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each银菊）沙罗双树》nenee

2、（二）

　　初三那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由于中考临近，生活也一下子显得紧张了起来。期盼了好久的寒假也因中考而被硬生生缩短了一半。
　　银他爸外地的，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但毕竟根在他乡，从年初就一直琢磨着该回去看看了，结果到了年底探亲假终于批了下来，一个月，足够两个除夕到正月十五。
　　银爸妈肯定是要走的，回家钱老早就攒好了，但这次儿子肯定走不了啊。幸好乱菊母亲说了句：“春节让阿银来我妈家吧，我们家孩子多，又有乱菊在，你们就放心回家吧，这么多年不容易啊……”
　　寒假大年二十八放的，用一天一宿赶完了所有的作业，到大年二十九那天，乱菊和银一人顶着两大黑眼圈，跟着乱菊爸妈来到了乱菊姥姥家。
　　先是补觉，睡醒后看大人包饺子，看得烦了就玩，乱菊姥姥家养猫养狗又养金鱼，再加上乱菊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有不少，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晚上吃完饭，下楼去放炮仗，两串炮仗高高挑起来，拿根火柴一点，噼哩啪啦的，耳朵震得疼却舍不得捂上，过瘾。
　　除夕那天最热闹，乱菊家亲戚多，平时各过各的，就指着这一天聚聚。人一多人气就来了，聊大天看春晚吃饺子打麻将，当然最不能忘的就是小孩子的压岁钱。结果晚上乱菊冲银伸开手：“少废话，分我一半。”
　　银笑，把红包揣进怀里：“回去再算。”
　　初一那天小孩子们被带着去逛庙会，人太多结果一不留神走散了，不过也不慌，反正姥姥家离得也不远，自己玩还能图个自在。
　　一人一串糖葫芦绕着场子转，每个摊位都停下看看，未必真看上了什么，就是喜欢这热闹新鲜。逛到下午该回家了，乱菊才发现手套不见了，摸遍了口袋都找不到，估计丢了。
　　“哎……”看见乱菊在那儿皱着脸，银凑过来，笑着递给她一只手套，从他手上摘下来的。
　　看见乱菊戴上了，银拉过乱菊另一手，紧紧攥着，揣进了自己兜里。
　　回家前拐道去了趟百货大楼，挑了双一模一样的手套，银的红包也快空了，不过还是笑：“行了，没钱分你了。”
　　乱菊用戴着手套的手贴着脸，犹豫了一会儿笑了：“没事，我的分你一半。”

　　上高中后眼界仿佛一下子开了，不过进了市重点学习压力也大了。银不知道怎的中考没发挥好，不过靠着篮球加分也进了同一所高中，乱菊本来还挺高兴的，但开学一个月后却高兴不起来了。
　　不知怎么的，她和银的关系却仿佛生疏了起来，毫无征兆的。
　　高中后不在同一个班，偶尔在学校打个照面，点点头算是招呼了。关系就这么淡下来了，淡得莫名其妙，让人接受起来都分外的别扭，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也，不知道为什么该去改变。
　　听父亲说银的父亲最近身体一直不好，连着三个月没上够全勤了，期间还住院了一次。而银已经能自己应付晚饭，所以也不怎么再去乱菊家了。
　　后来有一天在学校被银的同学叫住了：“松本你和市丸住得挺近吧，麻烦你把作业给他带过去他病假好几天了。”
　　结果放学后顾不上先回家，直接跑到了银他家，敲了半天门银才用毛巾包着脸开了门。
　　“你什么病啊，严重吗？”第一句话。
　　“水痘。”他回答，一面让开了门，让她走进去。
　　放下书包的手一顿，“你多大了才出水痘？”
　　“我发育晚。”
　　“你啊……”乱菊笑了，无声无息出现的隔阂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一下子。
　　跟着银走进他房间，看他钻进了被窝，再看看乱七八糟的房间：“你爸妈还没下班。”
　　“嗯。”被窝里响起闷闷的回声，“本来是爸妈带我去看病，结果我回来了，我爸还在医院里，医生说要和他说点什么。”
　　“唉……你这衰神，看你期中考怎么办。”乱菊一面说一面开始在屋里东翻西找，“水痘得抹药，不能抠不能挠也不能吃辣的，至少得养一个礼拜才能好。对了，你吃饭了吗？”
　　“没呢……”还是闷闷的声音。
　　“我就知道。”乱菊往家拨了个电话，让妈妈帮着做点合适的吃的送过来，放下电话时看见银的脑袋从被子露了出来，细眼睛一霎不霎地盯着这儿。
　　“瞧你，一脸的痘，眼睛都快找不着了。”乱菊笑了，跑到厨房在冰箱里翻了翻，找到了一听黄桃罐头，启开后端到银床前：“先吃点这个垫垫底儿吧。”
　　银还是不动唤，只能坐在床边，拿勺子喂他，一边跟他说这几天的功课，偶尔停顿时还是能看到那双细眼睛，于是好奇，“你怎么了？”
　　“没事。”迅速地摇摇头。
　　乱菊还想接着问，这时敲门声响了，妈妈送饭过来了，只好算了。

　　高二的某一天深夜，乱菊迷迷糊糊地听见家里有响动，先是电话铃响，然后父亲似乎说了什么，接着是父母的起身声。乱菊揉着眼睛走出房间时刚好看到父母正往外走。
　　“爸、妈，怎么了？”
　　“市丸他……过去了……”父亲的声音闷闷的。
　　“……”睡意一下子跑光了，乱菊睁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市丸也真是，得了癌居然也不说，现在一下子人没了，让留下的孤儿寡母怎么活……”母亲已经哽咽了。
　　乱菊呆站在原地，银的爸爸去世了？那银怎么办？

　　后事办得很利落，追悼会时乱菊看见银，觉得他又瘦了不少，远看就像根电线杆子。很多人劝银的母亲想开点，却没人看见银。乱菊悄悄走过去，拉了拉银的袖子，银抬头看见乱菊，脸色似乎好看了点。
　　走出用作会场的车间活动室，两人在厂子里逛逛，不说话。结果不知不觉逛出了青流门，回过神时才发现已走到了老树下。
　　“银……”乱菊想着，但出口的却也是没什么新意的安慰：“你别太难受了。”
　　银垂下头又抬起来，银色的碎发被带着香气的风吹拂开来，“没事，我早有心理准备了。看我爸三天两头住院吃药的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乱菊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陪着他站在那儿。很多事不是安慰就能有解决方法的，银今年高二，明年高三，紧接着至少四年大学，光靠银母亲一个人的工资根本不可能供得起，厂子给的抚恤金不算少，刚好够付治疗期间的个人承担，同事朋友就算有心帮忙，但也无力维持那么久。毕竟救急不救穷。
　　那时乱菊首次感受到无力与挫败，她想帮银，却又无计可施。
　　那天两个人一直站到暮色深重才往回走，到家的时候乱菊看着银，说：“以后你还是多来我家吧，我爸妈肯定乐意。”能想到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银笑了，笑容有些模糊不清，他忽然低下头，乱菊茫然间感觉到耳朵被温热柔软的物体轻轻触碰着，然后是银的声音，同样轻轻地，“乱菊，谢谢你。”
　　然后温暖的感觉消失了，看着银瘦削的背影，乱菊摸着耳朵，指尖却感觉到微微的湿意。

　　不过后来，乱菊以及很多人替银母亲担心的问题却并没有发生。
　　银父亲求医治疗期间，曾遇上了一位领域内的权威医生，得到了很好的建议，才得以多拖了两年，后来那位权威出国任教，回国探亲时抽空询问了一下，才得知当初的病人已不在人世了。出于医者父母心来银家探访时，不少邻居都感动无比，可不到两个月，那位权威却接替了银父亲的位置。
　　结果闲话就传开了。人是种奇怪的生物，看见别人凄惨时是真的同情真的想帮把手，可是等到人家没事了甚至比自己好了，就又会莫名的开始眼红。
　　对这一切乱菊没想太多，只觉得银的问题解决了多好啊。可是后来却听到了母亲还算真心的闲话“阿银他妈也真是命好，不过蓝染医生长得端正职业又好，怎么就看上阿银他妈了呢？还愿意把她们娘俩儿一起接出国去。”
　　乱菊惊讶之下追问母亲，才知道银的继父是国外名校教授，既然成了家，肯定要把家人一起带走。
　　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就冲到了银他们家，砰砰砰砰一阵狂敲，门打开出来个高大的陌生男人，戴着副眼镜看着比学校老师还为人师表，脸上带着笑：“小姑娘找阿银吗？”
　　乱菊喘着气顾不上说话，这时候银从里面出来，对男人点了个头，拉着乱菊下了楼。
　　还是走到了老树下，枝头白花盛放，香气缭绕不绝。银看着乱菊，语气平静：“刚刚那个就是我爸，新的。”
　　“你妈……为什么？”乱菊仍然喘着气。
　　“她现在无依无靠，正着慌的时候能遇上这么个男人，也怪不得她。”银笑着，仿佛那是别人的事。
　　“可那个蓝染……你信得过他？”
　　“他说得清楚着呢，我爸的事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看见我妈这么难就想帮一把，还能直接多个儿子，他觉得挺好。”银还是笑：“我本来也觉得这事儿没谱，可他跟我说出国后一定会好好栽培我，说他那种人其实不看重婚姻……我也就糊涂了，不过我妈觉得好，可能也就好吧。”
　　一长串话里乱菊就听到了出国两个字，心一下子收紧了：“你真的要出国？”
　　银别开脸，不再看乱菊，“嗯。”
　　抬起头，看树上的白花，千万记得别眨眼，听到她说：“真好，多少人都想着出国，祝贺你吧。”
　　不敢相信地把头低下来，看着她，她却低着头，还在说：“到了国外什么都多注意点。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等手续下来，下个月吧。”还是看着她。在等着她说什么呢？
　　“那也快了。”她在说什么呢？说请他不要走？但有必要吗？“是去美国吧？好地方啊。现在就开始多补补英语吧，你老有口音。”
　　说到后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天又黑了，只能往回走，走到家时听到银说，“我会给你写信寄照片，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