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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供桌下的老妇人(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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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姑娘平日里不拘小节,有时候不是故意针对你的。请你不要介意。”
梅风华坐在大殿中,偶有风吹来也并不是温暖和煦的春风,而是丝丝入骨的阴凉之意,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将外袍脱下,盖到仍旧半醒半糊涂的老妇人身上——这件新衣跟着他也算是历经许多,边角上不知何时扯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此番对话,是他在犹豫许久,方才决定说出口的。
“梅兄,你多虑了。”
青阳抬眼,颇为意外。平日所见,只当梅风华对常宣应付多于真意,不料他今日却主动从中调停,为常宣辩护。
“我先以偷盗为业,后依附库尚年做些暗探营生,她对我不耻,也是情有可原。”
“你千万不要这样想,这种世道,不说成王败寇,但看那多少英雄不满如今朝廷糜烂,纷纷去劫富济贫做了良寇。你不得已而为之,没人会怪你的。”
梅风华说话间只觉干燥疼痛,想必是在这阴冷之地穿得过少,怕是要着凉。
“况且,常姑娘她也是山寨出身,没理由会因此针对你。”
青阳闻之一笑,面露为难之色:“妖妖之事,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梅风华暗叹青阳果然是个一点就透之人,欣然说道:“若你二人都有意,不妨我做个媒人,在这乱遭之中也算值得庆贺的大好事。”
想到已故的知府父亲,还有困在归德府的养母们,心乱如麻。
青阳不言语,只移开视线,望向殿外漆黑的夜色。
他当然心中有数。
原先只以为常宣与库尚年是闹闹别扭,现在看来,二人分道扬镳的可能太大了。若是梅风华日后与常宣在一起,那么他应当要先栓住妖妖的心思。
可常宣太难琢磨。
无论如何表现,她总能一眼识破似的对他冷嘲热讽。
心下一转,青阳装作不经意问道:“梅兄,你与常姑娘也算情投意合了?”
“……并非如此。我也只是个委身求救的,若要真算起来,她应当是我的恩人。”
梅风华否认道。
但不知道为何,说这些的时候,有股甜甜酸酸的情愫,他总觉得这些话真实又虚伪。
“阿盖曾经是我的生死之交,若有天你亲事定了,不论是不是常姑娘,可都要请我去喝喜酒啊。”
“……那是自然。”
梅风华想到死去的大表哥,又是一阵怀念。轻轻咳嗽了一声,貌似真的受凉了。摸了摸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就这样坐着,他先扯开了话题,本以为会进行一次深入的谈话。可确实照着双方的真情实感说了许多,但细细回想,又像是什么也没聊。
“老人家,你冷吗?”梅风华关切问道。
老妇人听到了他的话,摇摇头。
“青阳,你好些了吗?”梅风华又问。
“好很多了。”
“……嗯,那就好。”
梅风华突然想让常宣快些回来——这是一个奇怪的想法,但此刻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冷着脸要揍人的表情。
还挺亲切。
他从小喜欢一个人呆着,若有时间,能在草地上躺一下午。扎在人群堆里,也大可不必说话,静静地感受人群中的喧嚣,享受孤独。
可现在,他竟然颇为矫情地不喜欢这种尴尬的气氛。
“梅兄,你可听见咳嗽声?”青阳忽然坐直身子,保持戒备姿势,确认这并非梅风华的咳嗽。
梅风华回过神来,确实听到隐隐的咳嗽,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还有一阵幽香,淡淡的味道。
他在勾栏里长大,十分清楚这是女孩子家特有的胭脂香。常宣与妖妖都是一抹素衣,从来不施这些个东西。
谁来了?
他与青阳皆警惕地往外看去——只见款款袅娜,迈步进来一位怀抱琵琶的弱美人,幽香阵阵,身段窈窕,眸光流连处皆是妩媚。
而后跟来一位老头,勾肩驼背,拿着一把二胡。
老人二话不说,“咳咳咳——”
临近眼前,才发觉这声音像是要生生把肝胆从肺里绕过嘴巴咳出来一般,听得人直替老人捏汗。
常宣与妖妖也跟着进来了,她二人对梅风华与青阳介绍道:
“这是宛白,这是宛白的爹。被困在偏殿里,差点被戒痴糟蹋了。还好去的及时,老头都快要咳死了,闻了我的药膏,才好转些。”
“你这药膏可真是包治百病。”
梅风华温声笑着,不自觉走到了常宣身边。
“这是梅风华,你们游走于归德府卖曲儿,应当知道这号人。这是青阳,梅风华的……亲戚。”
常宣神情淡漠,冷冷地暼了宛白与老头一眼,看起来被谁得罪了似的。
“你怎么了,”梅风华问,“谁惹你了?”
“没怎么,没人惹我。”常宣回答。
可这怎么勉强都笑不起来的模样,就已经明摆着说:有人惹我不痛快,都离我远点,否则我会揍人。
常宣也不想这样,但原身自带的性格设置,总是让她把心情写在脸上,装都装不起来。
“……没事就好。对了,宛姑娘,既然唱曲儿,我以前怎么也没见过你们?”梅风华乖乖地站在常宣身边,转移话题道。
“公子,我们这些居无定所的漂泊之人,是这几个月才到归德府的。不料正逢征战,差点被乱兵拉去……
路上被一个名为戒痴的和尚救走,告诉我们这边有暗道可以出城。我和爹爹只好跟着来了,不料……”
宛白梨花带雨地低低倾诉心肠,连妖妖见了也不禁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常宣撇撇嘴,又看看梅风华,径直离开。
这张媚骨浑然的脸,就是原著里的盛世白莲,在原身家破人亡之日,凤冠霞帔,夺走了原身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