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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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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哼地一声,没搭理我。等他走了,侠客才过来马后炮,说:“好险好险,好在我保持警惕,要是团长醒过来,看到西西哥你在他昏迷的时候,又惦记着想要从他身边逃走,为此不惜跟别人玩得这么开心,团长百分之百又要发疯……团长?”侠客一面坑害库洛洛,却在察觉不对劲时,闪身过去,扶起了浑身抽搐的男人,他手摸上去才发现男人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团长!团长!喂!库洛洛!”
原来男人还在为那不存在的身体感到疼痛。他一言不发,一身的狠劲,让人不敢靠近。他不肯叫,更不肯让我们碰他,固执地要自己硬抗过去。
苏拉对此也没有办法,他说只能等时间过去,幻痛不会纠缠很久,连接神经的毒素早晚会消退,但谁也说不好具体时间。
真够添乱的,还不如不要醒过来,看着他们受着隐形的折磨,束手无策的我们倍感煎熬。
苏拉握着奎因的手,问他哪里疼,奎因挤出笑脸,骂骂咧咧地说:“你应该问……哪里不疼……你说……父亲大人……从上面下来……是不是也经历过……同样的事?他……也体验过这种疼痛……吗……”
苏拉安慰他说:“你放心,王不会经历这些,护送他的人不可能让王自残身体,被共生藤缠住的人会选择为王尽忠。”
“那就好……父亲大人他一定承受不了这种苦痛……”
侠客看到库洛洛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往深处走,非要跟过去,在旁边跟库洛洛说着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告诉他奎因他们的来历和动机……可能是想帮他分心?可他听得进去吗?我都怀疑他现在连我们谁是谁都认不出来,侠客看看我,忽然说:“西西哥,你帮我扶一下团长。”
我让库洛洛靠在我身上,他已经没法拒绝别人的帮助了,因为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险些栽倒,我赶紧搂住他肩膀,才发现原来他这么单薄。
侠客发现我似乎好说话了一点,刚刚还配合了他一下,于是在旁边问我说:“西西哥,要是位置调换,被缠住的人是团长,你也会为他做同样的事吗?”
“当然了……喂!”吓我一跳,赶紧把怀里的人扶扶稳,小心磕成脑残,你还怎么跟我耍心眼?
侠客哎呀呀地笑道:“说得这么斩钉截铁,西西哥你对团长真好,可惜团长现在意识不清醒,不然他听到你的话,一定会激动得心绪澎湃,气血翻涌,然后病上加病呢!哈哈!”
侠客刚刚问了啥?我压根没过脑子!
“那我呢那我呢?要是我和团长同时都被缠住了呢?”
“哦。”这次我过脑子了,“那我就把他身上的拿下来,也挂你身上。”
“……你一定会很纠结吧,这可是亘古难题……什么!西西哥!你不宠爱我了吗!”
“让你死得快一点不好吗?”
“西西哥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
“你还有脸说!你给我滚犊子!”
等侠客哭唧唧地泪奔了,这里才安静下来,我扶着库洛洛在角落坐下来,他吐得自己一身都是,脏污不堪,没有尊严可言。
难怪你不想让我们管你,“别硬撑了好么?”抹开他湿漉漉的发丝,露出那张俊俏的脸,是啊,你多漂亮啊,“我又没说不管你……”可是现在那张脸却是惨白惨白的,连嘴唇都没有血色,那双总是让人看不透的眼睛……
“库洛洛?你……你在哭吗?”我惊讶得叫起来,下意识用手指去为他擦掉眼泪,我的动作明明已经很轻柔了,可他还是像被我的手刺了一下似的,只是一瞬间,坚硬冰冷的壁垒,溃不成军。
“……西西……西西……可恶……好疼……好疼啊……”他伏身过来,后背抖动地拽住我的袖子的一角。
本来想开玩笑说我不会不管他,实在不行我帮他把在场的人都灭口了,可在听到他不甘心的哭腔时,我被钉在那里,发不出声音,一下都动不了。
仿佛我整个身体都化成了一颗巨大的心脏,律动着,拧紧着,每跳动一下就带来撕裂的疼痛,这就是幻痛的感觉吗?
看着这个总是喜欢对我装模作样的人,眼眶红红的拽着我袖子,任人欺凌却只能委屈地躲起来,在我面前无助地颤抖,我的内心有股无处发泄的愤怒,恨不得将伤害他的人找出来撕成碎片。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没有那样的人可以供我大卸八块发泄怒火……
“终于逮到机会撒娇了是不是?”
哦,有的……
那个害他痛苦的罪魁祸首,是有的……
“真的很疼……很难受……”
那个人……
不就是我么。
“我知道,不说了好么?”
再说的话,我会想要毁灭这个害你难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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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有睡过的只有我和侠客,我劝他休息一下恢复体力,但他总会和我东拉西扯,消耗更多的精力来应付我,似乎不管他反而能让他轻松一点,让我好几次都想要直接打昏他。
“呦西,新的一天开始了。”他靠着人体的生物规律来掌握时间,因为在阿比斯里一切都是错位和混乱的。值得高兴的是库洛洛他们终于摆脱了幻痛的纠缠。
“在捕猎了。”
我们找到绝佳的观景点。
在清晨时分,欣赏这一场宏大的捕猎盛宴。
那些警觉的飞禽扇动翅膀,却被树枝的刺穿透,又被树的分泌物溶解,迅速腐败成为养料。穿行其间犹如蛇一般灵活柔软的枝桠则负责探寻漏网猎物,远远看着,像无数双在淤泥中挣扎的人手。
“它的主干在很下面……”侠客极尽视力也无法窥探,“但看它的体征,应该是植物,不是生物……”
“是植物……”苏拉接过话说:“福音树。”
“福音树?那是什么?”侠客笑吟吟地说:“不过更让人好奇的是你到底还知道多少?”进到阿比斯之后,寡言少语的苏拉频频语出惊人,似乎变得越来越重要。
可苏拉貌似在自己的世界里,侠客的话没能传进他的脑子,他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嗯?你又知道什么了?”
“王族隐藏的秘密原来是这样……”
“喂!你别只顾着自己,考虑一下观众好吗?”
眼前的景象将苏拉看似散乱的记忆串成了一条线,他终于得出了那个真相的答案,苏拉嘴唇颤抖,呼之欲出,但是否要在外人面前将真相道出,苏拉还在犹豫。奎因说:“苏拉,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父亲大人。”
苏拉告诉我们说:“其实没什么,你们听了可能会觉得无聊,记得我之前说每一任王都有义务为国家看守阿比斯吗?根据记载,王将沉入阿比斯深处,执剑守护在福音树下,这种描述让我一直将福音树视为神树,以为它能助王一臂之力净化妖邪,但也许事实并非如此,看到福音树真实面貌的一瞬间,我意识到王不是被送来看守阿比斯的,王,就是献给阿比斯的活祭品。”
“这么说来,福音树是棵食人树?”在我们这些置身事外的人看来,苏拉道出的王族秘密和他之前说的版本也差不了多少,还不如眼前这棵诡异的树来得重要。
王到了晚年无论如何都会被剥夺了权力和自由,至于之后他是当了祭品还是守护者,对他个人来讲,根本没差。特别还是在阿比斯,一旦被投入阿比斯,守护者又能多活几天呢?
奎因面露恐惧地盯着仍在捕猎的巨木,嘴里默默念道:“完蛋了,要抓紧时间,不能再慢了,父亲大人没时间了,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马上出发……”我们理解他的心情,如果老国王是被送来当了这个怪树的养料,那过去几年的时间里,他的血肉很可能已经被消化干净,彻底成为树干的一部分。
没想到在父子重逢的曙光乍现的时候,又横生这样一记绝望的打击。
为了绕开这棵恐怖的植物,我们选择了难走但相对熟悉的路,一些奇特的小生物对我们造不成性命攸关的伤害,会吓到我们的往往是那些之前被投入这里的犯人,这里没有固定牢房,如果不是他们主动和作为新人的我们搭话,我甚至无法通过外形认出那是人类。
为了适应新环境,生存的本能使他们的四肢、头颅、乃至脏器都发生了改变,有的就跟鬼怪无异,他们没有一个趋于统一的形象,但是会突然与你对话,增加我们的心理阴影面积。
侠客一路都在兴趣盎然地观察那些遇到的奇形怪状的犯人,“你们不觉得他们的造型充满智慧吗?”见没人理他,又说:“他们是在进化,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们的身体要比我们便利得多,这样一来就大幅提升了他们的生存几率,真让人羡慕。只不过奇怪的是发现阿比斯才几百年,人类怎么可能在短短几百年就进化呢?一个物种的进化是不可能用几年这种量级单位来计算的,除非……”
苏拉接过话说:“除非时间在阿比斯的流速和上面不一样……”
侠客见自己的引导起了作用,笑道:“是呀,就是这样,所以等我们上去的时候,可能你们的国家已经成为历史消失在世界地图上了。”
库洛洛顺着侠客的话提出另一个可能性,“或者再不出去的话,我们也会变成这种怪物,那时候就算我们还活着,也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人类世界了。”
终于我们到达了福音树的脚下,一束阳光竟然能穿透阿比斯的迷雾,直射下来,照得神树圣洁而光辉,就在它的背后,光秃秃一扇大门站立在那里,门的前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扇门。
面前是一条笔直通往福音树主干的路。
隐约看到树干里像是长着什么东西,“是人!”那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老者耷拉着面皮,像有两百岁那么老,满脸都是脓包,他的身体有一大半在树体之中,只有头和一部分肩颈犹如有钱人家的壁挂一样露在外面。
“那是老国王吗?还是树妖?”
“欧吉桑?喂?”侠客喊了一声,“你死了吗?”
奇迹发生了,那个老者缓慢地抬起了头。
我说:“大孝子,你赶上了。”
老者眼皮使劲挤开脓包才睁开眼睛,那双浑浊的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我们。
当他看到奎因的时候,眼睛突然放光,显然是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奎因尔达?是你吗……”
原来大叔叫这个名字。
“危险!”我拦住他,“它可能会攻击靠近的人!”
“我一个人过去。”奎因挡开我的手。
“我的儿子啊!你来救我了吗?”老者激动地唤他。
奎因欣慰得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边说边拔出配剑,“这是你送我的剑,父亲大人,你还记得吗?是为了奖励我击败了比自己大十岁的壮汉,你扔到我面前,说有天赋,让你看到了在我身上投资的价值。”
“是的,是这样啊!我的儿子啊!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从不令我失望!是我把你从贫困中解救了出来,带你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你来报答我了吗?”
“是啊,我来报答你。”奎因应了一声,说不着急,现在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他酝酿着张了口,慢条斯理,语气异常平静,说:“让我们从哪里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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