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杜江云

25、第二十五章

　　到了王府大门，关天翔跳下马背，抱起李寻欢是飞快地进了大门，向屋里走去。

　　皇太极也骑马到了，紧跟在其后面。铁传甲心急如焚，大步直往屋里而去。

　　屋里，三名大夫已等候多时了，五，六个侍女垂手而立，悄然无语。

　　洁白的衣服缓缓的褪去，光洁柔滑如玉一般的背上，鞭痕又红又肿，渗出丝丝玫瑰色浓稠而冷艳的血迹，触目惊心。

　　大夫的手极轻，极柔的在轻轻地敷上膏药，躺伏卧在绣衾上的纤瘦的人儿仍不时一阵阵的轻颤，双手抓紧了身下的薄被，关天翔见状是痛心不已，拿过婢女递上的热毛巾温柔的擦去李寻欢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很轻很细的问：“寻欢，把你伤成这样，大哥心里也挺难受，你很痛苦，就叫出声来吧。”

　　接着，又低低的问候了几声，李寻欢干脆没说话，把头扭向一边，不理睬关天翔的虚情假意。

　　关天翔的脸上似乎苍老了许多，苦笑了一下，心头明白，只好不再多问了。

　　大夫给李寻欢精心的上好膏药，处理完鞭伤，默默地退了下去，关天翔赶紧关切的拉过绣被给这位兄弟盖好，坐在床侧守候着。

　　不多时，婢女送上刚熬好的人參汤来，关天翔正欲起身端起，却被铁传甲一把抢了过去，把眼一瞪，愤然道：“不要你假惺惺的，由我来伺候少爷。”

　　无奈，关天翔是懊悔不已，默然让开，铁传甲也毫不客气，冷脸相对。

　　一切井然有序，料理完毕，一屋子的下人都退下后，皇太极焦急的走了进来，走到关天翔身边，俏声问道：“关兄，寻欢他的伤势如何？”

　　“大夫们都看过了，没大碍，只须静静的休养。“

　　“这，我就放心了。“

　　“唉”关天翔长叹一声：“四贝勒，我这位兄弟的性格是太硬了，宁愿忍受再大的痛苦，也不愿求我这个大哥的。”

　　“恩，这个我看出来了。”

　　“四贝勒，这次我追回了寻欢，你也看到了，他那惊人的过目不忘的本领和谋略。”

　　“是的，我真没料到”皇太极心里面是太好奇了：“那么复杂的地形，情况，他都能依依记在心里面。”

　　“如果让他逃跑成功了，那张图纸落在明朝皇帝老儿手中，你四贝勒和我都脱不了干系。”

　　“是呀，追究起来我的责任最大。”

　　关天翔慢慢地侧身，深情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昏昏入睡的人儿道：“这次他没有成功，心里面一定痛苦，还是由我这位大哥来照顾他，安慰他吧。”

　　“恩，也只能这样了”皇太极点点头，吩咐着：“再让下人随时听候差遣。”

　　经过一番的折腾，夜已深沉了，屋里静极了，只有兽炉内不断飘旋出淡淡的百合清香。

　　关天翔一人独自坐在床侧，守着那个浅眠易醒的人儿，静静的凝视的那双眼睛里，蕴满了浓浓的深情,和着浓浓的内疚.。

　　伏卧在床的人儿，如瀑布一样的乌发倾泻了满枕，更衬得他面色苍白，平和淡然，没有一丝的痛苦表情。

　　关天翔越看心头是难受死了，是痛，是怜，是悔的神情更沉淀在他黑亮出奇的双眸之中。

　　清晨，一缕柔和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射进屋里，百合香已息灭了，只留有淡淡的余味。

　　拉开轻纱般的绣帐，侧身向里卧着的人儿，微动睫毛，睁开双眸，秋水潋滟，黑莓子的眼珠幽幽流盼，玉颜如雪，唇亦如雪，冰清玉洁，却没有一丝血色，仿佛皓皓的夜空之上，独自憔悴，心酸的一弯凄凄清清的冷月。

　　关天翔是一阵阵的翻江倒海的心痛，左右为难，痛苦中夹着万般的无奈，万般的矛盾，以及追悔莫及的自责。

　　李寻欢正想坐起来，却感到一双熟悉的大手正慢慢地托住自己的身体，侧头一看，是关天翔，忙用手推开道：“王爷，不劳你如此费心。”

　　关天翔没有松手，轻言细语安慰着：“寻欢，你心里有气，埋怨大哥，大哥都能理解你。”

　　“哼，王爷你又立一功，真是该值得庆贺。”

　　“寻欢，大哥心里也十分的矛盾，都是各为其主，迫不得已。”

　　“王爷，寻欢已犯下滔天之罪，就正该被你处死，何必让你王爷亲自照顾,还亲自守着呢.”

　　关天翔顾不上李寻欢的冷嘲热讽，温柔款款的扶着他削瘦的双肩，道：“寻欢，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也不要再多心了，留在大哥身边吧，荣华富贵是享之不尽，何苦再焦心两国交战之事呢。”

　　听关天翔这么一说，李寻欢心头腾

　　的升起一团怒火，应声回敬道：“不愧是寻欢以前结拜的大哥，老奸巨滑，无人能敌。”

　　“寻欢，你心里有气，大哥明白”关天翔是竭力替自己辩解，也直言道：“权力斗争之中，兵不厌诈，出尔反尔，两面三刀，是惯用的手法，不然大哥怎么能生存下来呀。”

　　“哼，是没防着王爷的花招，手腕太多”李寻欢嘴角露出浅浅的冷冷的笑容, 星眸如剑.

　　那清冷的笑容让关天翔的心都碎了：“寻欢，何出此言，大哥对其他人是假，对你却是真心的喜欢，你不要再弄出些大事情来，学乖巧一些，就好好地呆在大哥身边吧。”

　　关天翔的话一半是劝慰，一半是消磨李寻欢的意志。李寻欢心里很是愤慨，不舒服，正欲推开关天翔扶着自己的双手，不料，却引得背上的鞭伤一股股的疼痛，禁不住一连声低吟溢出了菱唇。

　　关天翔连忙扶紧了还想挣扎的人儿，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继续安慰道：“别乱动，寻欢，大夫在你睡醒之前，又给你上了药，你只需静心休养，就会好的。”

　　李寻欢推脱不得，凄清的声音，很低，很沉重：“身上的伤会好的，可心中的伤口是不会愈合的。”

　　“寻欢，你的话让大哥的心都碎了，你只管好好的休息，大哥会替你遮挡一切,。我们兄弟的情谊不是和以前一样吗？”

　　“不一样了”李寻欢微微一回头，水波一样澄清的眼睛，目光如炬的看着关天翔，道：“以前的大哥，豪放，侠义，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的大哥可是野心勃勃，征服的欲望装满了胸膛，你说，这份兄弟之情还在吗？”

　　关天翔心头泛起无限温柔般的怜惜，语气变得是娓娓动听直吹入了李寻欢的耳边：“寻欢，这份兄弟的情谊当然还在，不错，大哥乃堂堂正正一男儿，是不甘屈辱地做人质，苟且偷生，要成就一番大事业来，要征服一切。再说，大哥的权势，大哥的富贵，也愿与你共享。”

　　“王爷，我们走的路各不同，寻欢心里面可没装有这些世俗的东西。”

　　“寻欢，你是淡迫名利，心中装着诗音，装着对她的一片痴情。可是大哥不一样，大哥不但对你寻欢情深似海，而且，还有雄心，还有壮志，要协助汗王打下大明江山。”

　　“只要是危及我大明的人，与寻欢都是不共戴天的敌人”李寻欢的声音很冷，很冰，就像高山上的千年寒冰。

　　关天翔似乎感到背脊上传来股股的凉风，圆睁的双眼里是怜意,，柔意还盈满眶，眼底却跳跃出一簇高深莫策又威仪的目光，面前的人儿像一只受伤的大雁，可仍不能小视他，越是虚弱不堪的他，越是坚强而不可摧。

　　“好了，寻欢不要扯得太远，”关天翔的双手有着安抚的味道，轻轻的护紧那削瘦的双肩：“两国交战，关你何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心在大哥这里及时享乐。”

　　“王爷，你希望呆在你身边的是一个听话，温顺的玩偶吧。”

　　“寻欢”关天翔深情的低低的唤道：“明廷昏聩，对你也无封赏之恩，你何苦向着它呀，是存是亡，由天意吧。在江南时，大哥就劝你要学会中庸之道，少去管那些闲事，多多为自己考虑吧。”

　　听了关天翔一大堆苦心劝解的话，李寻欢苍谅的笑了，笑里含着凄凄的泪水：“不错，在江南的时候，大哥的真情真意，让寻欢感动，可是，自从你大哥有了权力，你的野心就膨胀了，要攻打大明，甚至征服寻欢。”

　　“我是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大哥的雄才，大哥的气魄，不在他人之下，为什么要给那朱氏老儿做质子，大明的江山是该让大家拥有。”

　　“但是，王爷，你看到没有，一旦开战，百姓遭殃，死伤无数，到处都是尸体，你的心就那般的冷吗？”李寻欢凄苦的声音在反问。

　　“哎呀，寻欢，你怎么老提这个”关天翔微微皱了皱剑眉，轻轻地护着那个摇摇欲坠的人儿，又是温言劝着：“做大事之人，必须冷酷无情，每一座城池都是白骨垒起来的，死几个人算得了什么？而你寻欢，仁慈，多情，固然很好，可不是做大事之人，太沉迷于儿女情长，弄得一身是病，别谈有力气发飞刀了，站都快站不稳了。”

　　关天香的话中隐隐有着丝丝的讥讽，李寻欢听出来了，淡淡一笑，也针对回道：“不错，寻欢是沉迷于儿女情长，又是痨病鬼，也没有了武功。可是，一颗脆弱的心还是要对付那些有野心之人。”

　　还是那般硬刺多，那般棱角多，关天翔心底升起一团非要征服他李寻欢的欲望。

　　“寻欢，不要再固执，再倔强了，很多有野心的人都觑视着大明江山，你一个人对付得了吗？好生改一改你的那正直的性格，在官场上,你可就要吃大亏的.还是.乖乖地呆在大哥身边吧。”

　　“如果改了，就不是李寻欢了，也不是真实的我自己，而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了。”

　　柔柔的声音，让关天翔听了很是一阵阵的楸心，造成今日这种局面，自己又能说什么呢？千丝万缕，无从解开，关天翔又抚紧了斜卧着的孱弱的人儿，再次柔情万般的劝慰：“寻欢，听大哥的没错，想想我们第一次在梅林里结拜的那天晚上，你一曲高山流水，大家彼此之间心灵相同，成为知音，现在能否抛开一切，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吗？”

　　“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王爷。”

　　“寻欢，你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徒增烦恼，何苦呢？就忘记一切，跟在大哥身边吧，大哥为了你这位兄弟，遣散了飞鹰门，钱庄也破产了，一无所有，都让它过眼云烟，毫不计较”言毕，关天翔眼里满是水波一样的柔柔情丝，看着李寻欢微微发颤的身躯。

　　“王爷，当初，你在江南，只做你的生意，寻欢决不为难于你，”李寻欢停了下，直指其要害：“你以做买卖为名，称霸武林，为找铁矿，灭了百花村几十条人命，又想夺取大明的江山，寻欢当然要阻止你。”

　　又是傑骜不驯，关天翔心底的火气直往上窜，脸上仍是笑如春风，温存脉脉道：“寻欢，大哥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都被你一手毁了，难道心里面不痛苦吗？可是为了你寻欢，为了我们这份鲍管之交的深厚友情，大哥一点都不后悔。”

　　回眸一望那双深不可测的鹰眼，李寻欢凄然的笑了：“王爷，那你能不能放弃所得来的一切，王侯之位，手中的权力，跟我回江南呢。”

　　“那怎么可能呢？”关天翔的眼睛瞪圆了：“以前被你毁掉的一切，大哥是无可奈何，也就算了，但是如今大不一样了，大哥靠女真汗王之力登上蒙古可汗之位，哪能轻易放弃，雄心依然在，野心也很大，联手一处，攻下明廷的江山，改朝换代”说着，关天翔更是温柔地安抚着李寻欢道：“寻欢，不要再考虑多了，留在大哥身边，等明朝灭亡了，我们后金拥有了它，享之不尽的富贵，数不清的财宝，土地，美女，你是要什么有什么，过着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生活，总比你凄凉一生好千百倍的。”

　　听是温情款款的话，却更具杀伤力，李寻欢觉得心很痛，很苦：“王爷，你的一番赤裸裸的表白，说明这才是真实的你自己。”

　　“不错，这才是真实的大哥”关天翔索性直言不讳地答道：“如果不是你寻欢捣乱，大哥凭着强大的势力，雄后的财力，早就打下大明的江山，登上皇位，君临天下了。”

　　“看来，王爷是宝刀未老，雄心很大呀”冷冷的声音甩过来一句讥笑的话。

　　关天翔没有理会，是豪情喷发：“寻欢，大哥是胸有谋略，志在千里，有帝王之相，假设大哥拥有了天下，你不是一样的俯首称臣，归顺大哥吧。”

　　“山河破碎，风雨飘渺，路有冻死骨，千里无鸡鸣，这样的江山你坐得
　　稳吗？王爷你的心里没有一丝丝的柔情，一点点的怜悯吗。？”

　　李寻欢意味深长的话，让关天翔听了是很不耐烦了：“寻欢，你的这番话从江南说到大漠，大哥的耳朵早就听出茧子了，想得到天下，是要牺牲很多人的性命，如果心肠太软怎么能成大事呢？”

　　“王爷的心真是铁石铸成，严酷，无情而绝决”说完这话，李寻欢静默了，明眸中的忧郁在一点一点的加深，有着悲，有着苦，却更有着坚忍。

　　见李寻欢没有吱声了，关天翔的笑容很亲切，眼里的温柔更是如火如荼，却有一束不可抗拒的强硬目光，直视着眼前的李寻欢，道：“寻欢，没话说了吧，大哥一直当你是亲兄弟，才对你说真心话，知心话，而你寻欢不要在顽固不化，执迷不悟了，跟着大哥，大哥对你的情，对你的义，始终不变，尽心地保护你，，寻欢，你就安安心心了吧。这次你捅出天大的麻烦，所犯滔天之罪，大哥都替你挡住了，假如换成他人，早被酷刑处死了，你寻欢要好生反省，以后，听从大哥的话，不准在有妄自菲薄的举动。”

　　关天翔的话是甜言蜜语中带着征服者霸气的味道，李寻欢气愤不过，冷笑一声，应声而回：“王爷，寻欢是大明朝之人，理当为大明尽一份微薄之力，怎么在王爷你口中成了有罪之人？”

　　关天翔剑眉一挑，马上接着：“你绘制的那张地图，把赫图阿拉城的所有情况都详详细细记录在上，万一落入那万历老儿手中，我们建州女真可是灭顶之灾呀。如此极大的罪行，大哥都帮着你，护着你，你才平安无事的，现在你寻欢，要面壁思过，向大哥认错才行。”

　　“哼”李寻欢也针锋相对：“我所做之事，是为着我的大明，而你王爷金口一开，什么罪名都可以强加于人，要寻欢向你王爷低头认错，决不可能。”

　　“寻欢”关天翔实在压抑不住的一声怒叫：“你太倔强了，身上的毛病太多了。你对你所犯下的错误怎么不好好想想，改一改。”

　　“决不可能顺从你王爷，低头”硬梆梆地还是甩过来一句坚硬的话。

　　一阵短暂的无声，关天翔和李寻欢又是在一番暗暗的较量了。

　　关天翔心中的怒火直烧，都快把胸膛燃烧了，额角上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胀。鹰眸直盯着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又怒的兄弟。他的心还是那般不屈，不听从大哥的教诲，不行，再用极度的强硬的手段征服他，征服他的心。

　　关天翔强压住心头的火气，收起满脸的怒容，换上春风般的笑容，声音也更柔和多了：“寻欢，你不在是年少了，处事要圆滑些，老练一些，人往高处走，水往底处流。不要处处和大哥对着干，跟着大哥，到时候，明朝一灭，后金统一了天下，唾手可得的好处，难道要放弃？这些寻欢你要仔细考虑清楚。”

　　关天翔的话很是语重心长,良苦用心呢.

　　“王爷，你的见风使舵，两面摆平，左右逢圆之极，是比寻欢高明许多.还有你教寻欢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关天翔笑了，更进一步加强道：“寻欢，你说得不错，大哥是在教你，在权力的场上是要见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你想想看，荣华富贵，前程似锦，都摆在你面前了，你再想想，你当作亲子一样的小云，才华出众，能忍心让他只做一个庸俗的小商人，因为命案，不可能出仕明朝了。倘如后金取代大明，他不仅能出仕新朝，当上大官，还可光宗耀祖呢。而且你的表妹诗音，也会被封为诰命夫人，这下子，你们李园是名扬天下了。“

　　李寻欢感到胸口越来越痛，喘息越来越艰难，不禁低声道：“王爷，你的教晦对贪图名利，背主求荣之徒是求之不得，但你的话却像刀子在一点一点的割破寻欢的心，让它在慢慢地流血，最后没有了心。“

　　声音很清，很凉，也很苦，关天翔是喜上眉梢，眼前的人儿的心感到痛苦，感道悲伤，甚至感到绝望时，就会屈服于大哥了，灼热有力的大手再次护紧面前纤细的双肩，深情的目光直盯着那憔悴不堪，身心俱伤的李寻欢，道：“寻欢，抛开你心中的那些陈规教条，大明朝和那个昏君吧。统统忘了，留在大哥这里，留在大哥身边，温暖如春，灿烂似花的富贵乡里，洗去你寻欢一切的烦恼，忧伤，养尊处优,快快乐乐地过一生吧。“说到这，关天翔的语气一重，夹着威严而不得违抗的口吻：”你从今往后，再露出锋利的爪子，大哥会用严厉的方法斩断它们，要老老实实，温温顺顺的对大哥言听计从，不准对抗大哥，反对大哥，更不准闹出惊天的大事情来。“

　　“关天翔,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到时候,我是会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清冷的声音依然回顶了关天翔一句，李寻欢想用力推开关天翔的双手。

　　关天翔是气得气窍生烟了,又不驯服,顽固不化的东西,粗大的手掌没有放开，带着强悍而武断地抓住还想挣扎的李寻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寻欢,大哥就斩断你锋利的爪子,看你还能怎样,,到时候,就把你变成一个真正的玩物。”说着,关天翔眼珠子转了转,眨眨眼睛,是不怀好意的笑道: “就是闭月羞花的佳人吧.嘻嘻.”

　　“哼”李寻欢愤怒不已，脸色惨白，银牙直咬住薄薄的嘴唇，士可杀不可辱,这般的羞辱,让自己一颗破碎的心在流血,忍住,强忍住,目光冷冷的看着关天翔张狂的脸,说道: “关天翔,你的话完了吗?’

　　李寻欢的回答是大大出乎关天翔的意料,他愣住了, “完啦,寻欢.这…”

　　“话说完了就该走了,关天翔,门就在你身后,是你自己走出去,还是让我扶着你走出去.”

　　这下了,关天翔更是感到意外了, “寻欢,你这是,,,,”

　　“王爷,你在这里说了一大堆的废话,话完了,你不走,哪谁走呢?那让寻欢离开吧.,这也正合我意.”说着,李寻欢正欲起身下床了..

　　“寻欢,你别下来,大哥马上就离开”关天翔被这意外的一招,弄得是摸不着头脑了,忙阻止李寻欢,道, “大哥会离开,寻欢只是,,,”

　　“只是什么?关天翔你口若悬河,头头是道的话不是废话,是什么?”李寻欢嘴边浮起一丝淡淡的讥笑.

　　霎时,关天翔感到是被李寻欢用计给耍了,脸上一沉,道: “寻欢,你在作弄大哥.”

　　“关天翔,没人在作弄你,你的那一些废话,我从来没放在心上”说着,李寻欢的眼睛清澈如大漠里高洁的长烟,是坚定而明亮, “虽九死而一生,我亦无悔.是为大明,是为苍生,何惧马革裹尸,碧血沙场.你将我比做玩物,比作女人,我都忍了.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尊敬的大哥,高贵的王爷,我要所作之事,任何人都阻挡不了.”

　　周身传来股股的冷气,关天翔像是被气昏了头,太可恶了,这般戏耍大哥的一番苦心教诲,鹰眸直盯着眼前清雅如梅的人,有着征服者傲视万物的霸气,又有着征服者交织的情意, 威严的说道: “很好,寻欢,到时候,大哥就折断你的翅膀,让你成为玩物,关起来.看你能往哪去.”

　　李寻欢此时却是风平浪静,眼里是不屑和嘲讽,声音清如风,道: “尊敬的大哥,你的武功,才华不在寻欢之下,为什么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我想你也很想知道原因吧.”

　　“什么原因”关天翔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很想知道为什么每次和李寻欢争斗都胜算不了多少..今天自己早就想好的一切计策,却被他用假痴不癫之计给耍了,心头的怒火是越来越大,打败小李飞刀的念头也是越来越强烈了,

　　“你每次来都是周密策划,处心积虑的想好了,但操之甚急,在机不成熟时暴露了自己的意图,正是’ 谋出于智,成于密,败于露.’就这么简单.”

　　关天翔的脑海里在不停的思索着,收起满腔的怒火,这样的对手是不能硬碰硬了,脸上仿佛是真心的笑容,道: “不错,寻欢,大哥每次和你斗都失败了,大哥认输.其实在江南,我结交你,和你成为兄弟,都是想你帮助大哥成就一番大事.我只有你一个知己,为什么你就不能帮帮大哥,而偏偏和我作对呢?”

　　明亮的眼睛看着窗外浩瀚的长空,有着忧郁和深沉,李寻欢,是淡淡的言道: “你有太多的利益关系在心中,而我却没有.你的心在天下,而我却不在.我和你虽是兄弟,也是知己.是要绝裂,亦是很痛苦的事.”

　　关天翔的脸上已是悔恨的神情,没有了刚才的傲慢和霸气, “寻欢,说真话,大哥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今生能结识你这位知己,死亦满足了.”
　　关天翔的心也是很痛苦和无奈,在自相对立的矛盾中,他自己都不明白该如何是好了.

　　因为李寻欢受伤,王府的大管家遵照皇太极的旨意,是领着大夫,佣人精心的伺候着,

　　由于,背上的鞭伤交差纵横，是阵阵的发作性的火烧般的疼痛，虽然都用了相当名贵的药材，可是红肿没有消完，根本无法仰卧，三名大夫在上药时，手很轻，但是李寻欢感到像是在撕裂一层层皮肤似的。又不时一阵阵的低咳，伴随着一阵阵的发烧，王府的大管家,十个侍女都在屋里站着伺候,,一会儿端水,一会儿送药,,最后,又端来厨房做好的人参蜂蜜粥,杏仁燕窝粥,精致的糕点.风味小吃等等.

　　一个俏丽的侍女走上前,娇声道: “李先生,喝点燕窝粥,”纤纤素手已端来了一碗燕窝粥,
　　“李先生,这是江南那边的水晶鱼翅包子”另一个侍女妩媚的笑着.

　　大管家在床侧,轻声问道:: “李先生,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叫厨房做.”

　　“大管家,多谢了,寻欢没记错,这是你第四次送吃的了,还没到晚上,就用餐了,我真吃不下了.”李寻欢苦笑一下,看着铁传甲.

　　大管家很高兴,手一指, “没事,李先生,你要吃什么,我叫厨房就做好,深夜要吃东西,大厨子们都要做.”又看着铁传甲,道: “传甲,你要多劝你家少爷吃东西,伤口才会好得快.”

　　“大管家,我知道,可这是第四次用餐了,难道一天要吃五,六顿.”

　　“李先生,你想吃什么,厨房立刻就做,不管一天多少顿,”大管家满面笑容是殷勤的说道: “伤口敷药后,每三个时辰,大夫就会来给你重新上药,还有服用的药,一切要尽善尽美.”

　　“大管家,一点小伤,不用那么麻烦吧.”李寻欢睁大眼睛,奇怪的问道.

　　“李先生,这是四贝勒亲自吩咐的,小人必须做到,你是养尊处优的人,要让伤口都愈合,大夫,侍女,是随叫随道,不能马虎,夜里,我还要叫大夫再来为你敷药.”

　　“大管家,夜里要上药,少爷不就睡不好觉了.”铁传甲都觉得不明白了.

　　大管家是慢慢的说道: “李先生,这是王府的规矩,你的伤势重,要多敷药,多进餐,晚上也不例外.还有你要尽量躺着,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大管家,夜里让下人好好休息,干吗来伺候呢.”

　　“不行,”大管家很果断,道: “这是王府的规矩,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下人们不得偷懒.,奴才们夜里来伺候是应该的,不然会受道重罚.”

　　李寻欢和铁传甲互相看了一眼,能说什么呀,王府的规矩是多呢.,当然,,傍晚的时候,大管家带着三名大夫,侍女又进来伺候了,重新上好药,满桌子的佳肴好菜,李寻欢看着就没胃口了.

　　“李先生,你不方便起身,我让一个侍女护着你,一个侍女喂你喝粥.”大管家是很热情.

　　“大管家,不用了,怎么能让她们喂呢.”

　　“这有什么,主子们用餐,很多时候,都是侍女们喂着”大管家脸上笑意浓浓,道: “我这里的侍女都是选过的调教好的,很会伺候人,不仅喂你吃东西,晚上还陪着你,李先生就喂你吃东西吧.”

　　两个姿色出众的侍女走到床前,笑靥如花,娇柔楚楚, “李先生,让莲花,玉桃,喂你进餐”

　　“不用了,”李寻欢惊讶不已的说道: “我都吃不下了,这晚上还要用餐呀.真没见过.”星眸看着站了一屋子的人,大管家,三名大夫,十几个的侍女,还有门外站着的佣人,这四贝勒府里的规矩真多呀,这样折腾,怕人都要累倒了.

　　伤口再次敷上好药,李寻欢躺在雕花大床上,是的,大夫,侍女们都是尽心的伺候着,认认真真. 李寻欢只有不开腔了,等一切完了,大管家又上来禀道: “李先生,你先休息一会,我记着的,深夜里我在叫大夫来为你敷药,还有莲子百合粥,牛奶燕窝粥,你再服下去,对你很有益处的.”

　　李寻欢这时眼睛都大了,喃喃道: “大管家,我才吃了不少粥,饭菜,那有深夜再吃东西,也吃不下了.”

　　“李先生,”大管家笑了, “没事,要好好养身子,你舒舒服服的躺着,清清静静的享用,有事吩咐下人,人都在外面守着的.”言毕,大管家一挥后,侍女,大夫都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

　　看得出来大管家,侍女,佣人都是懂礼仪的,井然有序,还真让李寻欢没说的了,只不过那热情过度了,就让人头疼了.

　　“少爷,说真的,他们是伺候得很好”铁传甲在一旁扶着李寻欢,为他盖好绣被, “只是规矩太多了.,一天上了十次药,用了五,六道餐,你是一个人,他们是十多人在伺候你呢,”

　　“传甲,规矩多了,不仅他们累,我都累了.”李寻欢无奈的摇摇头.

　　“那少爷,你静静睡一会吧.”

　　“好,”李寻欢闭上眼睛,身上的伤不很疼痛了,也渐渐的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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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沉而寂静，月色如银，花荫树影，交映阶前，屋里薄薄地镀上了一层霜色，空中淡淡地散发出一丝丝的清香。

　　李寻欢轻轻地挣扎着起身，下床来，慢慢地走到窗前，人影是长长的，瘦瘦的，堪比黄花。

　　凝视远方，天幕低垂，银河浩渺。

　　静静地一番沉思，心也不再是刻骨铭心的那般痛了，却还是有一股无法抹杀的悲痛沉淀在心底深处。

　　连日来的心血付之东流，心是碎了，点点滴滴，零零散散，埋入了红尘黄土之中。

　　月影临窗，天空还是那般沉静，李寻欢一直默默的站在窗前，任凭夜风吹起自己的发丝，掀起自己的衣裳，更是浸凉了自己的心。

　　黑夜中，一双黑亮出奇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临窗的白衣人儿，剜心般的内疚和痛楚布满了鹰眸，关天翔没有说话，生怕惊着那个伤痕累累的人儿。

　　良久，关天翔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口：“寻欢，塞外风大，你还是上床休息吧。”

　　李寻欢没有回答，能说什么呢？

　　关天翔温温和和的连劝了几声，心头是更难过：“寻欢，大哥连日来想了很多,，做的事也绝情了.伤了你的身体，你恨大哥也好，想杀死大哥也好，等这场战争一结束，大哥就送你回江南吧。”

　　“恐怕回去的只是孤独的野魂了”传过来的声音凄凄清清，苍苍凉凉，犹似高山上的寒冰，冷澈透底，直透入身后边那位大哥的心底。

　　关天翔是极力安慰眼前孱弱又坚强的人儿，却得到这样的回答，欲死般的难过更是添满了胸膛，还能说什么呢？眼里写满了深深的内疚和浓浓的柔情。

　　如果时光能倒退，能再次回到江南，回到李园，回到落英缤纷的时节，回到兄弟结拜的那天晚上。

　　屋里静静的，皎洁的月光水银般的泻下，满屋都镀上了一层朗朗的清辉。

　　关天翔没再说话，也没有动，他怕再次惊动眼前心已破碎的白衣人儿。

　　夜依然静静的，凉丝丝的晚风徐徐吹起一缕如云的长发，拂过脸颊，却拂不去心中沉重的悲痛，如水的双眸缓缓地划过长空，分别时的刻骨铭心，梅林里的莺莺细语，宛如大漠中的寥寥孤烟，如梦如雾，亦真亦幻。

　　次次回忆噬着他的心，思绪像半夜洞萧，悠悠呜咽，声声渗入心田，李寻欢觉得心在游荡，在刺痛。

　　天空是晴朗的，阳光也惨白，附近一带的山峰，树木，房屋都沉浸在无风的恬静和明朗的严寒之中，一切都那么的雪白，坚硬，洁净，万里无云的淡蓝色的天空，穹顶似的笼照着大地。

　　李寻欢一直孤寂的伫立在雕花窗前，望着远方，想到了很多，也忧虑到了很多，以至入神，入迷，入痴。

　　当关天翔走进屋里时，发出沉闷的脚步声，都没有察觉。

　　关天翔的神情是难以言状的愧疚，懊悔和深深的自责：“寻欢，大哥是错了，太对不起你，让你又受伤了。”

　　“王爷,各为其主,谁也无错,既便砍下寻欢之首级,也是情有可原的.”李寻欢没有回头，声音却是平平静静的，没有一点波澜。

　　“可是，寻欢，不能这样说..大哥对他人残酷，对你却是真心真意，竭力呵护你”关天翔的声音此时变得有些悲哀了。

　　“哼”李寻欢冷笑了，目光似寒冰：“你王爷是真心，寻欢是看出来了.但念着兄弟之情，在江南时的友情，就应当放我和传甲回去，可是却用了很多卑鄙的手段。”

　　“可，寻欢，大哥我是真想留住你的人。”

　　“说穿了，你王爷是想困住寻`欢，征服寻欢，让寻欢亲眼看到你们后金，蒙古是如何的尸籍成山，如何的血流成河。”

　　“这，这，寻欢，只要一开战，流血，死人是在所难免的，”关天翔是极力替自己辩解着，可又是那般自相矛盾的痛苦，也无法自圆其说：“大哥很珍惜这份兄弟友情，骗你来大漠，是因为大哥实在喜欢你.”说罢，关天翔欲言又止，停顿一下，还是鼓足勇气说出了口：“同时，你也是对我威胁最大的人。”

　　“这才说出了你心底的真实话”李寻欢淡然一笑，很凄清，悲凉：“王爷，当初在江南，你救小云，传授武功给小云，寻欢都记着你的恩情，可你不应该有野心，为害大明，夺取大明江山。”

　　“寻欢，当初给你一手毁掉的钱庄，飞鹰门，鸿图霸业，甚至查抄大哥的府邸，一无所有,大哥都无半点怨言。这次不一样了，汗王帮大哥夺得蒙古王侯之位，大哥能不助他攻打大明，能拱手放弃吗？”

　　“王爷，自从你有了权力，你的野心就全面的膨胀了，再也不是江南时的大哥了。”

　　“寻欢，还是你的大哥，”关天翔执着得固执的叫道：“大哥从来对你是真心一片，痴心一片，死在你手上也不后悔。”

　　“那王爷，你就做一回你自己，放弃权力，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吧。”

　　“这，这办不到”关天翔的双眸里满是深深的矛盾：“登上权力的顶峰，要大哥放弃绝不可能”停了一下，关天翔温情脉脉的护着李寻欢的双肩，温柔如春水的劝道：“寻欢，放弃你心中的大明，天下苍生，跟着大哥吧，大哥所得到的土地，财富和美女，都愿意与你共享。”

　　“要你放弃手中的权力不可能，要寻欢放弃心中的大明，也不可能，看来你和我都处在了矛盾之极的对立场面上了。”

　　“寻欢，何出此言，大哥从没把你当做敌人，始终当你是好兄弟”关天翔的眼睛是炯炯有神的看着李寻欢,.

　　李寻欢痛心的避开关天翔的目光,，慢慢地转过身，眼里一层薄薄的清泪，盈盈在动：“王爷在江南时的流金岁月，美好的时光，现在想起已是痛苦不堪的回忆了，以后，将又是一个痛苦不堪的开端。”

　　“怎么一个开端”关天翔惊愕了。

　　李寻欢的声音此时深沉似大海，凄婉如大漠的北风，让人震惊：“以后，你我就是不共戴天的对手，为着各自心目中的信念，君王，开始你死我活的自相残杀吧。”

　　言毕，李寻欢感到身体飘飘然，站立不稳了。关天翔强健的手臂立刻紧紧地护住李寻欢，热泪流出眼眶，声音沙哑了：“寻欢，你说出此话，可见你的内心里是十分的痛苦，难道真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残杀吗？”

　　“对”李寻欢的语气坚定了：“今天，你我之间的一番表白，大家都清楚了，王爷与寻欢又是不相上下的对手，到时候，就是你死我活的相互残杀。”

　　“寻欢，你说这话也是经过内心痛苦的挣扎吧。”

　　“是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无奈的决择。”

　　关天翔霎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哀伤，忧伤，痛伤，布满了鹰眸，一时无言无语。

　　惨白的阳光落进屋来，落在白衣人儿单薄的身上。容颜更加的惨白。李寻欢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同这阳光一样惨白惨白的，被痛苦，焦苦，悲苦所磨砺，忽然，他听到自己心底的一声声碎裂的声响，晶莹如琉璃。

　　良久，关天翔带着非常沉重的心情，轻言细语地再次开口：“寻欢，难道我们不能和好如初，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难道我愿意这么做吗？王爷，你已不是当初在江南时的大哥了。”

　　闻言，关天翔心中十分的后悔，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明白：“大哥所作的一切，太伤透你的心了，不错，大哥承认，自己的野心是膨胀了，想征服你，留住你。哎，寻欢，大哥既便死在你手上，也无怨无悔了。”

　　“王爷，现在，大家都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李寻欢一字一句，声音清朗：“以前的岁月是一个痛苦的回忆，以后又是一个痛苦而伤心的你死我活的决斗吧。”泪无声地落了下来，没有声音，滴在白衣上，散发着清清的冷香。

　　关天翔那双阴冷透亮，仿佛能透视人的灵魂的眼睛变得黯淡下去，带着忧伤，忧愁和忧闷。同时，他也看到那双如湖水般清澄，晨星般明亮的眼睛里，似有丝丝冰凌花在缓缓地颤动，化成颗颗泪珠落了下来，他的心此时也很痛苦不已吧，也许早就血迹斑斑，支离破碎了。

　　关天翔没有开口，又能说什么呢？如今的形势下，他还想抓住那份友情，可是却如同一缕缕的青烟，变幻不定，缥缥缈缈了。

　　天空有些暗淡了，远方西边挂着一抹长长的残阳，点点碎金，铺散开了，是那种很淡很淡的浅红。

　　晚风徐徐地吹进屋，李寻欢感到身上有点冷，可是酒囊已破了，没有什么东西为自己祛寒，忘忧忘愁了。

　　岩岩如孤松之挺立的寻欢，巍峨如白玉之冰清的寻欢，生命是极度极度的宝贵而短暂，像夜空中划过的流星，那么璀灿，那么绚丽。又像午夜的昙花，惊艳一时，不会长久，留下永恒的芬芳。

　　李寻欢知道那份挥之不去，那份刻骨铭心的牵恋只能在这珍贵而极度有限的生命里变成一次次悲伤和痛心的回忆了，越是隐藏，越是忍受，越临近生命的终点，越将爆发出心灵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泪水簌簌而落下，是那么那么的清，那么那么的凉，那么那么的伤，生命也随着泪水在一点一滴的消失，如同残阳最后般辉煌的凄艳，终于被黑暗所吞噬了。

　　连日来所发生的一切，让皇太极也烦闷不已，震惊不已，也见识了那位江湖上传奇人物的出众的才华，如果他真的逃走成功，事情闹大，自己受牵连不说，也会没有好结果的。现在他已被追回来了，图纸都落在自己手中，按后金的律法是要被处死的，可是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个决心的，毕竟，两国交战，各为其主。

　　不多时，王府里的大管家尽职尽责的前来禀报：“那位贵客李先生的屋里少了几样贵重的玉器，古玩，请王爷查明是谁干的？”

　　皇太极一听全明白了，笑了笑，是谁干的？能查谁呢？只有不了了之。挥挥手让管家退下了。

　　听说他的伤已养好了，皇太极决定亲自去看看他，也想了解他现在有什么动静。

　　越是走近那人所住的房间，听到屋里传出一阵阵低低的咳嗽声，皇太极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着丝丝的歉意。

　　白梅如雪，白衣如雪，玉颜如雪，有着梅花般的韵致和风彩。皇太极心中一直这没认为的，他所干的惊天大事，如果真被处死，自己是万万于心不忍。

　　皇太极也怀着十分矛盾，复杂的心情，慢慢地走进了那人所在的房间。

　　进了屋，抬眼望去，那人站在临窗的书桌前，一袭飘飘的白衣，淡淡的阳光洒满了他的全身，高贵，优雅而柔和。

　　皇太极走上前，关切地问：“寻欢，连日来，你的伤病好了吗？”

　　“多谢四贝勒关心，区区小事，何劳驾你四贝勒费心”李寻欢的回答极为恭敬有礼。

　　气氛是有些生硬，皇太极察觉出来了：“寻欢，何必客气，我没当你是外人，你何必如此？”

　　“四贝勒乃尊贵的王侯，寻欢不过一草民，尊卑有序，不敢过于随便”平平静静的语气中带着婉拒的味道。

　　皇太极听了心中甚不是滋味，道：“寻欢，你心里难过，我能理解你。”

　　“寻欢偷偷绘出图纸，又欲谋逃走，捅出大乱子来，所犯之罪是不可饶恕，四贝勒又何必怜悯呢？”

　　“不错，我真正见到你寻欢的惊才绝艳了，真要处死你，我下不了手。再说，那份图纸一旦落入明朝皇帝老儿手中，倾全力之兵来对付建州女真，也未必胜算在握”皇太极一口气滔滔地道完。

　　“那，为什么？”李寻欢有心问个明白。

　　皇太极直爽地笑了：“寻欢，你想想，光凭一张图纸真能取胜吗？打仗，对阵，不仅要有实战经验，有很多次失败，有很多次挫折，甚至牺牲。还要一点一点的积累，神机妙算，运筹帷幄，而且，战场上千变万化，光怪离奇的事太多，光凭学了几本兵书，有张图纸有什么用？带兵打仗，不是光靠嘴说就行了的。身经百战的将军都有败绩，不已成败论英雄。况且，上阵，排兵还要有富于创意，变新的战术决策。主帅的果断，随机应变，才能决胜于千里之外。试问？白起，韩信等用兵真是靠那几本兵书吗？精确无差的算计，变化莫测的对垒，真真假假的战术，捕捉最佳时机的当机立断，才有胜算的把握。”

　　一席话让李寻欢心里十分的佩服，逐缓缓道：“四贝勒出众的文武双全，才智过人，让寻欢很是佩服。”

　　听李寻欢的一番赞美，皇太极心头很是舒畅，忙谦逊着：“能得到小李飞刀的赞誉，我心头也十分的高兴。寻欢，作为朋友，你我可否作次愉愉快快的长谈。”

　　“这种形势下，能愉愉快快的长谈吗？”明亮的眼睛里的光彩黯淡了，李寻欢幽幽道：“四贝勒是后金的统帅，而寻欢是大明朝之人，彼此对立，如何能成为朋友呢？再说四贝勒不怕寻欢再给你捅出天大的风波吗？”

　　声音余尾悠长，皇太极知道此时大家的处境都很矛盾，约一思索，直率道：“寻欢，你此时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佩服寻欢你的文武双绝，上次的事情我也摆平了，不宜闹大，否则我也会受到牵连的。把寻欢你处死，我下不了手。况且，我们后金国初建之际，很需要你寻欢这样的奇才，可是，寻欢你是不会留下来的。所以，我和你寻欢只能是惺惺相惜吧。”

　　皇太极的话很诚恳，李寻欢也不多说什么，那双忧郁的眼睛里的深沉在加浓，加重，道：“四贝勒的话出自内心，寻欢心里清楚，看来，你们后金对付大明，这一场仗是非要开战了。”

　　“是的”皇太极无奈的长叹一声：“寻欢，这一场仗是非打不可了。明朝集中全国的兵力要剿灭我们后金，而我们后金哪能坐以待毙，势必奋起反击，如果取胜，我们和明朝就分庭抗衡，水到渠成时，直入山海关，逐鹿中原，取而代之。”

　　李寻欢没再说话，灿灿如星子的眼睛里的痛苦随着点点清泪在默默地流泻，如今真要去面临残酷的现实，残酷的战争，那一颗早就破碎的心不知道还能否承受住血雨腥风，妖雾漫天的沙场。

　　此情此景，让皇太极的心不禁一阵阵的怜惜起来，上前一步，柔声劝慰：“寻欢，此事谁也阻挡不了，你的痛苦，我也看到了，就请你寻欢多多保重身体。”

　　“战争一旦拉开，不知又要牺牲多少人的性命”李寻欢的声音低低的，却很清淅，纤柔的心中装满了太多太多的痛苦和忧伤。

　　“是无法避□□血和死人，寻欢你的心很柔，很细，”皇太极感慨而言道。

　　“寻欢知道无法阻止你们后金国勇士的壮志和热血，只是希望日后战场上少伤及无辜之人。”微微发颤的声音里满含着悲凉，含着悲沧，却又是那般的慈悲。

　　皇太极充满怜惜的胸中升起股股的敬慕之意，心在震荡，那是怎样的一个人？淡迫名利，地位，金钱和美女。世人所称的六如公子，肝胆相照,豪气万仗,义薄云天,“风潇潇兮易水寒，”“大风起兮云飞扬”男儿的胸襟是有着大地般的宽广，却又是有着让人无法忘却的善良。那双至清至真的眼睛里，可以包容一切，蓝天，白云和大海，却无法掩示住心灵深处的痛苦，痛楚。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能让如此风华绝代的男儿为之伤心落泪，为之泣血悲悯，可见他的心早就不堪重负了。

　　上前一步，拱手而道：“寻欢，你的心事，我都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去做，你安心在府里休息，有什么尽管吩咐府里的管家，言毕，蹭蹭地走了出去。

　　望着远远离去的背影，高大，魁伟，有着远大的雄心，更有不凡的文韬武略，英明果断。李寻欢不由得陷入了深深地沉思，深深地忧虑之中。

　　星眸微闭，静静的思考，那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是否能承受得住这一切，李寻欢觉得自己也不知道了。

　　至此，王府里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大管家带着大夫,侍女,仆人依然是毕恭毕敬前来尽心伺候，虽然是精明的眼睛里多了警惕，多了监视,但晚上,白天不休息的问寒问暖,跑前跑后,侍女们随时端送东西,山珍美味,金玉绣户,大管家的眼睛是会看人说话,不用开口,就把事情办得稳托贴切,这些还真让人无话可说了.李寻欢只好冷静的看着,不吱声了.能说什么呢,一屋子的人都在伺候自己呗..

　　关天翔则是几乎寸步不离的呆在屋里，脸上堆起的笑容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加倍的关心，加倍的照顾，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旺盛的精力和耐心。只有铁传甲是火气冲天，对着关天翔不断的翻翻白眼，瞪瞪眼睛，吹吹胡子，关天翔只得装作没看见。总之，三人同处在一屋檐下，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气氛在漫延。

　　翌日一早，决战前的最佳时机来临了，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来了，霞光万道，白云都披上了缤纷的衣裳。

　　赫图阿拉城是沸腾了，女真人积蓄已久的壮志，雄心，热血和着怒气，怨气，恨意将在这一刻同时爆发，振天的吼声中冲破云霄，誓必踏入山海关，进入中原，成就辉煌。

　　大战前的气氛异常的紧张，到处充满了硝烟和血色的味道。

　　李寻欢静静地站立在台阶 前，强忍住胸口传来的钻心般的伤痛，却忍不住心中的伤痛，抬眼望去，故国的三千里江山就隐隐藏在南方的白云深处。

　　望着，望着，竞有些痴迷，千般的柔情，万般的眷恋，都涌在了胸口上。泱泱故国，何日才回？悠悠故土，何日魂归？卿卿佳人，何日团聚？

　　这一幕被骑在高头马上的皇太极看在眼里，英气逼人的他早就戎装待发了，炯炯有神的眼里却流露出浓浓的温柔，心里感慨万千，是说不出的怜意，敬意，甚至恋恋相惜的情意。

　　再一次回眸远望，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深邃如水的眼睛里，是爱和恋。苍茫的天空下，南方长城内，我一直在思念着，想念着，留念着，想着佳人诗音，我的心痛了；想起我的故土，我的心碎了。浪子的一颗心承受了太多的血和泪，风和雨，雪和霜。而今，还要去承受残酷的战争，血色的战争，悲壮的战争。

　　久久的，深深的，痴痴的，一直望着南方，李寻欢不知道自己早就不堪重负的心还能承受多久。泪水流出了眼眶，已不是泪水，而是血水，直到有一天血流尽时，自己的生命也就终止了。

　　关天翔又一次前来催促了，眼里是浓浓的，深深的，化解不开的情，自相矛盾的痛苦，解不开的心结，默默地道：“寻欢，我们该起程了。”

　　李寻欢没有开口，是该起程了，是该经历那一场泣血的战争，无奈的战争，悲伤的战争了。明亮的眼睛里是更进一步，更深层次的思考，忧虑。边关烽火，漠北狂风，沙场争战，生离死别，演绎着多姿多彩的风云变幻，却承载着流不尽的血，流不尽的泪。男儿的心里装着儿女情长，流传千年不衰的爱情绝唱。家国情仇，江山社稷，又让男儿义不容辞地赴汤蹈火，视死如归，不再犹豫不决，不再徘徊不定了。李寻欢毅然翻身上马，溶入了浩浩荡荡的八旗子弟兵军队之中了，溶入了五彩斑斓，大江东去的历史画卷之中了。

　　奔，奔向那遮月避日，血雾漫天的沙场。

　　伤，伤心着血流成河，尸积成山的大地。

　　悲，悲和着白骨累累，生死相隔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