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玫》三色柳

39、39

　　第二日进城，林净一个人在山上无聊，也跟了去。老娘觉得带一个陌生人去相亲不是很好，但是又想着是女儿的领导，于是非常热情地跟他拉家常。林净性格比较龟毛，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和人说话，更不用说谈论一些每天吃几顿饭吃些什么的无聊问题。王玫看他不好冲自己老娘发火，又郁闷又压抑的模样，心里很是爽快，一点也没拦住自己老娘问更离谱的问题。
　　老娘不是一个不懂看人脸色的无知妇女，拿热脸贴了林净几下就很不爽快了，什么东西啊，不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年纪轻轻的样子架子还摆得挺高的，回答点问题也是不阴不阳的，一点也不像别的年轻人那样讨人喜欢。
　　几人进了城，林净让王玫陪自己逛逛小城，老娘大手一挥，“你先去勇娃的店里看看，我买好东西去找你们。还有，中午的时候那边的人要过来，你要放在心上，不要给我丢脸！”
　　王玫没精打采同意了，领着林净晃晃悠悠走在小城的大街上。
　　小城虽小，却颇有些历史渊源。沿河是一圈石头围墙，石头缝隙里长满了各样盘根错节的植物，青色的苔藓铺满石壁，因正是三伏天气，不少老人团聚在石头城墙下喝茶打牌，很是惬意。
　　城中更有一座小小的教堂，据说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朝，还有一个高中，传说前身是民国时期的女子学堂，不过学堂里那栋全木质的状元楼却是清朝的产物。
　　“你什么时候走？工作不忙？”王玫等老娘转身脸就变冷。
　　“还好！”林净很自然地伸手就要去拉王玫的手，王玫甩开看周围的人，小城内民风保守，街道上的行人没有拉拉扯扯的，就算是夫妻同行也隔了一点距离。
　　“这里有没有什么特产？”林净来往的地方多了，逛了一条主要街道就无趣起来。
　　“没有！”
　　王玫闷头往前走，过了几条大街转进一条小巷子，走出去赫然是更热闹的汽车站，过汽车站一个街口老远就看见一个巨大的招牌。王玫很是兴奋，想不到勇娃这样小的年纪就能自己开店，自己还老是担心他出来做生意被欺骗，看来是操心太过。
　　林净默默跟在王玫身后，阳光照在斑驳的老建筑墙壁上，地上更有不少小孩玩家家酒留下来的石头和小杯子小碗筷，偶尔走过狭窄的街口身体触碰到王玫会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
　　他知道王玫一向很独立，就算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她也少有作出小女儿的姿态纠缠在他的胳膊上，更不用说在社会上打磨了几年的王玫，她已经是一个完全拥有独立人格的人。
　　王玫兴冲冲地走到一个开阔的广告制作部的门面内，几个工人在门面外面的开阔人行道上制作广告招牌，店里一个机床运行，浓重的塑胶味道刺鼻。王玫乐呵呵地看自己弟弟跟客人交涉，等客人走了跑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勇娃回头惊喜地叫了一声，忙拉椅子让她坐。
　　王玫拍拍空椅子让林净坐下来，憨厚的勇娃马上跑开去泡茶。王玫新奇地看墙壁上花花绿绿的广告招贴和各样塑胶字体，几台电脑，几个小女娃在电脑上快速地打字，非常兴旺红火的样子。
　　“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你不是要定亲了吗？我回来看看弟媳妇！”
　　勇娃有点羞涩地抓脑袋，好奇地看林净。
　　林净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和王玫有几分像，很客气地点了下头，“我是林净！”
　　勇娃说了个你好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片刻又有客人需要招呼。王玫很是安心，看样子家里已经不需要自己操心了，心里的包袱顿时小了不少。
　　“我出去逛逛，等下妈来你给我电话！”
　　“不要走远了啊！”
　　王玫又带着林净晃晃悠悠出去，路过一家牛肉面店回头道，“有没有饿？”
　　林净摇头，早晨起床王玫妈过于热情地硬给他的碗里加了两次稀饭，本着客气就逼迫自己吃完了，这个时候一点饿的意思都没有。
　　王玫耸肩，“这个店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就有了，牛肉面非常出名，那个时候每天下午两点就关门了，一直开到现在。”王玫有点惆怅，“每个周末从家里回县城上学，都会吃一碗！”
　　林净顿了一下，“那我们再吃一碗？”
　　王玫笑起来，走进店里，要了一个一两。
　　“吃吧！”王玫把面放到林净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林净有些为难地看着油腻腻的木头小饭桌和木筷子，王玫抽出一双来用餐巾纸擦干净递给他，“吃吧！”
　　林净微微皱了下眉头，小小的美人尖异常惹人怜爱，连那双黑眼睛都带了几分乞求，王玫叹口气，“好歹吃一口啊！”
　　林净接过筷子，挑了几根面塞嘴巴里，面无表情吞下去，王玫单手托着下巴，笑眯眯道，“好吃不？”
　　林净微微点头，看不出来表情。
　　“那就多吃点啊！这个就是咱们这里的特产，带不走的！”王玫笑得有点恶劣，“苏苏和李久还吃不到，迟到了八年的招待，真是让人怀念！”
　　林净顿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真浪费！”王玫淡淡说了一句，招呼服务员结帐走人。
　　“这条路是去我初中的路，每个周末都从这条路过河回家。会穿过一个老厂区的宿舍，宿舍转角的地方有几株茉莉花，每次都能看见一个白发老头伺候那花儿；宿舍对面就是一个小巷子，巷子两边都是歌舞厅！知道歌舞厅吧？那时候我的乐趣就是清点这一条街上有多少家歌舞厅，还会看看歌舞厅里的人是不是熟面孔！”王玫转头对林净道，“你初中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呢？”
　　“补课！”
　　“真是乖孩子！”王玫笑，“我那时候可爱看言情小说，每天晚上放了晚自习还不到十点，和宿舍里的姐妹一起出来租小说，一人一本，换着看！”
　　“这样还能考大学？”
　　“我运气特好！”王玫笑，“我人生的高峰就是考上大学！”
　　“你看到咱们山上了吧？咱们这里不能和大城市比，特封闭特封建，那个时候家里有女儿的最多读到初中。我爸当过兵，虽然也有点重男轻女，但还是尽量让我读。说来，我还是咱们山上第一个上大学的女孩！”
　　“金凤凰呢！”林净这话音往上挑，带了几分笑。
　　王玫耸肩，“的确是！你小时候怎么过的？”
　　“特无聊，上学，补课，逛街，旅游！”还有听父母吵架，被长辈训斥！
　　“真好！”
　　“我从小打交道的都是没思维的植物，你接触的都是高尚的艺术，难怪不一样！”
　　“我上高中都不知道为什么上的，也不知道考大学这回事。高中也很压抑，最最无聊的时候沿着长江往上游走，如果能走到长江的源头去应该就是最伟大的梦想。”
　　“现在呢？”
　　“挣钱吧，很多很多的钱！”
　　林净笑起来，“你终于长大了啊！”
　　王玫耸肩，手机响起来，接起来说了几句话，转头冲林净道，“我妈在找人，回去吧！”
　　“你什么时候回成都？”林净终于开口问。
　　王玫把手揣裤兜里，“不知道！”
　　“工作也不要了么？”
　　“当然要！”王玫双眼冒出火焰，“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林净默默点头。
　　小城小也有小的好处，慢悠悠逛完一圈才不到一个小时候而已，老娘置办完东西联系那位老师，约了地方等王玫。王玫有点犹豫，“林净，待会儿你就呆一边不要说话好不好？”
　　“为什么？”
　　“我妈给找了个人相亲！”
　　林净抬眼，“你在开玩笑？”
　　“我不开玩笑！”
　　林净瞬间红了眼睛，嘴巴闭得紧紧，倔犟地再不开口。
　　见面的地方约在一个饭馆，双方来的都是女性长辈。王玫和林净走进去的时候，几个中年妇女不约而同地转头看，老娘忙道，“那个是咱们家玫子的领导，过来出差的，玫子就带他到处玩玩！”
　　王玫勉强冲大家笑了笑，坐在老娘身边，后抬头看看林净，林净先是站着用眼睛扫视每个人，最后目光落在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三十岁左右男子身上。
　　王玫觉得林净这样有点无礼，桌子底下偷偷踢他的脚，林净慢慢坐下来。
　　双方家长开始介绍自家儿女，个个夸得天花乱坠，当林净听到男方老娘说起自己儿子从初中开始就有不少女同学喜欢，一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念念不忘，就很不厚道地笑了。王玫白了他两眼，她太了解这个人了，笑得不知道多温和，心里的评论就有多刻薄。
　　王玫看那男人，面色有点黄，无精打采的样子，视线对上就匆忙转开，并不是很上心的样子。不一会儿菜上来，几样家常菜，互相招呼着吃了。
　　吃完饭，两家的长辈都走了，林净觉得自己呆在这场合有点不对，找了个借口去看江景。王玫等着那男人说点什么，可惜两个人相对半小时无言，那男人既不说话也不说走，王玫无奈了，只得道，“我还要回去帮我妈干活，先走了！”
　　那男人只点点头，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王玫觉得郁闷，这相亲还真没名堂。
　　林净冲王玫笑，“觉得怎么样？”
　　“挺老实的人！”
　　老娘一见王玫就很热心地问，“怎么样怎么样，看上了没有？”
　　王玫看老娘和弟弟都一脸期待的样子，为难道，“这才见面！”
　　“小伙子，你觉得呢？”老娘转身问林净，林净掏出一包烟来，散了几支给勇娃和周围的男子，点上烟慢慢道，“这个要看玫子的意思了，毕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
　　“看她意思？”老娘来劲了，“让她自己找，到这个年纪也没找上啊！你看她那些初中高中同学，现在小孩都上小学了，就她还拖拖拉拉不成事！”
　　“应该快了，姻缘看缘分啊！缘分来了一个月就能成，缘分没来，几十年也不一定！”
　　老娘习惯了中年妇女迎合的好话，哪里听得这小年轻这样说话，嘟囔了几句就不说了，背了东西就要回家。勇娃说了明天一早回去，王玫帮着拎了几个袋子，一行人回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