      芬巩发觉男孩要做什么时,为时已晚。镶着宝石的银扣发出轻微的咔嗒一响松了开来,遮住费艾诺长子右臂的斗篷应声而落,男孩低头看去,顿时愣住了。
      饰有精致暗纹的袖管尽头,是一片突兀的空荡。
      “你为什么少了一只手?”
      充满稚气的声音,反而衬得问题愈发残酷。顾不得开口,芬巩急忙伸手想要抱过男孩,迈兹洛斯却在这时抬起眼,向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它是被砍掉的,为了交换我的命——恐怕这不是个小孩子会喜欢的故事,你若是好奇,你父亲会决定该什么时候讲给你听。”
      如此解释时,迈兹洛斯居然在微笑;而听了这话,阿塔纳罗略一沉默,就小心地探手碰了碰那残缺的地方。
      “很疼吗?”抬起头,年幼的王子轻声问,眼中是绝无矫饰的诚恳与关切。被这样注视着,费艾诺家族的长子不由自主神色一动,但在他能回答之前,阿塔纳罗又问:“你的头发是这种颜色,是不是因为沾了当时流的血?”
      怔了片刻,迈兹洛斯突然由衷大笑起来:“芬德卡诺,你的儿子,可比你要多出不少想像力啊。”重新望向男孩,红发的王子收敛了容色,“那的确能说是血的颜色,可它更是火的颜色……阿塔纳罗,我的父亲名叫费雅纳罗,Spirit of Fire。”

      晚霞如火,染红了半边天空。水天相接处夕阳正在沉落,大片的橙红与金黄在波光粼粼的海上铺展开来,映得几点乘风而来的白帆分外醒目。
      海风一刻也不肯停歇,吹在脸上有种潮湿的凉意。已是深冬季节,不过专吉斯特峡湾一带因为临海,倒不像希斯路姆内陆那样寒冷入骨。头顶成群的鸥鸟长声鸣叫着振翅而过,他微微仰起头,目送它们渐飞渐远、直至没入落日的余晖,突然有一阵的失神,恍惚中竟不知置身何时何处。
      “埃克塞理安?”
      半是惊喜半是讶异的喊声越过开阔的水面传来,瞬间让他回归了现实。循声望去,他发现有人正在当先的船头上向这边挥手——身形单薄,衣着普通,外面又系着北境常见的灰斗篷,乍看就像个寻常的辛达少年。然而借着桅灯的微光,他看得清对方额前银环上嵌着的绿宝石——埃莱萨。这样的宝石,如今贝烈瑞安德乃至全中洲都是绝无仅有。
      最后一线阳光自海平线上消失时,挂着米斯林蓝底天鹅旗帜的白船也刚好缓缓驶进了这处不起眼的港湾。水手们在甲板和码头上来来往往,一边笑语寒暄一边忙着绑好缆绳,整理风帆,而芬国昐家族最年轻的王子埃睿尼安•洛德诺尔上岸时泰然自若,脚下也不见半点虚浮,显然对这段不短的海路相当习惯。
      “我没想到来的会是你。”埃睿尼安笑着说,远远就阻止了他行礼;而他看着身量尚未长足、举动间却流露着气度尊严的少年,真切意识到眼前的人再不是当年缠着他追问长笛是何用途的孩子:“如果你父亲脱得开身,来的就会是他。”巴拉德艾塞尔前段时间忙于更换守军,种种布置安排芬巩自然是责无旁贷,连至高王本人也亲自去坐镇过。“海港之行还顺利吗,殿下?”
      “比我想像中收获更大。”少年应道,跟他离开码头,走上了依山凿出的曲折石径。山崖的另一面,他早已安排了卫队带着多余的马匹接应。这次法拉斯之行是埃睿尼安主动提出的,起因是至高王偶然提到海港之王奇尔丹是诺多的盟友。“既然是盟友,我们就有必要去主动了解他们,”精灵少年主张,“这样他们才能更好了解我们。诺多与辛达的往来交流,我觉得还是太少,所以过去魔苟斯的谎言才能轻易大行其道。”听了这话,芬巩默然看了儿子半晌,最终也没提出什么异议,于是次日至高王家族的继承人便上了路,计划是取道多尔罗明边界的诺多之门前往奈芙拉斯特,再从那里乘船前往法拉斯。随行的卫士里诺多寥寥无几,多数都是来自米斯林群山的辛达。
      “埃克塞理安,你知道我没见过那片无瑕光明照耀过的土地,”行至半途,少年忽然抬起头,暮色中双眸异常明亮,“也许这反而是件好事——至少我发现,奇尔丹坚持留在中洲的海岸,没什么不好理解。要是多瑞亚斯那位灰精灵之王不那么执拗,我还想去看看明霓国斯。”叹了口气,少年眼中光采微黯,有点无奈,“见过他的国度,我就能试着想像他珍视和顾虑的一切……毕竟他们和我们,辛达和诺多,其实没多大差别。”
      “或许,那并不是必要的。”不出意料,他此言一出便收到了少年投来的惊讶目光,不禁淡然一笑,“我见过双树的光明,不曾见过多瑞亚斯的辉煌,可是辛葛他当年的选择,我理解。”
      夜幕降临时,他们赶到了能拉莱丝附近,决定在此歇息一晚。这里是多尔罗明的腹地,也是他从前的驻地所在。他率领卫队来时知会了哈多家族,并没隐藏行迹,因此回程对伊甸人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族长哈多闻讯亲自迎了出来,按说凡人到了六十六岁高龄早已谈不上年富力强,这一位却像是个例外。“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埃克塞理安,”见礼过后,金发的凡人上下打量他一番,亦真亦假地发着感慨,“连我女儿都嫁去了布瑞希尔,我两个孙子也过了十岁……精灵的天性,你是习以为常,我们却是羡慕不已。”
      这样的评论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但要解释却是说来话长,特别是这些年来哈多很有越来越频繁提及此事的倾向——毕竟,岁月正对这位凡人施加着越来越明显的影响。当初布砾希阿赫的金发少年,一别再见时就长成了壮年的男子,又在三十几年的岁月中慢慢耗去了青春活力。因此他只是微笑着不置一词,倒是埃睿尼安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好奇他为何既不反驳又不澄清。
      不欲在寒风中多说,哈多径直引着他们进了正屋,那里壁炉烧得正旺,席间还特地加了火盆,进了门扑面便是融融的暖意和食物的香气。好客的人类对他们一行人盛情款待,刚出炉的面包、热腾腾的烤肉、冬季难得一见的鲜果,应有尽有。很快两个金发少年便坐到了埃睿尼安身边,他猜那是因为埃睿尼安看起来和他们年岁相仿,不由得莞尔,却没想到其中一个立刻察觉了他的视线。眼睛蓝得不见一点杂质的少年转过身,毫无顾忌地与他对视了一瞬,突然大方一笑,就又回头跟埃睿尼安攀谈去了。
      “尝尝这个,”人类这时递过了一杯色泽金黄的液体,“我没少和至高王推杯换盏,知道你们埃尔达这方面没什么禁忌。别推辞,蜜酒不见得合你的口味,但这种天气里它能让你全身都暖和起来。”
      盛情难却,他接过酒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比想像中还要古怪,笑着放下了杯子。“怎么样?”人类密切观察着他,而他决定实话实说:“恐怕你会失望——这样的饮料对我几乎没什么影响。”
      然而人类没有失望,反而大笑起来:“它对我们族人的影响可不小,你很快就能看到。”
      人类所言不虚。酒足饭饱,食物被撤下,桌椅被移开,腾出了足够容下几十人的空间。欢笑喧闹充斥了哈多家族族长的正屋,有人拨动竖琴,有人放声歌唱,更多的人则合着节拍加入了舞蹈。“你嗓音这么好听,偏偏不是歌手,这可真遗憾,”嘈杂声中,哈多回过头来对他说,“我在米斯林见过你们的歌手……至高王说那不是魔法,但我永远忘不了他们唱到大海彼岸时在我们眼前幻化出的美景。听说,那位纳国斯隆德之王当年也是这样折服了贝奥家族那些老祖宗。”
      众所周知,出色的精灵歌手可以为听众呈现歌中的意境,但他不是歌手,这一点他自幼就有清醒的认识。不管嗓音如何,他总是不能习惯将头脑中的旋律付诸歌声,何况……如今连那些旋律也像是已经彻底弃他而去。“至高王所说确实不假,这不是魔法,更像是……技巧。”他停了停,考虑着该怎样解释,“我们或多或少都懂这技巧,但有些人运用得更纯熟。”
      “魔法还是技巧,有什么区别?总之又是一个我们无法企及的特长。”哈多回敬,眼角的纹路先是一展,又是一敛,“不过这么说来,你也做得到?”
      那蜜酒终究对我还是有了影响,他自嘲地想。向金发的凡人伸出手,他示意对方留神,然后就在他掌心,一朵雪白的小花渐渐成形,悄然绽放,花蕊闪着纯净的银光。
      “是微洛斯[3]啊。”哈多不由自主张开了嘴,看得目不转睛,但认出它是什么,又不免有点失望,“在多尔罗明,它们很常见。”
      他安静地垂眸微笑,没有告诉人类它们有怎样的来历。
      次日返回米斯林的旅程堪称平淡无奇,埃睿尼安留下向至高王汇报法拉斯之行的细节,他则马不停蹄,继续前往埃瑞德威斯林的防线,为的是尽快赶到巴拉德艾塞尔——芬巩还在那里等待埃睿尼安的消息。
      他抵达泉边堡垒时,已是午夜时分,星斗满天,惟独不见月光。又是无月的夜晚,他一边走上厚重的城墙一边想。魔苟斯的爪牙喜欢选择这样的夜晚出动,他记得自己就参加过阻止它们的战斗,那时……他还隐姓埋名游荡在阿德嘉兰的防线上。从城头望去,远方草原的尽头也有篝火明灭,他知道那是希斯路姆的骑兵所在。“诺多足迹所至,安格班黑门在望”,这并不是一句空洞的夸耀。
      北方天际亮起暗红的刹那,他以为那是自己因疲劳产生的幻觉。
      然而那片暗红涌动着,愈来愈亮,同时还在不断扩大。暗红变作橙红,橙红中又添了金红明黄,终于汇成浩大的潮水,越过了多尔戴歹洛斯的边境。
      一切都发生在那个难以计量的瞬间。他不可能听到前哨营地中的呼喊警示,但他辨得出那些试图逃离恐怖红潮的人影。铺天盖地的不祥暗红中,他们就像微不足道的虫蚁,一个接一个被迅猛推进的火海吞没,最终只剩了一骑背对漫天大火狂奔而来。红与黄的火舌扭曲出贪婪的触手,争先恐后想要抓住这漏网之鱼,不管骑手如何催马,距离仍在一点点缩小。而当二者终于并驾齐驱,他清楚看到骑手在马背上直起身来,放弃了奔逃。
      悠长凄厉的号角声撕裂了冬夜的荒凉死寂,紧随而来的,才是烈火的呼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三部】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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