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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十□□雨初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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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孝礼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仍然在昏迷的于佑和,苍白的脸色,眼底有深深的阴影,应该是很久没有踏实的睡眠了。
累了吧。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为了那一点点廉价的执着和立场,停留在陌生的城市,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吧。
他皱了皱眉,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于佑和光洁的额头,算起来这个人也不过比自己小三岁吧,虽然长相稚气,但是眼底的沧桑和细小的皱纹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于佑和醒过来的时候,钟孝礼正出神的望着窗外,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巧可以看到阳光打在钟孝礼的脸上。薄俏的嘴唇,传闻是薄情的表现,也确实是这样的人吧。可是脸颊上深深的酒窝却显得亲切,即使不笑,眼里似乎也依旧有暖意,掩在那些凌厉的气势里,随着眼睛里流转的各种情绪,每次不经意间的流露,都足够让人欢喜。
想来也是宿命,陷在这样的感情里,并不是想不牵扯便不会牵扯的。
钟孝礼正在走神,并没有注意到于佑和醒了过来,他只是单手托腮,望着窗外零星的一点绿意,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另一只手下意思的轻抚着脖子上的青痕,那道清晰的勒痕自然是某人发癫时的杰作,没想到那家伙发起疯来,力气竟然这样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于佑和张了张嘴,却只能感受到喉咙里撕裂般的疼痛,想咳嗽都难以出声,于是伸手想要去拿桌子上的杯子,钟孝礼偏在这时回过了神来,一转头,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顿时都有些尴尬。
好在这时候护士正巧进来,看到于佑和醒了连忙叫了医生来,检查了一翻,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了。于佑和心不在焉的听着,心里正乱的很,钟孝礼自然也不好过,所以等到医生护士统统走了,两个人仍旧是原来那个样子,身体僵硬的连动似乎都动不了了。
最后,还是钟孝礼最先回过神来,起身拿了桌子上的水杯,喂给于佑和,于佑和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身上发软,几乎坐不起来,只好靠在他里,两个人难得贴的那么近,钟孝礼可以感受到于佑和微有些凉意的体温,透进身体里,懒得说话,他放下杯子,把整个人抱紧,然后轻轻吻了吻于佑和的额头。
“对不起。”很久很久以后,于佑和都能记得那个他刚刚清醒的清晨里的每一个细节,那个强势霸道的男子,把他抱在怀里,轻声的道歉,整个人都水一样的温柔。强有力的双臂把他整个人环住,温热的带着烟草和火药的气息,抹不掉却突然就不那么让人厌恶了。
于佑和闭了闭眼,张开口想要说话,却发现只能发出一些嘶哑的声音。
抱着他的双手突然就更紧了。
“医生说你的声带好像受了损伤,在恢复之前可能说不出话来。”钟孝礼的声音很轻,但是语速并不慢,似乎这样觉得说的越快,越可以减轻他的痛苦,“不是很严重,那个医生说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复原。你吐血也是因为声带的问题,癌细胞没有扩散的迹象。”
应该说这样的诊断真的是让钟孝礼松了一口气,于佑和身体不好他是早就知道,山顶上冲动的行为事后他也觉得心惊肉跳,几年前,于佑和青白的脸色和止不住的鼻血每每回想起来还是很让人后怕的。这一次如此胡闹竟然并没有引起病房着实让钟孝礼放下心来。看样子前几年他应该调养的不错,并没有因为他的缘故就放松了对身体的照顾,是该欣慰还是该心酸呢?坚强的,勇敢的佑和其实已经接受了他离开的事实,并且可以安然的活下去,却因为他的再次出现而伤身,他们果然还是相忘于江湖好些吗?
声带受损?
于佑和皱了皱眉,自己什么时候不爱护嗓子了吗?还是最近曾经大吼大叫过?似乎除了喝水少了些最近没做什么事情吧。
“臭小子,最近喝过几次水?抽了多少烟?你以为按时吃药,身体就会没事吗?”敲了敲怀中人的头,钟孝礼笑着低下头去,与于佑和对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醒过来的缘故,于佑和的眼睛里有一种清澈的甚至有些茫然的神色,带着一点点空洞和落寞,又像是小动物的眼睛,没有情绪,纯洁而坦白,看的钟孝礼觉得刺眼,伸手覆在那人的眼睛上,声音有些苦涩:“别这样看我,我会心虚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敏感如于佑和又怎么能察觉不到。
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他慢慢伸手轻轻碰了碰钟孝礼的脸,果然有水,温热的,应该带着一点咸。
心底一声叹息。
于佑和挣开钟孝礼的束缚,坐起来,亲吻那人脸上的泪珠。
我其实并不怪你啊,傻瓜。
温热的唇,以及于佑和特有的清新气息覆在钟孝礼的脸上,让他心底一暖,他不能说话却还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安慰他,不愿他难过。于佑和,你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在替别人考虑,什么时候你也可以自私一次,任性一次,这样活着不累吗?
钟孝礼抱住于佑和,轻轻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不像他们以前浓烈到极处的绝望,而是轻柔的,婉转的,不含任何激烈情绪的吻,他们似乎只是在诉说相互的依恋和感觉,尽管后悔过,绝望过,彼此伤害过,可是在这个宁静的清晨,阳光从玻璃窗外倾泻下来,缠绵的吻,鼻息间交错的熟悉的气息都是如此美丽安好,辗转在唇齿间,所代表的单纯的没有欲望的感觉,或者便是爱吧。
“汤美哥!”火鸡冲进病房的时候,那个温存的吻刚刚接近尾声,他这一声吼,吓得于佑和一把把钟孝礼推开,钻进了被窝里。钟孝礼猝不及防跌在了地上,顺便带到了一旁桌子上的半杯水,湿了衣袖,场面极度混乱。可是钟孝礼再怎么愤怒的眼神都没办法让石化在那里的火鸡回魂。
于佑和昏迷的时候,钟孝礼三言两语便把火鸡收服了,这些初出茅庐的小鬼到底吃哪一套他自然是清楚的很,特别是这种愣头青,不过几句话就屁颠屁颠的帮镪水接管洪兴社去了。
“我……我……我……”吞吐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的火鸡让场面更加尴尬。
于佑和羞红了脸,把头埋在被子里继续装他的鸵鸟,摆明了打死也不会再探出头来。
钟孝礼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气的跳脚,狠狠的瞪了火鸡一眼,吼道:“有什么屁,快放!”
火鸡这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向钟孝礼汇报说:“镪水哥说洪兴社那里小辉的手底下的那帮亲信该怎么办,虽然小辉确实不得人心,可是难保有没有几个死心塌地的,日后再出篓子。”
钟孝礼皱了皱眉,担忧的看了一眼僵在床上的于佑和,“让他把有嫌疑的人都先控制起来吧,剩下的让警方去处理算了。”
火鸡一愣,“警方?”
钟孝礼想到于佑和可能又会胡思乱想,朝火鸡翻了个白眼,“有些事不该知道的就不要问。”
火鸡看着钟孝礼瞬间又犀利了的眼神微微一缩头,说道:“知道了,镪水哥说让你给他打个电话,还有,要我留在医院里不用回去了。”
钟孝礼自然知道这是镪水催自己回去的意思,要不然这样的小事用的着找人亲自跑这一趟吗?火鸡会不会伤害于佑和现在还不敢说,但是挑拨他和佑和之间的关系则是显然。妈的,不就是逼他和于佑和摊牌吗?以为他不敢吗?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没打电话给你,不许回来。”
听了这话,火鸡如蒙大赦的退了出去,独留下两个人沉默以对。
“接受洪兴社不是我一个人的行动,这里面我说服了镪水和新界飞,并且得到了香港警方的默许,之后自然是吞并忠义社,根据我的计划,大概还需要五年我就可以让洪兴成为整个香港地区最大的社团,然后再把社团慢慢洗白,大概还要花十年的时间,那时候我就可以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然后……”
钟孝礼正说着计划,于佑和已经翻身坐了起来,眼里有了怒意。
这个混蛋,竟然想用这种可笑的方法,五年又十年,那时候他们都多少岁了,人生又有几个十五年可以蹉跎?更何况,计划赶不上变化,谁敢说这十五年里又会出什么样的事情,痴人说梦莫过于此。
钟孝礼看着于佑和的眼睛怔住了,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多么可笑,可是他到底不是当年那个不顾一切的小TOMMY了,他害怕了,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心惊胆战,他不敢,不敢轻易再把于佑和拖进这个染缸里,天知道如果再因为他而连累了于佑和他会不会因此内疚心痛到窒息。
“我真的没办法啊。”钟孝礼的声音有些低沉而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不连累你,怎么样才能安安心心抱着你,不必担心什么时候你的车子会爆炸,会有人用枪指着你的头,佑和,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啊。
于佑和深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个写字的手势让钟孝礼找来笔和纸。
“既然如此,我陪你。”坚定的笔迹,用力很深,透着一股子自信。他是于佑和,商场上从容应对,潇洒自如,香港这样的金融中心他早已动了染指之心,只是过去疲于应对与钟孝礼有关的事情罢了,可是现在他倒是想要拼一拼了,有强大的资金做后盾,不管是钟孝礼的计划还是他们两人的安全应该都会更有保障吧。
钟孝礼眼睛一热,一把把人抱进怀里,低声唤道:“佑和,佑和,我上辈子一定积了很多的福气,这辈子才能遇到你。”
于佑和白了钟孝礼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啊。