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无限流）》禾刀

44、妈妈

　　“你在做什么！？”团长发出暴喝，“你毁了完美的吉赛尔！来人！把这个破坏舞台的人关进小黑屋！”

　　舞团里的成员闻言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涌到罗妍身边将她架起关进后台的小黑屋。

　　“罗姨！放开她！”施君君反应过来，向罗妍的方向奔过去，却被时雨拦住。

　　“冷静，不要惹怒到那个人。”时雨压着嗓子警告。

　　施君君被迫停下脚步，眼带恨意的看向团长。

　　为什么，这个男人要一直做她讨厌的事，体罚小丰，惩罚罗姨，这个男人为什么不去死！

　　施君君眼里的恨意又一次浮现，怒极攻心，她一时承受不住这一股不属于她的感情，昏倒在时雨怀里。

　　上午的排练在混乱中度过，施君君被背回了房间，还在昏迷着，嘴里喃喃地说着梦话。

　　她就像个坐在台下观看电影的观众，一幅幅画面从她眼前闪过。

　　梦里，有一个和团长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还有一个貌美的中年女人，他们不停地争吵，推搡，一个女孩无声地躺在地上，她的脸看不清，但施君君觉得很熟悉。

　　女人疯狂地嘶吼，拍打着男人，她怒吼，哭泣。

　　男人被打急了，从桌上拿出藤条，一下一下狠狠地抽打在女人身上，不一会女人疼晕了过去。

　　男人吓住了，他试探着女人的鼻息，手指颤抖，应该是死了。

　　施君君以为他会报警，没想到他出去了，不一会回来的时候手上却拿着一把锋利的砍刀。

　　他要干嘛？！

　　男人走到女人身边，没有犹豫，手里的砍刀上下翻舞，一下又一下砍在女人的腿上，鲜血向四周蔓延，施君君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一切，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掐在脖子上，致使她无法呼吸。

　　突然感到脚上一片湿滑，她低头一看，女人的血流到了她的脚边，施君君尖叫着，但嗓子里发不出一丝声响。

　　那个女人此时正睁着眼睛对着她微笑。

　　“啊！——”

　　施君君奋力地张开眼睛，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不是鲜血。

　　“做噩梦了？”季旸正坐在她的床边，语气担忧。

　　一行行温热的泪水从她的眼睛涌出来，无边的心痛折磨着她的神经。

　　她捂着脸哀嚎着，痛苦着：“妈！”

　　施君君没有言语，只不停哭着叫着妈妈，光着脚跑到一楼的小黑屋。

　　时雨和季旸追了上去，看来她记起来了。

　　“开门！求求你们把门打开！”施君君哭喊着拍打着木门，罗妍还在里面。

　　季旸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着急，跑到二楼将周书伟叫了过来。

　　“快！快点！”施君君催促道。

　　周书伟急得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但手里不见慌乱，不一会就打开了门。

　　开门的瞬间，阴冷的感觉又一次袭来，施君君宛如没有感觉，她跑进去满脸焦急地抱起晕倒在地上的罗妍。

　　“醒醒！求你……快醒醒……”施君君无助地哭喊着，像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坐在地上呼喊着哭泣着。

　　季旸看不下去了，这样的施君君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和时雨对视一眼，两人合力将罗妍从施君君怀里拉出来，背出了小黑屋。

　　罗妍被安置在施君君的床上，她面容宁静，仔细一看，眉眼之间和施君君有七分相似。

　　“我都想起来了。”施君君哑着嗓子，语气平静，“她是我的妈妈。”

　　屋里的几人都自动不再说话，静静地听着施君君将那段黑暗的往事诉说出来。

　　“我爸是市里一个大型芭蕾舞团的团长，我妈是他的团员，是舞团里最出色的芭蕾舞演员，他们相爱了，还生了我，起初他们很相爱的，可是，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一切都变了。”施君君眼神逐渐冰冷。

　　“在我十七岁的时候，那个女人来到了舞团，她样貌好，还年轻，不久就成为了台柱子，我爸爱上了她，说她是唯一的女主角。”施君君冷笑，“他渐渐地看我和我妈都不顺眼，只要我挑错一个舞步，他就拿藤条打我，让我滚进小黑屋，站在木桩上练平衡，不管我妈怎么说，他都不听，他视我们两个为眼中钉肉中刺，是他和那个女人爱情的绊脚石。”

　　季旸呼吸一滞，心口一痛，父母的错误为什么要强加在孩子的身上。

　　“那一天，我站在木桩上，饥饿和发烧让我迷糊间从上面摔了下来，我的腿断了，我妈把我抱了出来，她和那个男人争执，为了我拼命。”施君君身子轻颤，用力地握着罗妍的手，指尖发白，“那个男人用打我的方式在打我妈，他把我妈打晕了，可他却以为她死了，他从厨房里拿出砍刀，将我妈那双引以为傲的跳舞的腿砍了下来，当着我的面。”

　　施君君眼睛瞪到最大，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他以为我还晕着，其实在他拿着刀回来的时候，我就醒了。你们知道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在自己面前被砍死的感觉吗？！我吓蒙了，止不住的呕吐，他也吓蒙了，把我关在小黑屋里，打算饿死我。”

　　“不过老天有眼，我逃出来了。你们知道我出来的第一件事是干什么吗？！”

　　施君君表情狰狞，扬着嘴角盯着众人。

　　魏衍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

　　“我趁着他们睡觉的时候，拿着那把刀，把他们两人都杀了，哈哈哈哈哈！他们两个临死前还赤身裸体的死盯着我呢！”

　　施君君疯狂地笑过之后，脸上只剩悲伤：“他把妈妈做成了石膏假人，藏了起来，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我抱着妈妈睡着了，醒来之后就到这了。”

　　她紧紧地抱着罗妍，一丝也不敢放手，害怕下一秒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

　　其他人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她们二人。

　　四人相对无言，施君君的经历太过沉重，这个梦魇里充斥着对母亲的愧疚和思念，所以才幻化出了罗妍，是想妈妈了吧。

　　“那第一天晚上罗妍为什么要帮那个女鬼杀人呢？”魏衍听季旸说了他们的发现，发出不解。
　　既然罗妍是施君君幻想出的妈妈，她为什么要帮着女鬼害人。

　　“应该是被胁迫的吧，认为只要顺着女鬼就能保护女儿。”蒋文雀感叹道，这两个母女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对方。

　　“明天演出过后，罗妍就会消失。”季旸嗓音有些发苦，“她平时再不着调，只要在妈妈面前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不管多么亲密的关系，都有分别的那一天。”时雨低声道，面色平静。

　　季旸握紧了拳头，他失去了记忆，跌落到这个奇异的世界，遇见了时雨才有了活着的实感，如果有一天他们两个也会分离，他无法接受。

　　他不由自主地将时雨拥在怀里，闷声道：“你不准留我一个人。”

　　时雨回抱着他，嘴角磨蹭着季旸的耳垂：“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真巧，我也是。”

　　季旸叹慰，原来不知不觉间时雨已经在他心里扎根了，就算想拔也得连带撕扯出一大片血肉。

　　夜凉如水，季旸和时雨给母女二人单独的空间，两人睡到了隔壁，双方都紧紧地抱着对方，严丝合缝。

　　“这个梦魇里虽然有那个面目可憎的团长，但施君君也不想醒过来吧。”季旸埋在时雨的胸膛里，闷声道。

　　“嗯，但我们得带她出去，这是假的。”时雨哑声道，手上轻抚着季旸柔软的发丝。

　　季旸叹了口气，抬起头主动亲了亲时雨的嘴角：“晚安，小雨。”

　　时雨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主动，心里痒痒的，很舒服。

　　随即笑得眼睛弯弯，好看极了：“晚安，旸哥。”

　　最后一天到了，剩下的玩家沉默地来到餐厅吃着寡淡的早餐。最后的演出就在今天，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餐厅里原本应该出现吃饭的舞团成员一个也没有出现。

　　罗妍醒了，但面色看起来并不好，小黑屋里施君君意念化成的小鬼折磨着她，让她想起眼睁睁看着丈夫折磨孩子，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施君君没有表情，只是抱着罗妍，不愿放开。

　　玩家里除了罗妍还剩十个人，现在的死亡率有点不符合这个梦魇的难度等级，时雨猜测，今天的演出会有大变故，大家警惕一下。

　　蒋文雀赞同，不自觉地将魏衍的手握紧，让对方根本挣脱不得。

　　魏衍叹了口气，他实在拿这个男人没有办法。

　　众人心事重重地来到演出的大厅，舞台上已经被布置了一番，看起来绚丽又诡异。

　　在最后一个玩家进来之后，身后的安全通道突然被大力关上，观众席的位置虽然昏暗，但隐隐约约能看见晃动的人头。

　　季旸喉结滑动，他没看错的话，这些观众，是和办公室里一样的假人。

　　“开始了。”时雨将季旸的手抓在手里，不敢放开。

　　一束聚光灯打在舞台正中央，满身是血的团长瘫倒在那，他的双腿不知所踪，这个才是真正的团长。

　　诡异变调的音乐响起，那些舞团里的成员都变成了僵硬的假人，他们五官已经消失，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他们身上穿着演出服，仿佛活了起来，跟着音乐舞动。

　　玩家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切，有些人显然已经开始颤抖。

　　“啊啊啊啊！——我要出去！”原先第一天被刺激到的两个男新人经过这几天的洗礼已经完全疯掉了，他们扒着门，腿间隐隐有了尿骚味。

　　离他们最近的一排观众席上站起一个假人，他动作僵硬地掏了掏耳朵，一副被打扰到他欣赏演出的样子，他走到两个新人面前，不费丝毫力气就将二人拎起来，下一秒重重地摔在地上，力道之大，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就能知道。

　　两个人挣扎了一会停止了呼吸。

　　施君君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罗妍紧握，想将自己的力量给女儿。

　　突然舞台左侧一个戴着戒指身着红衣的假人走了上来，她的头顶像有东西要穿破出来，撕裂了外皮，一个丑陋披头散发的女鬼，大腿处有歪曲的缝线，她笨拙扭曲地冲着剩下的玩家奔过来，周围的假人也开始异变，他们变得灵活，一齐冲了过来，玩家四散逃亡，有一个被抓到的瞬间被掏了心脏。

　　玩家四散而逃，时雨拉着季旸和施君君，蒋文雀带着魏衍，两拨人向观众席那跑，想离舞台远点。

　　那群假人抓住了一个落单的玩家，还没等人尖叫，就将那人的腿扯断了。

　　施君君看着那女鬼的脸，和妈妈一模一样，罗妍将愣怔的女儿揽在怀里：“乖，别看，我们会没事的，有妈妈在。”

　　施君君眼睛一热，没错，那个女鬼才不是妈妈。

　　光躲不是办法，时雨和季旸将施君君二人护在身后，专心对付冲过来的假人。

　　假人虽然力量大，但也十分脆弱，只要一拳就能打碎。

　　但奈何假人的数量太多，两人一时分心就和施君君二人走散了。

　　女鬼动作飞快，趁着混乱她奔到施君君的面前，将扑上来的罗妍一掌拍倒在地。

　　狞笑着，冲着她走过来，嘴里哑着嗓子说“宝贝过来，跟妈妈留在这里。”

　　“不听话，妈妈就不要你了。”

　　“都是因为你，妈妈才变成这样。”

　　“你真该死。”

　　施君君脚上发软，瘫倒在地，她抱着头尖叫。

　　是的，都是因为她妈妈才死的，她是罪人。

　　季旸时雨想将施君君拉走，可是被其他假人缠住，无法过去。

　　蒋文雀焦急地看向那边，施君君不能死，她死了，雅雀的名声就完了。

　　“宝贝，跟妈妈走吧，妈妈会保护你的。”

　　女鬼沙哑的嗓音低喃着，就像从地狱传来的，蛊惑着人心。

　　施君君崩溃的蹲在原地，女鬼走到她面前，用尖利的双手勒住施君君的脖子，狞笑着，想将她带进地狱。

　　“不！”季旸挥拳打碎一个假人，可下一个假人就前仆后继，缠着他们不能前进。

　　时雨咬着牙，眼里泛着杀意。他死死地盯着施君君，摆脱，一定要打败它。

　　就在施君君绝望的时候，罗妍冲了过来，一把拉开施君君。

　　女鬼好事被打断，狰狞地看向罪魁祸首，气急败坏地伸出尖利的假手刺进了罗妍的心口。

　　鲜血洒在施君君的脸上，眼里，混和着眼泪滚了下来。

　　“妈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施君君的哭喊，梦魇破碎，她的周围变成了白茫茫的世界，她知道，梦魇破了，可是妈妈又一次为她死了。

　　施君君死死地咬着唇瓣，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心好痛，喘不过气。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抚在她的头顶上。

　　她抬起头，罗妍温柔的笑脸在模糊中若隐若现。

　　她猛地扑进妈妈的怀里，她心里清楚，这是生命里最后一次了。

　　“对不起妈妈，我好想你。”

　　罗妍像她小时候一样，用手顺着施君君柔顺的长发，微笑道：“君君，不要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施君君用力地摇头，自责的泪水打湿了母亲的前襟。

　　“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不要喝醉，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记得开心一点，想妈妈的时候就看看星空，妈妈一直在呢。”

　　罗妍的眼泪落了下来，落到施君君的头发里消失不见。

　　不管这个世界再怎么复杂，自己再怎么变化，在母亲眼里自己永远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

　　在她消失的一瞬间，施君君哭着大喊：“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