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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七章.两茫茫——9.3 ...
两茫茫
一
“论语我不熟,要是诗经的话我要在行些。”
我振振有辞,搭着脸跟在许君山脚后跟。
许君山停下步子,回身看我,还是没有笑意:“这个是我六岁时候写来给夫子看的作业,主要是关于隔夜和别人拍砖打架的感想,你仔细念念看吧。”
“拍砖打架?”我歪头:“怎么宋朝小孩子打架也拍砖吗?……啊,我明白了!孔子说:打架的话要用砖拍,对准脸拍,不要乱拍,拍不着接着拍,拍着了就往死里拍,拍死了就可以了,拍不死继续拍,是不是这个意思?”
他终于是有了点笑意,扬眉夸我:“不错,比石头是要开窍多了。”
我翻起白眼:“拍砖……你还果然是个闷骚,我还以为你从小就酷绝天下,或者干脆就没小过呢!”
他那个笑意扩大,微微躬了下身。
“承蒙夸奖。”他道,表情里的温暖维持了有一分钟,而后笑意突然隐去,一回身走在了前头。
透过脊背的起伏,我察觉到他呼吸困难,赶忙一个快步追了上去。
他正在往外掏一只瓷瓶,见我追来却也并不回避,照旧拔开锦布瓶塞,一仰头把里面东西吞了个干净。
我有些错愕,一时张口结舌竟不能言语。
“这东西叫做夜芙蓉。”他道,睫毛低垂,底下眼眸黑如子夜:“现在我暂时需要它,但是你要相信,我也一定能够戒掉。”
语气波澜不惊,但我察觉到内里的刚强。
不要追问也无需追问,要绝对相信他,这句便是潜台词。
我张了张嘴,努力克制自己的八婆习性,努力的非常辛苦。
这当口他却张开了双眼,里面一道寒光穿透薄雾,如月下独狼森然看着猎物。
“出来吧。”他朗声,负手环顾,衣衫临风鼓动:“自己滚出来,我就饶你不死。”
没有回应,周遭一片沉寂。
“这么说你真的想死?”许君山一声清喝,腰间剑光一闪,似急电划破长空,遥遥往树后刺去。
林间响起一声闷哼,果然是有人应声坠地,被许君山长剑洞穿胛骨,肩头血流如注,霎时就将雪地染红。
许君山俯身,冷冷看着他:“你是明懿的人?怎么明懿大好了?又有功夫差人来盯着我,这么快就忘了我上次说过的话?”
那人咬紧牙关,抵死不哼一声。
“滚吧。”许君山起身还剑入鞘,瞧都不再瞧他一眼:“回去告诉你主子,我的确是反悔了,的确是又和罗衣在了一起,可她如果胆敢再为难罗衣,那么许某并不介意和她睿王府拼个鱼死网破。”
那人识相,咬紧牙关站起,挣扎着去了。
我有些好奇,不,应该是无限好奇,忙凑上前去。
“反悔什么?你曾答应过明懿什么?”
“答应她断情绝爱,就算是不肯爱她,也决计不再爱世上任何一个女子。”
许君山答的干脆。
我傻了。
“为什么?”到最后我只会问这三个字,所有疑问都纠结成了这三个字:“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那一场兵败,我失去了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他回答我,眉间载满疲累。
于是我终于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当事人口中,第一次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当日他大败回朝,仁宗盛怒,他许府命运被完全拿捏在了别人手间。
能救他的人唯有明懿,她也应承救他,只需他答应一个条件。
“条件是你必须娶她吗?”我明白了,仰脸看他:“那么你为什么不答应?”
他不语,我于是顺着脉络一路推测:“你不肯,所以明懿赐你毒药废了你武功,所以她败坏你名声,冤枉你出卖四弟……”
“不是冤枉。”许君山掐断了我话头,袖角掩住口鼻低低咳嗽:“我的确是出卖了我四弟,罗衣,我早说过,我满手血污早就不再纯良。”
“为什么?”我退一步,心里还是止不住一阵寒凉。
他扬起嘴角微微笑了:“要么他死,要么我和他都死,这是明懿当日给我的选择。那么你告诉我罗衣,如果我和他都死了,许府又还有谁还能够撑天?”
言毕就转了身,不让我捕捉到他情绪,在前头走的飞快。
风扬起雪粒击打他背影,就算是再如何遮盖,我还是清清楚楚看到了他肩头的倦意。
“为什么?”我追上去:“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既然当日我已经留书背叛了你,你又为什么不干脆答应她?”
他止住脚步看我,眼波里有繁花万里朗月星辰。
“因为我为人倨傲又死心眼。”他这样答我:“有些东西,一辈子只预备给一次。”
×××××××××××
×××××××××××
回到许府时我已经牵住了他的手,不消说,是我主动,我脸皮一向不薄。
没曾想到的是明懿居然在门口候他,轿子停在路中央,她人却在轿外吹风。
她脸孔煞白,看来是伤口未愈,见到我们十指紧扣后人开始发颤,连人带珠花抖做一团。
“你当真和她在一起了?”她盯住许君山:“你当真就不怕死?”
许君山抬眼看她:“是,我不怕死,也不再怕你,我早说过,我的命运,不会一直由人拿捏。”
明懿恼了,咬牙切齿:“你莫要得意,仗还不曾打,你还不曾得胜还朝,你许府还不曾得势,我要捏死你身边这贱人,也还是就像捏死只蚂蚁!”
“怎么你还以为我会落败?还以为我会第二次得了风寒,只能看着四弟领人落了人家圈套?”许君山欺身上前,周身锐意比风雪更甚。
“不会再有第二次。”他斩钉截铁:“你不会再有机会掌控我的命运,你若伤了罗衣分毫,我必定要你和你睿王府偿命,你该当知道,许某人是言出必行!”
这一席话将明懿敲打的差些立不住脚,她眼间终于有泪,也终于肯让人瞧见她的软弱。
“可是你必死无疑。”她开始哀哀哭泣:“且不论净水,就单单你强提内力,那也是必死无疑。”
“净水?”听到这字眼我心中一突,才想问些什么,却被许君山一把扯住了袖角。
“公主请回吧。”他拉我住院门去:“你我都累了,我明日就要出征,想好好歇息。”
“明天?”进了许府我才痴愣愣的想起:“怎么你明天就要走了?这么快?”
“是啊。”他答道:“所以我们就此作别,你回去,明日也不用来送我。”
“为什么?”我拧起了眉头。
“因为我很快会回来。因为我不喜欢婆婆妈妈告别。”
“哦。”我应了声,往门外挪步,挪三步就回头一次。
他在原地负手看我,见我回身,对我微微点了下头。
“放心。”他道:“不必理会明懿的话,我必定不会死,必定会活生生回来见你。”
语重千斤,虽然不曾赌咒发誓,可我能够体会这承诺里的分量。
于是我真的出了门口,一路想着明天到底要不要来送别。
半路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我连忙拉住裙角往回急奔。
找到许君山时他正在房里研究地图,右手习惯性支住额头。
“还有一件事。”我按住心口上气不接下气:“你能不能去睿王府把秦关月捞出来,那里守卫森严,我看也只有你能救他出来。”
“秦关月?”他扬起眉头:“你说耶律齐?那个辽人?”
“嗯。”我连连点头。
“我不会救他。”他将地图叭一声合拢:“辽人都该死,他也不例外!”
桌上烛火被他瞬时拂灭,这一个动作他竟带上了真气。
屋内一片昏沉,我只感觉到他杀气如刀。
“对不起罗衣。”过一会他擦亮火石,手又抚上额角:“对不起我不是对你发脾气。”
然后又是一通咳嗽,那种不死不休如藤蔓缠身的咳嗽,像伸着勾爪,要把他心肺挖将出来。
他又掏出瓷瓶,额头抵上桌角,挥手要我快走,一万个不愿意让我看见他受苦。
“回去吧。”他道,连挥手也看似力不从心:“还有你记住,别求师哥去睿王府救人,他帮派最近麻烦大了,千万可别再……别再惹事。”
二
回帮派之后我辗转难眠,到后半夜才终于拿定主义,决定明日起早,去和我的许帅哥执手相看泪眼。
结果第二天醒来时太阳已在中天,我开始明白我的的确确是只猪。
裹上风裘之后我往外急冲,在院里迎头撞上了萧禾,撞的他半天也不能直腰。
“喂喂喂。”他弯了腰扯住我衣袖:“你还跑什么,他已经走了,走了都有一个时辰,你决计追不上了。”
我傻了,开始由衷的佩服自己,头抵在萧禾胸口来回磨蹭。
“猪。”我哼哼:“看来我真是一头不折不扣任性自私愚蠢懒惰的猪。”
萧禾大笑:“那是,关于这点我们从不怀疑。”
“可是这不怪你。”他又拢住我肩头:“是我和君山从小把你纵容成这样,到如今我被江湖他被官场都磨成了白眼狼,你却仍是头猪,还真正是上天格外眷顾。”
江湖!听到这字眼我顿时分外兴奋,亮了眼攀住他肩头:“那么师哥你准备什么时候神功大成,抢了武林盟主位子,自此一统江湖?”
“一统江湖?”他笑喷:“还神功大成?那么倒要向师妹讨教,怎么个一统?怎么个大成?”
我瞪他,开始咬指甲:“怎么你们帮派不是日夜练武,到处打杀抢夺武林秘笈,就等着一统江湖吗?不干这个,那你成天忙什么?”
“忙是的确忙,但江湖是万万不可能一统的。”他弯腰,神情开始有些正经:“怎么小师妹开始有兴趣知道我成天忙什么了吗?”
我点点头:“是,想知道,想知道为什么许君山说帮派最近麻烦大了。”
“那么我从白道开始讲起好了。”他捏住下巴,摆出一副长话长说的姿势。
起先听时我还能眨眼,到后来表情干脆僵化了,因为实在不曾料想原来他的江湖和射雕天龙有这么大的出入。
用最最简单的词语整理,原来他的帮派主要从事两种业务,第一种是白道,就是光明正大保镖做古董生意什么的。剩下那种不用说就是□□了,比如说卖私茶私盐,挺苦力腰杆帮他们讨涨工钱什么的,总而言之就是和封建剥削阶级唱反调。
我开始觉得萧禾从未有过的高大,结结巴巴表示我的景仰:“看……看不出来你觉悟这么高,居然已经懂得为无产阶级说……说话了。”
“又什么觉悟什么阶级?”萧禾皱起了眉:“你到底听懂没有?所谓江湖其实就是散在底处的人和事,白道的光照不着他们,便只好我们来照,这样大家都有活路。还什么一统,真正不知道你是哪根筋不对。”
我低头承认我的无知:“是是是,可是你还没告诉我帮派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麻烦就是余侍郎暗中操控油脂买卖,那天万夕领人去把他做了,结果朝廷追查,好像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萧禾答我。
万夕!这名字顿时似根长刺直贯我心,锥的我欲哭不能。
“就是死前那夜。”萧禾又补了句:“他在雪地里潜伏大半夜刺杀余侍郎,隔日又毫无怨言陪你去了熙照山。罗衣,他对你之心的确是可昭日月。”
我一时傻了,步步退后觉得是无颜抬头。
“算了罗衣。”那厢萧禾开口:“都过去了,他活着时只盼你快活,如今更是如此。爱你的人哪个不是如此。“
我叹口气,唏嘘后又复心虚,偷偷拿眼瞟他。
“你莫要看我!”他怪叫:“我可不是其中之一,我对你早死了贼心。天下间这弱水三千,哪瓢我喝不得,我可没那么傻,非要吊死在你这棵歪脖树上。”
我顿时有些讪讪,撇着嘴道:“那么你目前有没有发现哪瓢水更合你意呢?”
“许云意,许三小姐,人家可比你体贴能干多了!”他甩下这句之后扬长而去。
我杵在原处,直觉确认他这句绝对不是玩笑。
云意,这丫头如今成了师哥的沧海,我一定得想个法子帮师哥把这片海给渡了去。
心到腿到,有了这念头我赶紧去许府寻云意,顺道探探许君山的消息。
结果云意不在,管家倒是迎出门来,手里捧着株水仙。
“这是大少爷最喜欢的花儿。”管家交代:“少爷嘱咐请小姐养着,记得每日换水。”
每日换水便是每日想着他了,这也算是个慰藉,看来各色男许君山同志也不是完全不解风情。
“花解语啊花解语,你说我这种自私花痴女能不能得好报,到底能不能和他在一起?”捧着花盆我一路长吁短叹,不觉来到了繁华熙攘的相国寺。
这地方让我想起万夕,想起他的那句爱情箴言,忽然间只想一醉。
寻了间看来雅致的酒家迈进去,闷头喝了半天仍是清醒的很,我开始痛恨我的酒量。
邻座突然起了风,有人不请自来,肩贴肩跟我坐在同一张板凳。
不消说这位自然是顾万朝同志,标准的淫贼作风。
“小姐是不应该买花的。”他看着桌上水仙,贴脸腻了上来:“怕是这水仙对着您会心生妒意,到明年也开不了呢。”
“拜托。”我伸出舌头做巨恶状:“你这句马屁也未免太烂太鸡皮了,还有拜托你离本小姐远点,咱现在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小心我情郎一剑劈了你!”
他不吭声,过一会居然真的听话,坐到我对面盯着水仙发怔。
“喂喂喂!”我敲桌子:“这水仙不是给你瞧的,你隔壁凉快去好吗?”
他歪头,对我一狭眼:“那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罗衣小姐?”
“我在想许君山这回又赢我一次,我该怎么报复他,使什么奸计,让他死的快点难过点。”不等我开口他已经自答,还一把打开他招牌折扇做玉树临风状。
我说不出话了,感慨他真小人到这种地步,倒也的确是种境界。
“想知道我以前都使过哪些奸计吗?”他架起了腿。
在我点头之前他又开始自答:“这样吧,我挑个最不要紧的。那次他战败回朝,和公主闹翻,公主要我差人恐吓你要你永远不要回来,我怕有一天他和公主和好又得了势,干脆差人把你领到远处杀了,预备回头再通知他,说是受公主指使,要他和公主永远誓不两立。这事,你不知道吧?”
我咽下口水,发觉咽的十分艰难:“这么说我才来宋朝是你派人杀我?那么那个帅哥呢,发现我没死之后你把他怎么样了?”
“才来宋朝?帅哥?”他拧起眉,拿折扇敲颈窝:“看来我得花时间习惯你的说话方式。你问寒照是吧?他任务失败,被我卸了条膀子而已,我对下属一向是怜惜的很。”
“还有比试之前那天你该知道了吧?我答应他里应外合来救你,条件就是要他受我一剑……”见我不语他又赶紧上来加了句。
“别说了!”我咬牙,从腰间一把拔出伽蓝剑,摆出侠女风范:“我现在就杀了你,替武林除害!”
他笑了,奸笑,伸手摸了摸剑刃然后又吐下舌头:“我好怕罗衣女侠,但是能不能请女侠在除害之前留个空,听听下来我预备怎么对付你的许大人。”
我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差点没把剑掉了。
“你会这么好心?”稍微动下脑筋后我嗤之以鼻:“我就这么魅力无双,让你决心从此成佛?”
“我答应你这次不使奸计,让你的许大人得胜回朝。”他道,一合折扇神色一凛:“只要,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你告诉我,上次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做苏拂,如今人在哪里。”他答道,眼波里涌起一股热切,很奇怪的,竟是一种浸着悲凉的热切。
仿佛为这答案他已经期待了千万年,已从绝望期待到悲凉。
看来苏拂真是他非常重要的人,重要到他世故如他也掩盖不住情绪。
“那么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收剑落座也敛起神色:“明懿赐给许君山废他武功的毒药是不是你寻来的?”
“是。”他回答的干脆:“这药压制内息,他如今非要抵抗无疑是自寻死路。”
“那么你告诉我有没有解药。”这次轮到我目露精光。
“有。”他答:“本来明懿那里有,但是已经被许君山亲手掼碎。”
我愣了下,希望被当头浇灭人顿时也傻了。
“但是明懿那里没有,不代表世上就没有……”末了他又突然加了这么一句。
我一把握住了桌边:“那么你给我解药我就告诉你苏拂的下落。”
他拿着折扇敲打手心,竟像是有些心动,竟像是在下最后的决心。
我的心开始和着他折扇节拍一起跳动。
最后关头,可是在最后关头我竟看到他一把握起折扇立起了身,对牢店门嘴角扬起一个不可置信的笑。
我回头,猛然回头,看到店门方才进来的人之后差点就心脏骤停。
苏拂,门口这时立着苏拂,白衣胜雪眉目似画。
可是佛祖耶稣观音圣母,你们应该知道,我如今是宁愿见到夜叉也不愿意见到他!
※ ※ ※ ※
“凤凰呢?”不等我发话顾万朝已经欺身上前,折扇之间寒芒闪烁,刀尖搁在苏拂咽喉:“凤凰在哪里,我现在以掌门人的身份命令你告诉我,凤凰在哪里?”
“死了。”那厢苏拂回答,平静如水但波底有无数暗潮涌过:“十年前就死了,你应该知道,她先天不足,能活到十年之前已经不易。”
顾万朝一凛,脸色灰败连连后退,撞碎杯撞碎盏撞碎一切。
“死了……”我听见他茫然自语:“死了……她为什么不来找我?我闷头学师傅医术学了二十年,只为了能够救她,到头来我学会了,她却宁愿死,宁愿死来不肯来找我……”
语声满是绝望,不可遏制接近疯狂。
最后这疯狂化作怒意,他撕吼一声扑向苏拂,一把捏住了苏拂咽喉。
“是你不许她来找我是不是?”他眼睛里滴着血:“十五你前你撺掇她和你一起离开,你明明知道只有我能救她你还带她离开,你宁愿她死也不许她来找我是不是?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杀了我吧。”指掌之下苏拂平静依旧:“反正你是掌门你有权如此,反正你那所谓的爱也只得如此,自私霸道,只得如此。”
顾万朝的手掌突然松了,看着苏拂,眼里又涌起那种悲凉。
“自私霸道?只得如此?”他喃喃重复,一字一笑:“是谁这么说,是凤凰吗?是她这么说我?”
“她觉得世上只有你是爱她的是不是?我的爱就要加上所谓两字是不是?”他声音越来越是高亢:“她觉得我的爱永远比不上你是不是?”
“比?”苏拂听到这字眼抬起了头:“怎么你到如今还是这么好胜,以为世上什么事都要比上一比……”
“是!”顾万朝斩钉截铁接过了话头:“是,我是好胜,我是什么都要赢过你!”
这句话已经不那么嘹亮,可是疯狂却到了顶,带着血色嘶嘶作响。
“你不过能与她同生是吗?”他回头望向苏拂,扬起折扇目光里杀出轻蔑:“可是我告诉你,我能和她共死!”
言犹未落折扇内的匕首已经笔直刺进他胸膛,我捂着嘴苏拂飞身而去,都只能看着他拔出剑刃,鲜血如飞练般洒落满地。
寻死,风流卑鄙男顾万朝居然会为了一个叫做凤凰的女人寻死,我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尖叫后又是尖叫,之后才突然想起上前,和苏拂一起死死按住他伤口。
“你别死!”我顾不得苏拂说了些什么,只管扯高喉咙厉声命令他:“你不许死,你还没给我解药!”
他许是失血多了,看我眼神有些恍惚,嘴边慢慢漾起一个欢喜的笑。
“凤凰。”他一把捉住我手,在我袖口按下五个血指印:“怎么你肯睬我了吗?”
“你不是凤凰。”很快他又恢复神智,一甩手扔开我:“你是袭罗衣,你也不爱我,没人爱我,我是个可怜虫。”
“我爱你我爱你。”我厚颜无耻又加眼泪纵横:“求求你别死,或者赶紧告诉我解药在哪里。”
他看着我笑,居然又伸伸手拍我脸颊:“看在你有时候的确像她的份上,我就做件好事,如果你唱首儿歌给我听,我就告诉你。”
“儿歌?”我赶紧跳将起来,两只手放在头上做耳朵:“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的快,一只没有……”
“不是这样的。”他摇头,看来神情又开始恍惚:“怎么凤凰,你连小时候的歌也忘了。应该是——荧虫飞,成双对……”
“荧虫飞,成双对……”我赶紧跟上,哭丧着脸,他哼一句我跟一句,还尽量声情并茂配合他表情。
他看来很满足,听完之后履行诺言,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药名之后,头一歪失去了知觉。
“什么什么?喂,你别死呀我还没听清!”我嚷,使出马景涛式穷摇嚷法,还真的一通穷摇想要把摇醒。
一旁苏拂实在忍无可忍,停止处理伤口,上来扳住了我肩头。
“我想和你说三件事,罗衣小姐。”他看着我:“第一件,他没死我也不会让他死。第二件,他刚刚说的药名我听清楚而且记住了。”
“还有第三件呢。”我眨眨眼。
“第三件事,我其实是来找你的,想告诉你秦关月我已经救出来了,可是他不肯回去,非要见你不可。”他道,一口气说完,看着我一时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是好。
三
在郊外见到秦关月时已是深夜,他牵着马在树林边已经快冻成一根冰柱。
“你不用娶明懿了知不知道,我已经和许君山好了,我已经幸福了。”见到他之后我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他嗯了一声,埋头开始拿脚画圈圈。
“干吗学我画圈圈。”我嘟囔一句:“一个男人画圈圈的样子好难看。”
他马上停脚不画了,抬头可怜巴巴看着我。
“我要回去了。”他牵起马缰:“我要回去了罗衣,回去打仗,和许君山对阵。这东西你收着,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去了我们那里,凭这个就能进到王府找我。”
我伸手接了那东西,心间一动。
“我知道。”在我开口之前他已经道破我心机:“打仗归打仗,但是我绝对不会害他性命,也尽量不让我爹爹害他性命,不会让你伤心。”
总不能为了我放弃家国立场,这已经是他能够给我最大程度的应诺。
话说完之后他便转身,牵住马缓缓往前。
我眼睛有些濡湿,伸手握住了他,最终却又放手由他一分分抽离。
他咬牙跨上了马背,一夹马腹绝尘而去,姿态里终是有他契丹族的豪情意气。
我立在原处,迎着月光看他给我的那块东西。
原来是块玉佩,不是翠玉而是淡紫色的,莹润通透,里面镂着个‘齐’字。
耶律齐,我这才想起他的本名该是叫做耶律齐,许君山口口声声说是都该死的辽人。
第二日苏拂来访,拿来解药方子,上面密密麻麻,统共十六味药材。
他告诉我顾万朝死不了,不过那一刺伤了他心脉,日后身体和武功难免受损,看来昨日他还不是做戏,是真的一意寻死。
“我和他是同门,师傅擅长奇门遁甲,他虽然小我四岁,却入门比我早,是我师兄。”苏拂这么跟我解释他和顾万朝来历。
“但是你本事比他强是不是,所以他处处迫害你。”我又忍不住自作聪明。
“我不过琴艺强过他而已。”苏拂苦笑,伸出右手:“因为这个,当年一起练武时他就装作无意削断了我食指。”
我连连咋舌,鄙夷完之后又问:“那么凤凰是谁,你们三角恋吗?”
“凤凰是我十岁时捡来的孤女。”苏拂垂首:“我帮她医病养她长大而已,其实,也没什么。”之后就开始沉默,看样子并不预备旧事重提。
“没什么?”我非常三八的高声:“没什么他发神经寻死?一点预告没有简直是……”
“也难怪。“苏拂长叹一声:“他这个人性子虽然偏激,对凤凰却是一片痴心。当年我离开门派,凤凰也跟着走了。他发疯似的寻了她十五年,发疯似的恨了她十五年,却又没有一日不推敲医术,总想法子有一日能够寻到她,治好了她的先天不足,结果……”
结果什么他没说,可我有点明白了。
昨日顾少的确是发疯,可这疯其实也有来由,来由于十五年期待找寻落空后的无穷愤恨
“跟着离开?”唏嘘了有一会之后,我觉察出了前面这话的蹊跷:“怎么不是一起吗,你和凤凰没在一起?”
“没有。”苏拂摇头,神情无限落索,不预备再和我夹缠,拱手说是就此拜别。
我目送他离去,虽然还是没太明白,但也不打算继续穷究。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可顾不得其它了。
解药,配置解药,救我许帅哥脱离苦海,这如今才是我人生头等大事。
之后的两个月我就开始忙了,和云意一起忙,忙着四处寻名医找药商,把要撮合她和师哥的事完全丢到了脑后。
苏拂那解药方子上面的东西大多很快找齐,只缺两味,一味玉蟾蜍,一味寒玉冻。
玉蟾蜍,多好听的名字,其实就是癞蛤蟆褪的皮,我长这么大还头一回听说癞蛤蟆还会蜕皮。
寒九冻,说来简单,就是要一块九年不曾化过的冰,可是这宋朝制冷技术如此的不发达,我该上哪里找去?
我只好和云意分头四处去找,说好坑蒙拐骗什么招都用上。
也算天可怜见,第二月终于凑齐了,我把那些材料宝贝似的捧了去请名医熬制,熬了几天几夜熬成一小瓶汤剂。
而在这期间前方捷报频传,说是我的许帅哥用兵如神,已经大退辽兵百里,眼见就要赶那契丹蛮子回他们的草原了。
“等大哥回朝,再把这解药给他服吗?”得了解药后云意摸着置药的铜瓶问我。
“不等了。”我答她,手搭凉棚遥遥向我的许帅哥探望:“我给他送去,早救得他一日是一日。”
不远处一阵风动,仿似千里之外的许君山在回我讯息,我益加的意气风发,北上寻情郎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没有飞机火车大巴,不过千里之遥,任我快马加鞭不停不歇,这一路还是走了半个多月。
目的地在石岭,宋军在城外扎营,摸到军营时我已经换好男装,并且慌称自己是荣御候府要人,又奉上陀银子说是求见许将军,结果待见我的军曹脸色显然一变。
我心情大好,当时居然不曾发觉,只顾和他搭话:“听说前日大胜,许将军还斩下了敌军首将头颅是不是?那首将是谁?”
“耶律瑾,契丹北院王。”军曹答我,一路领我往前。
进了军帐我才觉得气氛不对,因为里面没有我要寻的许君山,只有一个鹰眼汉子坐在长案后冷冷看我。
“你来寻许将军?”那人看我几眼后又冷冷问我:“你是他什么人?怎么你不知道他被契丹人掳去了吗?不是在沙场,而是收了人家契丹人讯息孤身前去赴约,莫名其妙就这么被人掳了去。”
晴天霹雳,这会子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晴天霹雳,居然眼前一黑,生生被这霹雳劈晕了过去。
※ ※ ※ ※
醒来之后我发觉自己仍被那鹰眼汉子盯着,那目光仍然是冷飕飕不寒而栗。
此人开始自我介绍自己是军中副将,名字叫做齐炜,并且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许君山的确是被契丹人捉了去。
据他说事情就发生在昨天,有契丹人来军营送信,结果许君山入夜鬼迷心窍,居然只带了一名随从,不知会任何人便前去赴约,而且据逃将回来的随从说,他没曾和契丹人发生任何打斗,不过几句口角就被人掳了去。
“最好许将军能回来解释这一切。”那齐炜眯了双眼:“否则这事情实在难以平息,外人不免猜疑他到底和昨日那契丹女人有什么关联。”
“女人?!”听到这字眼我分外敏感,寒毛都立了起来:“哪个女人?她和他说了什么?”
“不知道。”齐炜一摊双手:“随从什么也没听到,只看到从轿子里下来个面色苍白的贵妇,接着就被打发到一边听差了。”
无头案,这又是个许君山式无头案,我咬了下牙,决心抛开那女人不管,坐起身问:“那么你们知道他被关在哪里么?我去救他,现在就去。”
“救他?”那齐炜嗤之以鼻:“这位小姐,你的意思是你去救他?一个人去敌营救他?你以为那里是什么地方,你家花园么?”
看来这位不仅已经发觉我是女扮男装,而且还是个严重男权主义者。
“我去救他。“我又重复了下,摸摸腰间玉牌,推开他真的夺门而去。
乘着夜色好不容易成功翻越城门(注:轻功有所进步了哈),做夜行客往前探了几步就被人捉了个正着,我‘唰’一声抽出伽蓝剑,剑光森森姿势专业,倒是将周遭的契丹大兵们唬了老大一跳。
“许君山,哦不,许谦许将军,你们把他关在了哪里,想活命的就快些告诉我!”我扯高嗓门,怕威严不够又死死拧上眉头。
契丹大兵们四顾交了个眼神,开始一起向前将包围圈逐步缩小。
恫吓看来是不能奏效,我摸下额头,只好又加了句:“那么秦关月,哦不,耶律齐你们认识不,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这句之后包围圈直径开始保持不变,大兵们面面相觑,看来开始犹豫。
“你是谁?”半天才有个人操着蹩脚汉语发问:“竟敢直呼东丹王之名。”
东丹王,竟然不是小王爷而是东丹王,这名头很是吓了我一跳。
“很重要的人。”我道,从腰间摸出那块玉佩,月下高高吊起:“这个东西我想你们应该认识。”
东西很快被人抢了去,契丹大兵们将它翻来翻去大摇其头,听意思好像是不认识汉字。
我敲着额头顿时哭笑不得,只好等着他们拿了东西去请教高级军官,请教了好半天才带人回转。
“王爷!”
在听到众人齐声之后我才意识到来人是谁。
来的是秦关月,熟悉而陌生的秦关月,脸容憔悴身披战袍。
见到我之后他一把握住了我手,所幸的是掌心还温暖如初。
“走吧。”月下他拖住我手:“有话里间说,这边风沙太大。”
进屋之后他很快摒退旁人,立在大厅中间,俯身等我开口。
“放了许君山,你答应过我不为难他。”在他面前我还是一贯的毫不客气。
“我不能。”那厢秦关月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回寰余地:“我不能放他,他后天将被斩首示众。”
我愣了,万没想到这样绝情的话会从秦关月嘴里吐出,绝望之下扑身上前,死死咬住了他右臂。
“你懂不懂什么叫做信用,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君子一诺!”在几乎咬下他一块皮肉之后我又开始破口大骂,拳打脚踢极尽泼妇之能事。
“对不起罗衣。”那头秦关月垂首,伸出右手握住了我愤怒的拳头:“对不起我不能放他,因为他斩下了我爹爹的头颅,昨夜还累我娘亲丧了命。”
我如被雷击,的的确确是如被雷击,被命运的轰雷当头击中。
“爹爹……哪个爹爹,还有什么……什么娘亲?”很久之后我才能发声,词不达意结结巴巴。
“北院王耶律瑾,我爹爹,三日前被他万人之间取下首级,挂在他营间示众。萧纭,我娘亲,昨夜不知为什么去会他,结果被他气到当堂病发,在回转的路上就丧了命。”秦关月一字字答我,一字字血泪一字字怨忖,每一字都好像踏在他心尖上。
“你说我能不能放他!”猛然之间他抬头问我,怒意和杀气如利剑出鞘,顿时将那个温朗如月的秦关月淹没。
我掩上了面,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伸手盖住了脸孔。
“那么他是如何被你们掳了来?”透过指隙我虚弱的发问。
“我也不清楚。”秦关月也是一脸茫然:“按说他是武艺超群,我母亲带去的几个护卫根本不是他对手,可是当时他也不知怎了,吐了口血在我娘亲跟前好像立也立不起来,就这么束手被捉了。”
“你娘没说什么吗?没说为什么去找他?”
“没有,根本没机会!”秦关月盛怒,双拳紧握掐破皮肉:“我娘亲体弱,昨夜见他时昏厥,根本就没再醒来!”
“我猜她可能是去求他,想要回爹爹首级!”他又加了句,怒意无法排遣,回身一拳砸上了梨木几案。
案上摆饰骨碌碌滚了满地,其中一只铜虎的绿宝石眼睛在地上泛着幽光,犀利却又幽怨。
是啊,嗜血而彪悍的猛虎,命运看来是要逼迫秦关月成为这样的人,不管他是否情愿。
“我能见一见他吗?”我欲哭无泪低低问他:“那么,你能不能让我和他见一面?”
聪明的您应该猜到了吧?
是的,小许就是秦关月的大哥,他砍下了自己亲爹的头,气死了自己亲娘。而且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份。
是的是的,我不是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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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七章.两茫茫——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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