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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萋菜 ...

  •   椭圆形的绿色叶片,锯齿状的叶缘,生得大约掌高,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小山跟着严老三一直在闹市乞讨,对这些乡野之物并不认识。

      “这是萋菜,又叫小蓟。”笙歌摘了好几片嫩叶摊在手心让小山细瞧。

      “能吃么?”乡野间有不少野菜野果,小山见笙歌挑得认真,也蹲下身子摘了几片。

      笙歌噗哧一笑,“能吃,但不算好吃。”

      她将摘下的萋菜嫩叶放在青石上,又从河边挑了一块洁净的石头。

      “想吃?”见小山蹲在边上一脸好奇,笙歌故意逗他。

      瞧着石板上的绿色黏液,小山下意识摇头,但对着笙歌的盈盈笑脸,却违心道:“也可以试试。”

      笙歌见他当真,强忍住笑,用春葱般的指尖挑了些许汁液,“今日咱们先不吃它。”

      小山暗暗松了口气,却不防笙歌用沾了黏液的手在他额上轻轻一抹,柔滑的触感,还带着萋菜特有的沁凉清香,小山不由僵住。

      见他呆住,笙歌笑道:“萋菜有止血消肿之功效。”说着,又取了些汁液细细涂抹在他伤处。她与小山挨得极近,柔软的衣袖不经意拂过,在小山鼻端留下浅淡好闻的梅香。

      “好了!”笙歌在小山伤处又覆了一条杵烂的萋菜叶,见他还愣着,不由捏了一下他的脸。滑柔细腻,手感极好。

      少女轻盈地跑去溪边洗手,身侧葳蕤的垂柳随风款摆,一下下拂在小山的心上。他有家人了!

      “谢谢!”他挪到笙歌身后轻声道。

      “都说了是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少女好看的眉眼侧映在水中,掬了一捧水作势欲泼。

      小山往旁边一闪,躲得无比滑顺:“再也不敢了。”

      两人说笑着往家走。快到家门口,一个背着长弓的少年忽从斜刺里过来,“笙歌!”

      “阿毅哥又去打猎了?”笙歌熟络地与他招呼。

      赵毅身材颀长,一双浓眉大眼甚是有神。他比笙歌高一个头,站在对面,侧影正落在笙歌身上。

      他将肩上背篓放下,笑道:“瞧我这次得了什么?”

      笙歌探过头,惊喜道:“小兔子!”

      “刚生不久,可老实了,你摸摸看。”赵毅见她喜欢,忙将背篓放到她面前。

      他虽笑容灿烂,但落入小山眼中,不知怎的却有些刺眼。

      见赵毅献宝似的将兔子放入笙歌手中,小山不屑地转过身,两只瘦不拉几的小野兔有甚好看,那雪白的红眼睛长毛兔才好看呢!

      掌下的皮毛轻薄水滑,简直柔若无物,笙歌爱极了这种触感。

      “呵,它舔我!”笙歌惊呼道。

      赵毅瞧着少女僵住的雪白手指,笑着安抚道:“没事,这是饿了。”他矮身拔了几株野草,递给笙歌。

      果然,兔子见了野草立马弃了笙歌的手指。

      “小山,你来喂。”笙歌将野草递给默不吭声的小山。

      赵毅这才注意到笙歌旁边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这是?”

      “他是小山弟弟,刚来我家。”

      笙歌将小山拉到赵毅面前,介绍道:“小山,这是赵毅哥哥,就住在我们隔壁。”小山刚到村里,多结识个朋友,也不怕寂寞。

      赵毅摸了下小山的脑袋,见他飞快躲开,也不介意,笑指着眼前绵延的青山道:“你叫小山,它叫昊山,是不是很有缘?”

      小山心里翻了个白眼,暗哂真无聊。

      赵毅只当他面嫩,又从背篓里取出一个竹编的精巧小篮,将两只兔子放进篮中递给笙歌,含笑道:“给小寿星的生日礼物。”

      赵家家底殷实,并不以打猎为生,赵毅族叔赵厉之还在京城任都尉一职。想到此,笙歌不由深瞧了一眼赵毅,前世他也去了京城,两人遇着时,他已做到了参军。赵毅自幼仁义,又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当时若能早些碰着他,自己一家也不至于都走了绝路。

      笙歌按捺住心头复杂情绪,将那篮子接在手中,盈盈笑道:“多谢你记得我生日!”

      十二岁的少女娇俏活泼,乌黑鬓发上斜簪着一枚精致蝶钗,赵毅知道那是她金钗之年的象征,昔日爱娇的小丫头终于要长大了。

      “没有别的贺你,这些山野之物你不嫌弃便好!”

      他从篓中取出一束红得耀目的山茶花,“见开得好,顺便采了来送你插瓶。”

      赵毅身形修长挺拔,与个头矮小的小山立在一处,衬得他越发像个豆丁。小山不着痕迹地与赵毅错开身,这无事献殷勤的傻大个。

      笙歌却不知他的小心思,左手竹篮,右手茶花,欢欢喜喜地和赵毅道了别。

      “我帮你拿。”小山见那束花在笙歌手里碍眼,抢在手中,便向院内走。

      等笙歌将兔子、茶花安置妥当,两人方一起去书房找赵元衡。

      “你要改名?”赵元衡诧异道。

      “嗯。”小山重重点头。

      笙歌又将刚才小山所说复述了一遍,赵元衡听完,拍桌怒道:“严老三这厮太不是人,竟如此暴虐。”

      “叫什么名好呢?”他背着手在书房踱步。笙歌和小山眼巴巴瞧着他。

      “《韩诗外传》有云:‘礼义修明,则君子怀之。’盼你日后做个礼义修明的君子,便叫明修吧!”赵元衡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谢干爹赐名!从现在起,我是赵明修了!”小山,喔不,明修咚咚叩了三个响头。改头换面,一切重新开始,未来的每一天在明修眼前都是星光璀璨。

      小山,明修,柳明修,笙歌的脑袋嗡嗡作响,偏生这么巧,长相相似,便连名字也和那个权势熏天的定国公一模一样,这世上有这么机缘巧合的事吗?

      笙歌想得头疼,全然没听到赵元衡正慈爱地对明修道:“每逢我休沐,你便和姐姐一起过来习字读书。”

      他见笙歌半天不语,不由敲了敲桌子,“歌丫头听到了?”

      “听,听到了。”笙歌如梦方醒,笑嘻嘻道:“您休沐,教我们读书。”

      日子如流水,转眼明修在上阳村已一月有余。赵家有七八亩田地,平日都是张成一人打理。自明修一来,张成陡觉肩上担子轻了许多,不仅卸下了割草喂马的差使,便连田间锄草施肥,也有了得力助手。就这样,田里有活,明修便跟着张成忙活,若闲暇便在书房手不释卷。笙歌每每催他出去和村上小伙伴玩耍,明修总是百般推搪。

       这日,刚吃过晌饭,笙歌便接连打了几个呵欠。赵元衡前日从书院带了几本各州郡的风物志,笙歌最爱这一类书,白日里没有读完,晚上便偷着熬夜。明修瞧她昏昏欲睡的模样,知她要回去补觉,遂一个人去了书房。

      大家各自歇晌,院子里静悄悄的。明修坐在敞开的轩窗下,读得正是入神,忽听窗外修竹簌簌作响,忙向外瞧去,却见笙歌立在窗前,神采奕奕,刚才的困倦似是自己臆想。

      他正诧异,却听笙歌悄悄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明修向来以她马首是瞻,两人作贼似的溜出了院子。

      走过门前的石板路,跨过宛河的上阳桥,明修瞧着眼前绵延进远山的石阶,又瞧向笙歌手中的背篓,止住了脚步,“咱们进山干什么?”前几日刚下了一场雨,山间茂林修竹连天蔽日,最是湿滑难走,自己倒是没有问题,可笙歌一个娇娇女郎如何行得山路?

      “不进山,只去那山坡上捡些菌菇。”笙歌指着左前方的小山丘,想起鲜香的菌菇酱不由咽了下唾液。这个时节的菌子肥美鲜香,不仅可以为自家饭桌添一道菜,若捡得多了也可以拿去集市上卖。

      相比高耸入云的昊山主峰,这处山峦简直平平无奇,高不过二十余米,山势平缓,密密覆着马尾松、板栗等高大植被。明修松了一口气,拿过笙歌手中的背篓,率先跃上石阶,回首道:“我拉你。”

      笙歌将长裙往腰间一掖,露出里面松花色的褌裤,粲然道:“这山路我是惯行的,你还未必赶得上我。”

      见她果然如履平地,明修这才放下一直惴惴的心,但还是谨慎地缀在她身后。

      “到了。”笙歌从石阶上跃下,轻松地落在厚积的落叶上。

      “刚落过雨不久,菌子肯定长得肥美。”笙歌极有经验地拨开面前枯叶,一朵肥胖的枞树菌从杂草中露出头来。

      她小心翼翼将菌子挖出,教明修辨认,“瞧好了,这便是枞树菌,万不能和毒蘑菇搞混了。”

      “嗯。”明修仔细瞧了一眼,便记在心上。

      因前两日刚落了雨,山上嘉木葱郁,落叶腐草犹带着水汽,这样的环境最是适合各类菌菇生长。两人不一会便捡了半背篓,笙歌坐在树桩上休息,明修却不嫌累,仍继续寻找着。

      “咦,这是……”明修盯着眼前的黄绿色小花,心脏狂跳不止。当年严老三在衮山挖到了一株老山参才发善心捡的自己,那株带着新鲜枝叶的老山参慢慢和眼前的植物重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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